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寺木月

12、卖给熊瞎子当童养夫

　　假期第二天，宋奥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三天，宋奥在沙发躺了一天。
　　第四天，宋奥在沙发上躺累了又去床上躺了一天。
　　…………宅是不是会传染。
　　这个小长假，就快这么躺过去了。
　　不过第五天，宋奥的假期终于有点儿不一样了。
　　难得能睡懒觉，日上三竿她还没醒。
　　枕头旁边的手机振动了有一会儿了。
　　她摸索到手机，哑着嗓子接了起来，“喂。”
　　“明天你去车站接下宋梓鹤，他要回去，爷爷奶奶走不开。”杨兰说，“他们还要等七号吃完你三姑的喜酒才回。”
　　“车费给他，让他自己回。”宋奥撑着床坐起来，闭着眼靠在床头上。
　　“是让他自己坐车，你去车站接不是让你回老家接，你反正在家玩。”杨兰声音有点儿大，宋奥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去接下，现在人贩子多，拐进车里就跑，你撵都撵不上。”
　　“班车又不是黑车。”宋奥无语了，班车都不能坐，那还能坐什么。
　　“你就这一个弟弟，又没有多的，去接下，听话啊。”
　　“我以前都是自己坐车回来。”宋奥说。
　　“我现在忙得不行，没时间跟你说以前现在，奶奶送他上车，九点的班车，你早点去，九点就往那边走。”杨兰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听到了就吱声。”
　　“嗯。”宋奥低低应了一声。
　　通话终止。
　　宋奥握着手机，在主界面来回划，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片刻后，她垂下头埋在膝盖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宋奥起了个大早，洗了把脸就出门坐公交往城南车站去。
　　宋梓鹤有个电话手表，但宋奥一直不知道他的电话，也一直没存，她巴不得宋梓鹤一辈子都别给她打电话。
　　但这会儿怕是得知道一下了。
　　开往城边缘的公交车很多时候都是空的，有座位，宋奥上公交找了个位子坐好，翻出杨兰的微信。
　　ˇ宋梓鹤电话是多少
　　没回，等了两三分钟还没回。
　　没等到回复，宋奥转而给爷爷打了电话。
　　几乎是秒接通，“喂。”
　　“宋梓鹤上车没有？”宋奥问。
　　“你奶奶送他过去了，应该快了，你到车站了吗？”爷爷说。
　　公交车匀速行驶着，她看向窗外，“路上。”
　　“哦哦，你跟宋梓鹤联系没？”
　　问得好啊，问到点儿上了。
　　“昨天忘了。”宋奥打开备忘录，“他电话多少？”
　　爷爷报了一串数字。
　　“行，接到了跟你们说。”宋奥把号码粘贴出来，到通讯簿里新建了个联系人。
　　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都没接，宋奥准备要掐断的时候，那边接了。
　　“喂。”让人心烦的声音。
　　“多久到？”宋奥强忍想把手机扔远点儿的心，问道。
　　“不知道啊，你问我也没用。”欠捶的语气。
　　“进县城了没有？”宋奥又问。
　　“不知道，周围没有房子。”宋梓鹤说。
　　“哦，那你被拉进深山老林了。”
　　“你才被拉进深山老林了。”
　　“要把你卖给熊瞎子当童养夫。”
　　“我才不信你说的，你有病。”
　　“爱信不信，挂了。”宋奥赶紧挂了，再多听两句她都想下车掉头回去。
　　从公交车上下来，她朝着车站里面走，城南车站不大，基本都是往乡下开的面包车，满足一些城乡往返的人的需求。
　　宋奥正想往车站里面走，却突然想起下客点不在车站里，在桥头。
　　她又调转脚步往桥头去，还好离得不远，直线距离一两百米。
　　到了桥头，没看见有刚下车的人，也没看见宋梓鹤。
　　应该是还没到。
　　等了几分钟，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桥头，陆陆续续下人。
　　宋奥没动，等着那个穿着荧光橙外套，拽得走路一摇一晃的身影朝她走过来。
　　“走啊。”走过来的第一句话。
　　宋奥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接的，他自己找得到路，也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回家，下车换车就几分钟啊，非要她来接，还要承受他眼睛长头顶上的态度。
　　宋奥看了眼对面路边儿一个早餐摊，“吃饭没？”
　　“没吃。”宋梓鹤也看了眼早餐摊，指了指，“我要吃煎饼。”
　　宋奥踩着斑马线走到对面，“要两个煎饼，还有银耳羹。”
　　早餐摊是夫妻档，女的负责炸火腿里脊配菜，男的负责摊煎饼。
　　“好，加配菜不？”大姐问。
　　“不加。”宋奥摇头。
　　大姐从身后的框子里拿出一杯银耳羹，又从面前小盒子里抽了根吸管，“一共十三块钱。”
　　宋奥接过，扫码付款。
　　支付成功。
　　她点开余额看了看，已经变成个位数了。
　　时间过得快，钱也用得快。
　　她想了想接下来的两天，看来得用存起来的那点儿私房钱了。
　　对面宋梓鹤在原地转圈圈，等得有些焦急，过完马路小跑过来，“还没好？”
　　宋奥盯着大哥摊煎饼，没应他，只把银耳羹塞到他怀里。
　　宋梓鹤剥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两口，“还要多久啊？”
　　宋奥不想回答他，明明长了眼睛却拿来当装饰品。
　　“还有多久啊。”宋梓鹤拖长了尾音，“还有多久啊——”
　　宋奥看他，和他对视上，“眼睛用来凑五官的？不会看？”
　　宋梓鹤瞪了她一眼，往前面走了几步，用脚踢着路边的围栏。
　　围栏又没惹他。
　　纯脚贱。
　　宋奥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饼看。
　　大姐看着宋奥笑了一声，“我家那个也是，无理取闹得很，一会儿要吃蛋糕，蛋糕给他了，又要吃鸡腿，难伺候。”
　　“当姐姐，辛苦呦。”大姐把煎饼打包，扯下两个塑料袋装好，递到她手里，“拿好。”
　　宋奥点了点头。
　　围栏旁边宋梓鹤还在踢来踢去，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
　　“饼。”宋奥把煎饼塞他手里。
　　有了吃的，宋梓鹤是闭了会儿嘴。
　　宋奥也一口一口啃着烫嘴的饼。
　　过了几分钟，饼吃完了，他嘴又不闲着了，看着宋奥问：“什么时候回去？”
　　“走呗。”宋奥说。
　　宋梓鹤把手里的袋子和空塑料杯往地下一扔，拍了拍手，宋奥蹲下把垃圾捡起来，“别乱扔。”
　　她指了指煎饼摊旁边的泡沫箱，“扔那儿去。”
　　宋梓鹤不动，宋奥一掌拍他背上，“快点儿。”
　　他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看他把垃圾扔了，宋奥才说：“走了。”
　　宋奥往公交站走，宋梓鹤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都没有跟对方说话，谁也不理谁。
　　刚坐到位子上，宋奥的电话响了，是爷爷打的，她接起。
　　“我们在回去路上。”宋奥说。
　　“好好，我给你妈说一声。”
　　“嗯。”
　　到了家楼下，宋梓鹤走前，宋奥走后。
　　还是没人说话。
　　一进门宋梓鹤就回了房间，还把房间门关得砰砰作响。
　　神经病，不会关门就把门拆了。
　　呯呯嘭嘭的。
　　宋奥压了压火气，没压住，干脆痛快地骂了出来：“给你脸了？手不会好好用就砍了，傻屌东西。”
　　这句喊了，心里舒服多了。
　　揣在外套兜里的手机疯狂振动，腰上那块肉都给她振麻了，宋奥连忙拿出来看。
　　班群里有新信息。
　　郑维：月考提前到8号，收假就考试，你们这几天好好复习。
　　紧接着郑维甩了个excel表格在群里。
　　郑维：找准自己考场
　　吕杉：1
　　谭玺：我能不考么？
　　郑维没回复她的疑惑。
　　杨恒涛：我也不想考
　　向彦：+10086
　　赵宁欢：加身份证号
　　向彦：你身份证多少
　　赵宁欢：怎么？绑防沉迷？
　　向彦：说得像你成年了似的
　　赵宁欢：嗯，我成年了
　　向彦：跪求大神赐予我高贵的身份证号
　　吕杉：能不能私下聊
　　一片混乱中，宋奥提取了关键词。
　　考试？收假考试？
　　最后两天也不让人好过。
　　不过也还能接受，考呗。
　　她点开表格看了眼自己在哪个考室。
　　不出所料，还是在第三考室。

　　临近中午，宋奥翻了翻外卖软件。
　　“宋梓鹤，中午吃什么。”宋奥朝外面喊了声，她知道宋梓鹤一定听得到，这几面薄弱的墙隔音效果她最清楚。
　　“不吃你做的！”宋梓鹤怒吼式回应。
　　求着你吃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奥没空跟他一来一回地较劲，她现在饿得慌，随便点了家距离挺近评分中规中矩的炒菜。
　　半小时后，门被敲响，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你好！外卖！”
　　宋奥开门接过，“谢谢。”
　　“不客气，用餐愉快。”外卖大姐乐呵呵地说，转身下楼顺手关上了门。
　　宋奥拎着外卖，朝宋梓鹤的房间喊道：“出来吃饭！”
　　磨磨蹭蹭了几分钟，宋梓鹤才从屋里出来。
　　宋奥看了他一眼，“吃饭。”
　　宋梓鹤一言不发，坐到桌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她知道宋梓鹤挺爱吃甜口的，就没点辣的，都换成了甜口。
　　一个鱼香茄子，一个宫保鸡丁，还有收藏店铺送的两份例汤。
　　这点儿，一共三十五。
　　幸好她存了私房钱，有小小挥霍一下的权利。
　　毕竟没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谁过谁知道。
　　她作为过来者，她知道。
　　所以才养成了存钱的习惯。
　　初中有一年，爸妈给的饭钱用完了，她也没再开口要，硬生生吃了四天馒头就榨菜。
　　卫生巾贵，她也总是拿超市里相对便宜的那包。
　　高中之后生活费才从一百涨到了一百五，这一百五里就包括了吃饭卫生巾和杂七杂八的。
　　没有零花钱，从来没见过。
　　宣可敬之前还问她一个月零花钱多少，她说没见过，宣可敬不相信，以为她在说笑。
　　没说笑。
　　从小到大只有吃饭的钱，不给多余的，一分都没有。
　　过年亲戚给的红包也是爸妈帮忙收着，刚进她口袋的红包下一秒就会被抽走。
　　但其实初中之前宋奥有生活费用完了再要的情况，杨兰问她钱用来干什么去了，她说吃饭，杨兰说除了吃饭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怎么会用这么快，觉得她在乱用钱。
　　那之后，除了学校的费用和吃饭，宋奥再没主动开口要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