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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心存愧意允母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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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喊住彩燕不是别人,正是元春。
话说贾母兴致一起,便要撤了屏围,合席一同玩起飞花令。王夫人见状,便让元春、秦可卿两人先行回去歇息。
王夫人的考虑无不周全,秦可卿多次来贾府做客,贾母一时心喜便要王夫人认她作女儿,更要留在贾府住了起来,直至中秋都未放回家去。
本就对秦可卿印象极好,又见入宫归来的元春思虑惆怅,王夫人自然也就从命。
虽说秦可卿是干女儿,名义上还是外客,自然不可与贾府男子一同玩乐。王夫人喊上元春陪她回去,一是免得秦可卿以为故意生分了她,二是两人同吃同睡的,自然一同回去才好。
元春从容不迫地牵过秦可卿的手,与贾母等人一一拜别,仅晚于彩燕等人一刻钟罢了。
于是当她们看到彩燕与吉祥拉扯时,元春也就理解赵姨娘的苦衷。
“彩燕姐姐,不如让她们母子见一面罢。”元春一开口,吉祥连忙跪地磕头道谢。
彩燕却左右为难,不敢直接反驳元春,说:“大姑娘,万一被太太知道了,可就。”
“我自是会与太太说。这样好了,现在风凉,你们先行回到太太院子,可别折腾到三弟。”元春开口安排了起来,又朝着吉祥吩咐道:“你回去说与费婆子听,带着赵姨娘过来看一眼三弟。”
元春都吩咐下来,彩燕等人自是不敢不从,吉祥磕了几个响头后,头也不回地直奔回后院去。
一旁的秦可卿泪眼婆娑,哽咽道:“月圆人不圆,人间一大悲。”
“如今都是出口成章了。”元春与秦可卿虽是相差几岁,但秦可卿大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之势,两人倒也没有代沟,便也知晓秦可卿只是概括赵姨娘母子而已,并非怜悯自身。
被元春一打趣,秦可卿也笑了起来,把心中的苦闷抛之脑后。
当费婆子惴惴不安地领来了赵姨娘,还低声请示了下彩燕,得到彩燕不耐烦地答复,才将不安的心安回原处。
自从在王夫人院子大闹一场后,赵姨娘第三次看到贾环,只见他襁褓在厚实的被丝之中,小脸白嫩又泛着红晕,足以看出被照料得极好。
赵姨娘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作势要抱贾环。佳娘没了主意,转头看向了彩燕,直到彩燕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才将贾环交了出去
大概是母子斩不断的血亲,向来认人的贾环却安分地在赵姨娘怀中,连哼一声都无,反倒睁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赵姨娘。
“我的乖乖,这不就是菩萨身边的童子一样吗?”赵姨娘扯起了笑容,十分得意地说道。
只是屋内的人都是王夫人的,一个个紧紧地盯着赵姨娘动作,并未搭腔。
反而是元春引着赵姨娘坐了下来,笑道:“姨娘,三弟确实是有福的。”话刚说完,贾环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赵姨娘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道:“他笑了,他笑了。”只是动作随着情绪的激动而大了些,贾环由笑转哭,早就按耐不住的彩燕连忙接了过来,呵斥道:“可别吓了环三爷。”
看到彩燕夺过了贾环,赵姨娘想都不想就要扑身去抢回,元春条件反射地护在彩燕身前。
三人一动,赵姨娘收不回的手直直地划过元春的脸颊。
“啊,大姐姐,你的脸出血了。”秦可卿最先反应过来,大呼道。
佳娘连忙一同护住了彩燕怀中的贾环,费婆子则凭一人之力治住了赵姨娘,场面也暂时控制住了。
一旁是虎视眈眈着贾环的赵姨娘,一旁是脸上受伤的元春,此刻的彩燕一个头两个大。
“素心,还不打盆热水去给大姑娘净面!”彩燕一面叮嘱素心,一面将贾环送进里间,唤佳娘在旁候着。
几个丫鬟跑进跑出的忙了起来,原是大部分都去伺候贾母等人,连烫水都得重新起壶,自然也就耽误了些时间。
等彩燕拿过手帕,轻手擦拭着元春的脸颊,看着半指长的痕迹,满是心疼地说道:“这怕是老太太、太太见了都得骂个狗血淋头。赶紧取来太太屋里的养容生肌霜!”
屋内的丫鬟自然不如彩燕知悉放置的地方,磨蹭了半天才取了出来,被彩燕骂了一嘴。
按压着赵姨娘的费婆子啐了一口,骂道:“大姑娘好心给你见一面三爷,你就这般报答她?”
“是彩燕那贱蹄子。”赵姨娘还未骂完,便被费婆子揪着头发道:“你惊了三爷,彩燕姑娘难道坐视不理?”
回味过来的赵姨娘,发觉彩燕、佳娘、元春等人无不紧张着贾环,反而是生母的她自顾自己而吓了贾环,一时间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收住你的嘴,要是三爷又被你吓到。”彩燕一面上药,一面威胁让赵姨娘止了哭声。
从素心手中接过铜镜,元春看了看后便笑道:“彩燕姐姐,不用担心,明日便好了。姨娘,你也见过了三弟,便请回罢。”
彩燕看出元春不愿处罚赵姨娘,这才唤她回后院。
只是赵姨娘生性愚笨,见元春不寻她的错,反倒得寸进尺道:“大姑娘,你把环儿给我罢。”
如此几遍哀求,倒把好性子的元春都惹毛:“姨娘,你现在乖乖回去,当作无事发生。若是再胡缠蛮搅,可就不好说了。”
秦可卿冷哼了一声,上前道:“你要环弟,难道要他跟着你去庄子受苦受难吗?”
赵姨娘瞪大眼睛,摇头道:“当然不是!”
“其一你前头做的事,太太心慈放了你,你该记下;其二探春妹妹、环弟都记在太太名下,这等大恩大德,你该记下;其三大姐姐念着可怜父母心而放你进来见一面,不计较你伤了她,你该记下。”秦可卿一口气都未喘,继而说道:“倘若你不是身在贾府,只怕早就千刀万剐,哪能在这撒野,说些天方夜谭的胡话!”
绕是愚笨的赵姨娘也知晓贾府对她的宽容,更何况第一次听得自己儿女都记在王夫人名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涌动,趴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元春叹了口气,遣了外头的婆子与费婆子一同架着赵姨娘回后院去,这才恢复了平静。
贾府一头正沉溺于团圆喜乐,一头却哭诉着骨肉分离,大抵是‘人世间的悲欢各不相通’,有人欢喜自是有人忧。
等到王夫人安排好撤席的收尾,回到院子里已是四更天,还没来得及闭眼歇息便听闻元春的脸上刮了道痕,便马不停蹄地去看她。
好在用了药霜后,那道刮痕只有淡淡的浅粉。
正想抽身而退,元春早已睁开眼,低声道:“娘,你可别去寻赵姨娘。”
王夫人眉头一挑,这赵姨娘若是安分守己,她自是不寻,但如今害她女儿破了相,还吓了她儿子,如何沉住气不去教训呢?
元春看了眼熟睡的秦可卿,才放心说:“娘,让赵姨娘见三弟是我的主意,有错也该我承担。我知道娘奇怪我为何强出头。娘为了我好而不欲说,赵姨娘是因为我没管住猫儿而早产。我对这事有愧疚,所以听到吉祥说赵姨娘见不到三弟哭惨了,才让他们见上一面。”
在元春撒娇撒痴了一番,王夫人只好应下不去寻赵姨娘。
次日,王夫人安排费婆子、吉祥一同与赵姨娘前往庄子,一是费婆子如今十足忠心,看守着赵姨娘也就放心;二是吉祥自从伺候着赵姨娘后,心就偏向赵姨娘,留下来反倒不妙。
只是费婆子被喊进里屋交代了甚么,这就无从得知。
周瑞等人早就在二门外等着出发,一座马车严严实实的,正是给赵姨娘乘坐的。
只见吉祥拎着两个包裹,搀扶着赵姨娘上了马车,原以为王夫人会借机搓磨赵姨娘,没想到马车内的布置应有尽有,坐褥、抱枕、小盖被及茶壶茶碗等,后头还垒了几个包裹。
吉祥扒了看,惊呼道:“是新的衣裳和鞋袜。”赵姨娘半盖着的眼眸毫无反应。
“拿着。”费婆子掀开了帘子,朝着里头一扔,又将帘子捂得严实。
吉祥下意识皱眉,边嘟喃着边捡起费婆子扔在板上的小包裹,打开一瞧,一束小发和两件孩童的衣裳,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赵姨娘眼疾手快地拿了过去,一闻便知是探春和贾环穿过的衣裳,泪水犹如瀑布般不决。
从贾府家生奴摇身一变成为姨娘,其中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即将离开这处活了半生的贾府,赵姨娘快记不起当初为何想谋害王夫人。
若是她能安分守己做好妾室,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她的一双儿女?只是眼前的衣裳提醒着她:太晚了。
而就在此刻,赵姨娘心中对王夫人的怨念霎时灰飞烟灭,唯有一念生:望儿女平安喜乐。
马车外头的周瑞点了点人数,却少了此行最重要的——大老爷。
还没遣人去东府打听,只见角门处便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人,怕是东府的大老爷来了。
周瑞忙着扬起笑脸向前一迎,定睛一瞧,咦?如何不是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