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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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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如墨,看不见半点月光和星光,树梢沙沙作响,在牧家通红灯笼光的映照下格外渗人。
那间家宅由内到外地发散幽幽红光,大红灯笼高高挂,一丝微不可察的腥臭味散在风中。
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安静的宅子里发生了什么。
女人站在堂下,盛装出席,在她身后的那间喜房里,红黑色溢出,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
“康儿,如今你可以安心在地底下活着了……”
她喃喃,眼底被疯狂笼罩,看着院子外有下人强硬搀扶着新娘入堂,她勾起了唇角,向后走去,随后俯身在了双棺的其中之一。
为了这次喜事新染的指甲通红,轻轻划过棺材里安睡着的脸庞,在那青黑色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一对胆大劲儿大的下人把控着新娘,把她扯进了房里,小茉呼吸不稳,干瞪着眼,任由头上华丽丽的首饰打在耳边。
若是她先前还不明白为何她们要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如今就都已经明白了,那棺材里躺着的人,已经一旁成对摆放的空棺材,可不就是为了她准备的吗?
“不……”
不,在她幼时就曾目睹过隔壁一家的大姐姐‘出嫁’,她被亲人还有媒人推上了花轿。
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何那个漂亮姐姐会哭喊着,死都不愿意上花轿,所有人告诉她,那姐姐是要嫁人了,要去过好日子,如今,自己不就是在步她的后尘?
小茉不死心地摆弄下人的桎梏,一瞬间想通了这些,她们,是想拿自己配冥.婚!
“不,我不要!……”她大声喊着,拉回了牧夫人投入着迷的理智。
轻轻从棺材旁离开,牧夫人轻蔑地道:“小丫头,这可由不得你,吉时已到,你就乖乖地,与我的康儿成婚吧,他一定会待你很好的!”
说着,也不顾小茉的意愿,一个眼神就示意下人把她装进空棺材之中。
“我就不勉强你做那些繁琐的礼仪了。”她一句话的功夫,小茉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如何抵得过两个强壮成年男子的力气,就直接被塞到了棺材里。
牧夫人身边的一个年长嬷嬷快步上前,红盖头往她头上一丢,也不顾罩没罩住脸,什么都没看清,棺材盖儿就被从上头阖上!
拜堂成亲那些一跪二拜的,她的康儿也做不了,干脆直接入洞房,牧夫人看着小茉被装进棺材里死命挣扎也出不来,微微一笑,扬起了手,“走,入家祠。”
黑漆漆的棺材里,小茉如何敲打顶.撞也看不见一丝光亮来,她扬声大喊救命,回应自己的,只有棺材身猛地摇晃,像是从外被人抬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我不要!我不要拜堂成亲!”
她砰砰敲打棺材壁,手敲得发疼也没有一丝办法,棺材的密闭性极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感觉呼吸不畅,那些大喊大叫都没有传出去,而是还给了她。
夜晚,竟然诡异地响起了唢呐声,但没有很大声,吵不醒周围住的人。
一路从厅堂到了家祠,小茉在棺材里憋得脑袋晕晕乎乎,被人猛一震,他们停了下来,还把自己这只棺材放了下来!
小茉撑住胳膊爬起,推了推棺材,没有用。
黑暗放大了她的绝望,泪水涌了出来,她在里头哭,外面,女人一丁点儿声都听不见。
相反,她从没这么高兴过,对着祖宗的牌位,牧夫人转身问等候再此的婚使:“法事做完,是不是就可以入土了?”
为儿子成婚,牧夫人只打算证明一下,随后就送两人见面,婚使阴恻恻点头,“夫人莫急,仪式只不过三式,耽误不了您的喜事。”
听见这么说,牧夫人放心了,后退一步,目光崇敬地看着婚使替她的儿子完成仪式。
身着长袍,黑色头发披散,脸上抹了锅灰,涂了桑葚树汁液在上唇的婚使谨慎地插入熏香进炉,口里呜呜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吹灭了熏香。
三支极细长的柏枝香柱飘出悠悠长烟,配合着两只巨大青黑色棺材的其中之一一下下地撞动,声音击打人心。
烟雾不一会儿就把整个祠堂迷蒙住,飘荡在鼻尖,竟是又香又臭。
忽的祠堂窗户破裂,木条框‘啪’的断裂,连同糊住的白纸都跟着掉落在地,阴风袭来,空气中的烟雾散去大半。
这动静把牧夫人以及一众人都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窗户就破了?
婚使侧头安抚他们:“夫人放心,是公子来接少夫人了……”
这话把牧夫人心中的一丝不安成功抚慰,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而自己,有些激动又兴奋地同空气对话——
“康儿,是你吗?康儿……”
“你来看看娘是不是?”
“康儿长大了,要娶妻生子了,你不怕,娘都替你安排好了,对了,你看,这个媳妇儿你还满意吗?”
牧夫人站都站不稳地仰头对着空气说话,就仿佛她的儿子真会同她诉说这些天见到的阴间事。
她眼睛诡异地放大,嘴角咧出了个奇怪的弧度。
“我很满意,只可惜,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一道声音兀自传来,牧夫人狂喜的笑容一滞,不对,这不是她的康儿声音!
“谁?!”
女人凶恶地转头左看右看,下人们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互相看了几眼,并无任何不妥。
下一刻,一片瓦掉落,“刺啦”一声摔碎在地,碎片崩裂!
众人被吓了一跳,齐齐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顶上一片漆黑。
赵裳若左手负身,右手执铰,伴着阴风从祠堂外而来,“是要我再说一遍,还是你们主动放人?”
棺材里,几乎窒息的小茉迷糊间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姐姐吗?她来救她了?
手指抠在了棺材内壁上,依旧无力……
“你是谁?怎么闯来的?”牧夫人扭曲了脸,今夜可是她康儿的大好日子,竟然被她打断!
“去,把她抓住!”牧夫人急匆匆吩咐下人,谁也不能打扰她的好事,一切都得仪式办完!
那些候在一旁的下人个个都是死心塌地的,听见夫人的命令,他们一个个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本以为就是一个瘦弱的姑娘,怎可能敌过他们一众人?只是真打斗起来,他们才发现事实并非他们想的那样。
赵裳若犹如利剑的长铰在她手上使得出神入化,玄铁铸成的铰刀重量不轻,她只是借力,在冲上来的下人们胸腹部狠狠敲打,便把他们犹如小球一般拍到了一旁,自己给自己杀出了条路。
牧夫人吓得后退一步,顾不得自己的体面,斥责下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女人,他们竟然抓不住!
黑脸婚使也吓掉了一分魂,但她自然不会出声多嘴,给自己引来祸事,于是悄悄退后,打算挑个时候溜走。
但还不等她溜掉,也不等赵裳若发威,一旁的棺材骤然爆裂,一个东西直愣愣坐起,下一刻从棺材里飞出——
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赵裳若拧眉,眼里闪过杀意,那个东西一身红色喜服,出棺的一瞬间束好的发丝散开,披头散发加上它那青灰的皱巴巴的脸皮,格外恶心渗人。
也不知它哪来的法力,竟然径直从距离门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棺材里飞出,向着赵裳若袭来——
那指甲乌黑尖利,扣成爪子模样直冲赵裳若面门!
她下意识侧头,堪堪躲过,谁知尸体有意识地,从她耳边飞过的刹那手臂竟弯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是正常人所达不到的!
它手臂翻折,一声‘咔吧’,关节错乱,尸体也不知道疼,就以这样的怪异扭曲的姿势迅雷不及掩耳抓伤了她!
赵裳若只觉后肩一痛,她余光瞧见衣裳被尸体抓破,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受伤了!
尸体飞向门边,竟然一脚踢在门框上,掉身回来,要再袭击!
这样的反应远远不是普通尸体可以做到的,它更像一个活人!赵裳若心惊,尸体动作极快,她竟然躲闪不及!
就当尸体锋利有毒的爪子将要挠上她俏脸,门边闪过一道白影,关键时刻挡在了她跟前——
白骨抓住尸体手臂,一个用力,便将其甩到了墙面,它并不与之纠缠,而是快速的,有理智的,将赵裳若横打抱起,一个呼吸之间,消失在了牧家宗祠。
火红通明的灯笼燃得明亮,愈发有吞噬这静夜下鬼宅之势。
月光越过云翳,洒在细长茂盛的野草上,每一片草叶,都像是蒙上了白霜,赵裳若感受到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抓紧了白骨。
它硬的硌人,赵裳若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回茶楼。”
没想到那尸体竟然这么厉害,她还是头一次败在了一具尸体上,若是传出去,让青陵山弟子们听见,一定要笑话她!
寒夜下,白骨抱着女子轻踏草野,足尖骨只是轻轻在草片上一点,两人就跨出一大段距离,一不眨眼,就好像是一道雾气飘过。
直到安然来到茶楼外,白骨将她放在了石块上,赵裳若还是气得重重呼吸,这才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陵山她往返最快也得三日,没想到这骷髅架子一天一夜就回来了,白骨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而是站到了她背后,青白的骨节碰了碰她肩上那道伤口——
“嘶”
赵裳若不由自主地出声,被它刚刚的冒犯动作弄痛,刚要发作,那白骨站在身后就双手攀上了她双肩,用力按住。
它不让自己起身,夜风拂过她落下的鬓发,不一会儿,白骨拿来了几种草药,是刚摘的。
没想到这家伙还懂得药理,赵裳若白了一眼,手指摸向腰间,一个药瓶出现在她手上,“用这个替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