9、旧雨新芽4 ...
-
之后的几周，因为早出晚归，她几乎没有碰到胡自强，眼看着过了几天松快日子，偏偏就是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他又喝的醉醺醺的踢开了家门。
那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她从后头水田里扯了些空心菜，季年给他送了一盘烤红薯，一进家门就挨了一巴掌，桌上的红薯也被掀翻到了地上。
“你去哪儿了？不回来给老子做饭。”
她扬了扬手里的空心菜：“我去摘菜了。”
“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是想饿死老子吗？”
她把地上的红薯捡了起来，快步朝厨房走去，却被胡自强一把抓住了头发：“敢跟老子甩脸色了，明年的学费还想不想要了。”
“我现在就去做饭。”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打骂，要是能顺了他的意，或许还好过一些。
“你最近早出晚归的，干什么去了？”胡自强松了手，倒退着坐到了靠椅上，质问她。
她低着头，半晌才答道：“马上高三了，学校有晚自习。”
“难不成你还真想上大学？”他发出了轻蔑的嗤笑声，觉得她可笑，自己当初肯留着她，就是为了钓那个女人回来，没想到她是真狠心啊，这么些年了，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自己最可怜，白白替人养老婆，养女儿，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踢了她一脚。
“啊！”这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她的大腿上，她左腿支撑不住，往圆桌上倒去，手臂掀翻了桌上的红薯，连带着瓷盘一起掉下了地。
随后便是一阵瓷盘破碎的声音，她也因为躲闪不及，被划伤了手臂。
“装什么装，跟你那个妈一样。”
胡自强还不肯放过她，说着就又朝她身上补了一脚，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然而随着一声尖叫，他停止了殴打。
季年扶在门框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惊叫出声，学校里也有小朋友打架，可顶多也就是推搡，眼前的画面，对他来说超出了认知。
一个父亲将自己的女儿推到在地上，不停的踢打，他送来的烤红薯被踩的稀碎，混杂在碎瓷盘中，还有她被划破的手臂。
已经很久不哭的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屈辱，鼻头一酸，眼泪就滑落了出来。
很久之前，村里也曾有人企图帮助自己，他们劝阻胡自强的行为，调节他和李红霞的关系，甚至在李红霞逃走之后，试图给他再介绍一个。
然而，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嘲笑，嘲笑他戴了绿帽子，嘲笑养了别人的女儿，嘲笑他没用，嘲笑他无能。
他内心逐渐扭曲，整日喝酒骂人，工作丢了以后，靠借钱度日，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理会这一家了。
因为季年的突然出现，胡自强停止了殴打，他将手里的酒瓶一把摔碎，发出了无能而又愤怒的狂吼。
季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她，下意识的后退、再后退，然后转身跑走了！
季年跑走后不久，她也跑了出去，她要去找季年，她怕季年这一跑就再也不肯见自己。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脸上的掌印，她把头发披散了下来，随着天色渐暗，村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她像往常每一次找他那样，站在他的窗边张望，按他说的暗号敲打玻璃窗，然而里头一片漆黑，或许他并没有回家，也或许他正躲在屋子里不肯再见自己。
不愿放弃的她，又沿着田埂往水田跑去，他们说好要去水田里抓田螺的，或许季年会在那里。
等她跑到水田时，又一个酿跄扑倒在地，磨破了手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树林里传来低声的啜泣，她认出那是季年的声音，拂去了手上的石子，轻声唤到：“季年？”
听到是她的声音，季年不敢再发出哭声，捂着小嘴一抽一抽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胡馨绕到树林里，看到了蜷缩着靠坐在树旁的季年：“年年，对不起。”
她蹲在他面前，想要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可手上鲜血混杂着泥土，实在太脏了：“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是我不好，我该把门关好的。”
察觉到季年并没有抗拒，她单膝跪地，轻轻将他拥入了怀抱：“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她的发丝从季年脸上扫过，夏日傍晚的水塘边，不时便传来蛙声、虫鸣声，炎热和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季年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一边哭，嘴里一边含糊的说着对不起，他在为自己的逃跑而道歉。
“别怕，年年，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空洞，以至于她自己也无法确认当时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留住季年。
良久，季年才从那种惊恐之中恢复过来，他抬起小手擦了擦眼泪，大概是哭的太久了，即便止住了眼泪也还是在一抽一抽的。
太阳彻底西下，月亮正悄然爬升，他看到了她脸颊上那个十分清晰的掌印，又红又肿：“疼吗？”
在她轻轻摇头后，季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疼的她闷哼一声：“唔~”
其实那伤口并不深，只是看着吓人，却吓的小朋友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疼的，年年，不疼的。”她安抚着季年的情绪：“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们报警好不好，我们去派出所。”他想如果能够把他关进去，胡馨就不会再挨打了。
可他却不知道，派出所他已经去过多次了，还有村委会、妇联，可不论是找到哪里，最后都只能是调节，因为胡自强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且认错态度良好，所以他们给了他一次又一次机会，让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胡馨。
“年年，不可以。”
“为什么？”
“再等一年，只要再等一年，我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他还打你怎么办？”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如果能够把他抓紧监狱，他就不能再打你了！”
“那里最多只能关他15天，15天之后他还会回来的，所以我只能等。”
原来犯了错的人只需要付出15天的代价，季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瘪着小嘴说着抱歉的话语：“对不起~”他在为自己刚才的怯懦而道歉：“我刚刚逃走了，我应该帮你的。”
“不，年年，你逃走才是正确的，你还太小，根本没有办法打的过他。”
“可我们是朋友，我应该帮助你的。”
“如果你要帮我，那么就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什么秘密？”
“我要考大学，我要离开这里的秘密。”
“我不会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年年，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那你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我会悄悄告诉你我去了哪里的。”
季年从裤兜里掏出一对明黄色的发夹，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小手，然后一左一右将她的刘海别了上去：“这样你就看得清了。”她刘海太长，总是会扫到眼睛，偏她又不肯去剪，所以自己才买了这对发夹。
“谢谢你，年年，这样我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11岁的季年，在心里鄙夷着自己的怯懦，在没有真正看到那样的场景前，他就曾幻想过，如果真让他看到了，他一定会站出来保护她的，可当他真正遇到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他甚至逃跑了，他为自己逃跑感到羞愧和愤怒，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
...........................................
“你找谁呀？”
季年的回忆被一位婆婆的问话打断了，他回过身：“请问...这家人搬走了吗？”
“他们家早搬走了。”
“那您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吗？”
“你认识他们？”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位许总，应该只是和她样貌相似吧。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旧雨新芽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