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茉禾888

6、第六章

　　在昌平村镇宇是大哥头，林欣欣袁莹舞都跟他交好，再跟妮妮抱团，几个人算班上的‘重量级人物’。镇宇曾说她们叫鬼子帮，见谁杀谁。
　　可如今她到了明池小学，明显没有之前在昌平村那股势力。好在林欣欣很快又认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林英，所有人都管她叫萝卜英。
　　“娘，我想要一角钱。”隔了几天没钱花，林欣欣又找娘要钱。“没有！”袁玉衾一口回绝。“可我已经很久没有钱花了！”林欣欣道，之前在外婆家，她和袁莹舞每天都会得两三角钱去学校，可在这个家根本没有固定的零花钱。
　　“你姐你弟都不要钱怎么就你要，没有！”袁玉衾大声骂道。林欣欣泪水立马流了出来，她已经好多天没买零食了，只能看着林英吃，偶尔才得她分一点。
　　“你怎么整天都是这样，家里很穷你又不是不知道。”袁玉衾不太耐烦地走开了。“呜呜呜……”林欣欣背着书包蹲坐在地上，她挪动后背摩擦墙壁，泪水直流，像个受了伤的小兽。孩子的泪水总是最容易又不必顾及颜面的。
　　过了许久她依旧哭着，她已经好几天一角钱都没的花了！林欣欣把头埋在双腿里，眼前突然有一纸飞机飞了过来，她仔细一看竟是一角钱。
　　“噢！天上飞来钱咯。”娘的声音传来，抬眼便见她到她温柔的笑脸出现在窗前。林欣欣赶紧伸手去拿钱，“我去学校了！”她咧开嘴笑道，眼角还残留着泪水。
　　入夜黑暗来袭，万家灯火微弱的星光，她们家只是其中一盏，房里钨丝灯旁才有光明。林大可家还是瓦房，一家子挤在一张床上，想要建楼房的心思在生根发芽。
　　林可可两姐妹在屋里东跑西跑，林袁峰却呆呆躺床上。玉衾发现了这一点，赶紧凑到林袁峰旁边，抚摸他的额头，“弟你怎么了？”
　　林袁峰身体轻软无力，母亲的下巴贴到他的脸上，清凉而柔软的感觉袭来，“我…想…睡觉……”
　　袁玉衾惊愕，“大头，幺儿发烧了。”
　　躺在旁边的林大可侧过身，“真是多事。我浑身都痛，你带他去吧。”
　　“诶呀！孩子都病了你还这样！”袁玉衾气极，“是不是不舒服？”林袁峰喉咙哽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上次去又不是发烧，你一个人带他去就得了。”林大可搬了一天水泥砖只想睡一觉。
　　“你这死嘿憋！从进门到现在躺那么久得了吧。”袁玉衾又是谩骂，“自己小孩都不关心！整天都这嘿样……”她把一件毛衣套在林业峰身上又添了一外套，风风火火把儿子抱上自行车。
　　林可可看着娘带弟弟出门的背影，只觉得心痛，这样的场景她见了好几次。
　　“明天我还得赶着把这批砖打好，老板都催了。”林大可躺床上说。
　　村委的医生医术差，开的药总治不好，袁玉衾只能搭他去街上，已经是夜晚诊室自然是关门的，摁了门铃许久楼上的医生才下来……
　　外面的风在黑夜的掩护下肆无忌惮呼啸，偶尔还是会听到瓦片被吹动的声音，屋里面却满满的温暖和舒服。到时间林可可两姐妹回床上睡觉，林欣欣总是要挨着别人，她特别怕黑特别是没有其他人的时候。
　　外面传来熟悉的自行车声，林可可赶紧去开门，凛冽的寒风从外面刮进来，林袁峰走回屋精神好了些。
　　拿出一包西药林业峰看着就害怕，从小他吃了不懂多少药。“医生把磨成药粉，你一口气吞下。”袁玉衾说着拿一汤勺递到他嘴边。
　　吞下药袁玉衾搂着林袁峰睡下，林可可和林欣欣睡在另一头。
　　耳边的鸡啼一声又一声，林欣欣却不愿意起床，昨晚睡太晚，林可可却已经在刷牙洗脸了。
　　“欣欣，快起来，还整天让人叫！娘都那么辛苦了，你都不懂事。”林可可拉妹妹起床。
　　她出门了林欣欣才去刷牙洗脸，这天语文老师布置了第一篇作文，林可可便把昨晚的事写下来。她觉得母亲真伟大，弟弟经常生病不舒服，无论何时娘总是立刻带上弟弟去看病。只要一听说哪个医生医术好，她马上带他去看病，她常念叨， “这附近哪个医生最多病人排队我都懂了！”
　　林可可这篇作文获得了高分，还被老师当众宣读，她的成绩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三个孩子里她最让人省心。
　　今儿一早林欣欣本想再问娘给零花钱，犹豫了一会还是踏上去学校的路，经过林英家她走进去，她果然也刚起床。
　　“你不刷牙了？”林欣欣惊愕地看着林英，她竟穿了条厚裙子，仿佛成了异类。
　　“我漱口了，少刷几次又没事。”
　　“也是！”她表示赞同，心里打算以后也不再天天刷牙，背上书包两人摇摆着双手上学校。
　　放学后林欣欣和林英又一起走回去，狭窄的泥路在田间弯弯曲曲伸延。前方林可可与同学一起走，林欣欣也不打算跟上去，路过代消店林英进去买了一块泡泡糖，林欣欣看着口馋也想吃，奈何它又分不了。
　　“娘。”林欣欣一进门就喊，跑到袁玉衾旁边说：“今天林英竟然穿裙子去学校，好嗲哦！”
　　袁玉衾皱眉，这些天烦心事太多，林业峰生病得买药。今天又给他买了件厚风衣，本想这个月存点钱，结果还得花出去。
　　“她的裙子是很厚的那种。”林欣欣继续说。
　　“好过你想嗲都不得哦，你能买裙子吗！我们那么穷！”袁玉衾冷冷道，家徒四壁，她们家连墙壁都没有，只有堆砌起来的泥砖。
　　“……”林欣欣只能去吃午饭，不久又到了去学校的时间。
　　“娘我想要一角钱。”吃了午饭林欣欣又说，自己两个星期都没有零花钱了。
　　“怎么整天要钱，没有！”玉衾一边洗碗一边说，什么时候起，每次吃完饭都是她一个人收拾。
　　“我想要嘛，不给我就不去学校了！”林欣欣挺直腰板说。
　　袁玉衾不理她继续手上的活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欣欣就是我们家难念的经。”林可可跑过来说。
　　姐姐去了学校，林欣欣则赖在家里。“娘，给我。”袁玉衾走去哪她都跟在屁股后面。
　　“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林欣欣嘟起嘴角说，她这招已经用了好几次了。
　　袁玉衾愈发心烦，“姐和弟咋都不要钱，你怎么那么任性。”
　　“我想要嘛，很久不得了。”
　　“没有！”袁玉衾大吼一声，推开林欣欣走回房。冬天没有茉莉花摘，家里经济很是拮据，全家的开销仅仅靠林大可偶尔出去打砖，种的粮食不够吃还得去买。
　　林欣欣坐在门槛等，床上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今天肯定迟到了，可她仍旧不走，她要死耗着。
　　沉寂维持了许久，越这样林欣欣越是不安，她低声啜泣起来，早已习惯每天有一点零花钱。
　　袁玉衾突然冲出来，“你去不去！”她满脸怒气，林欣欣依旧坐着。她穿过林欣欣，衣角狠狠甩到她脸上，随即在厨房拿出一根竹子。“你到底去不去？！”
　　她依旧不动，没等林欣欣反应过来，竹子就挥打到她的手臂上，刺痛的感觉蔓延全身，泪珠一颗颗掉下来。“呜呜呜……”她大声哭起来。
　　袁玉衾一边打一边赶她走，“呜呜啊啊啊啊……”林欣欣一边走一边用手臂抹去泪水。“没见过那么牛的孩子。”
　　走到路口处，袁玉衾不打了，林欣欣在旁边的砖头坐下，胸口止不住哽咽哭泣。
　　“你到底去不去？”袁玉衾无奈道。
　　林欣欣扯开喉咙哭声更大了，
　　袁玉衾拿着竹竿站立，许久林欣欣的哭声仍然止不住，一下又一下抽搐。
　　娘这才走过去，俯身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那你要钱干嘛？”
　　“我……”林欣欣哽咽着，话说不出口含在喉咙里，“呜呜……”
　　袁玉衾有些心疼，把她揽怀里，她的手臂贴着林欣欣的脸。林欣欣记忆里母亲的手很是柔软温和，她多么贪恋这样的触摸。
　　“我……想买……小刀，削铅笔。”林欣欣轻声说，其实她是想买东西吃。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袁玉衾从口袋里拿出钱，里面没有一角钱，她把五角钱给了林欣欣。
　　接过钱她心情立马平复了，路上总怕遇到人，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去学校？”一个声音从竹林里传出来。
　　间隔着一个鱼塘的竹林里，一个比她大一点的女孩正看着林欣欣。“我…忘记…时间了。”她叫林玉萍，她一直都没有上学校。林欣欣只觉得那目光一直在关注她，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加快了脚步。
　　走进校门，花圃旁几个同学在那嬉戏，幸亏没到上课时间。她得意洋洋走到学校小卖部，跟老板娘买了把小刀，没得吃也没得玩，林欣欣过了把瘾般很是满足。
　　“娘，我回来了。”林欣欣挥舞双臂一进门就叫道。袁玉衾正在灶前烧火，昏暗的屋子似乎没有灯，只有灶口的火光打在她黝黑的手上。黑暗侵袭的房屋里，那微小的光彩在林欣欣的记忆里满满的温柔洋溢，母亲的动作亘古不变。
　　“娘，我把钱花光了！”林欣欣道。
　　“花就花了呗。”袁玉衾随口道，把花枝塞进灶口里。林欣欣递钱给她，“呵！”光亮中袁玉衾看着钱微微一笑，林欣欣也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四角钱被放入袁玉衾口袋里，自此林欣欣基本不再缠着娘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