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篮球部的混账们》献给灯

3、03

　　其实两人的关系并不是一直这么疏离的，对江南星来说，以前甚至算得上亲近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个蝉鸣声声的夏夜，长久活在罪孽之中的江南星对着少年举起的打火机，许下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生日愿望。
　　野外的天空很高，也很黑，挂满了星星。
　　可漫天星辰闪烁，都不如面前黑发少年的眼睛清亮。

　　之后的发展很平淡，江南星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冷淡性子，徐闻添却是狗来了都能聊上两句的自来熟。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一个不知道主动，一个没想过主动，除了队里训练，私下也就没了联络。在和陆语恬分手后，关系更是被徐闻添单方面降至了冰点。

　　只是在很多个深夜，寡淡如水的江南星都会梦见那一个清透的眼神，很亮很亮，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然而等天光乍破，江南星又会恍然惊觉，是碰不到的。

　　他的星星，离他越来越远了——去追逐着别的月亮了。

　　敛下复杂的心绪，江南星生硬开口：“与你无关。”
　　“好吧。”徐闻添撇嘴，反正他对男人的心理也没有探究的欲望，他站起身，拎着外套反手搭在肩膀上，吊儿郎当吹了两声口哨，又回头警告道：“不准再抢我女朋友了！听见没？”
　　他恐吓说：“再挖我墙角，我肯定会把你揍到哭的。”

　　冷漠青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转身离去，那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江南星这才拿起肩包，沉默走到门口，望着天际最后一缕橘色的残阳，皎白的月早就悬在了远处的天幕里。
　　他有些迷茫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成为少年的月亮呢？

　　……

　　夜里，徐闻添像往常一样去操场跑步。他戴上耳机，放了一首节奏感强的纯音乐，迈开步伐跑了起来。
　　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拂，徐闻添感受着风穿过发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被风裹住的感觉，就像浸在了海水里，只是更加的畅快，全身细胞血液仿佛与万物自然共同呼吸着。

　　音乐忽然被切断，徐闻添皱眉，摁了一下耳机，一道干净清澈的声音传了出来。

　　“添哥。”
　　那人委屈地喊了一声，尾音颤颤的，像在哭。

　　徐闻添放慢脚步，喘息了两声，他已经绕着操场跑了五圈了，身体还是有点疲惫，压低了嗓音问：“怎么了，黎绪？”
　　电话那头的黎绪似是抽噎了两下，小声询问：“学长……你能不能帮帮我……”

　　徐闻添急促呼吸了两下，他停下脚步，疑惑道：“帮你什么？”

　　体力不支的杂乱喘息混着风声，以及干渴而略显喑哑的嗓音，光是这么两句，黎绪感觉自己就不行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青年一个人，昏暗的环境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黎绪靠在窗边的椅子上，他上半身还是白天的淡粉短袖，牛仔裤却解开了拉链。
　　黎绪用可怜兮兮的腔调跟电话里那人哭诉，只是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委屈，反而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角。

　　“我们专业明天要展示，可我和大家不熟，没人愿意跟我对台词，我心里没底。”他语气苦恼，“我们教授可严厉了。”
　　黎绪可怜巴巴说：“学长，帮帮我好不好？”

　　徐闻添找了条长椅坐下，他的气息仍旧有些不稳，呼吸依然沉重，他喝了一口水，吞咽声在电话里格外的清晰。
　　青年听见他错乱的呼吸声，黎绪眯了眯眼睛，想象着阳光单纯的学长情动的模样。

　　那边的人语气很认真，问：“怎么帮？我跟你对吗？”

　　“嗯，我把台词发给学长了。”黎绪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着汹涌的快意。

　　徐闻添点开聊天框里的文件，照着台词念了起来。

　　“你太慢了，再快一点，快一点，再用力一点。”
　　“我快要不行了，怎么那么烫？太大了，嗯啊——？”
　　直到念出两个奇怪的语气助词，青年拉长的尾音微妙地劈了个叉。

　　这他妈什么糟糕的台词？

　　徐闻添放大了屏幕，又从上到下重新看了一遍，发现他确实每一个字都读对了。

　　徐闻添眼皮跳了跳，问：“这就是你们上课要展示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说：“对啊，学长。”
　　他严肃道：“三级片也是表演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徐闻添啪嗒一声摁断了电话。
　　黎绪这个臭傻逼！

　　翌日训练，徐闻添提前了一点到更衣室，他脱下外套，问：“黎绪呢？还没来吗？”

　　李逍银正拿着酒精喷雾给自己的柜子消毒，他捏着湿巾将柜子里三层外三层擦了个遍，才用两根手指拎着刚换下来的灰紫色帆布鞋放进去，苍白隽秀的脸上满是嫌弃，他语气很差：“去篮球场了。”

　　“跑得还挺快。”徐闻添啧了一声，不爽道：“看我待会儿不干死他。”
　　居然敢捉弄学长，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李逍银从上到下打量了青年一遍，嘲笑道：“就你？你是□□死的吧。”

　　虽然都是篮球部的成员，徐闻添也是一个身高184.6的帅哥，但在正选队员里，他却是最矮的，黎绪比他高了那么0.5公分。
　　徐闻添瞪着他，威胁：“你是不是想我的鞋出现在你的柜子里？”
　　他抬了抬腿，露出一双脏兮兮的球鞋，鞋带黑一块白一块的，鞋底更是乌漆麻黑一片。
　　徐闻添很懒，从不洗鞋，一般都是直接换新的。

　　李逍银：“……快滚，你这个病原体。”

　　“还敢骂我？”徐闻添凑到他面前，微微仰头，两人间距离近得快要贴上，他一手撑在李逍银身后的柜门上，表情很拽，挑衅道：“信不信我舔你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李逍银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后脑勺磕在柜子上发出轻响，他抿了抿唇，“……口水有轻微杀菌作用。”

　　徐闻添乐了，他贴得更近，鼻尖都快要擦上对方的脸颊，坏笑道：“那我来给哥哥消消毒？”
　　然后暗示意味十足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李逍银：“……”

　　他一把推开半个人都快挂在自己身上的恶作剧青年，缴械投降：“我错了，你谁都能干死，快滚吧。”

　　徐闻添这才退开距离，心满意足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拎起自己的运动包，外套搭在小臂上，心情愉悦地向篮球场走去。
　　接下来，该轮到黎绪那个臭小子了。

　　经过艺术楼旁边通往篮球场的捷径小路时，青年看见了黎绪，他站在一棵红叶李下，像是在等什么人。徐闻添正想喊他，又看见了一个纤巧可爱的女孩，穿着白色裙子，蹦蹦跳跳扑向了黎绪的怀里。
　　徐闻添啧了一声，嘟囔道：“这小子藏挺深啊，有女朋友了也不和大家介绍一下。”
　　他正想着待会一定要狠狠宰黎绪一顿，就看见那女生转过了头，露出了一张和他女朋友一模一样的脸。

　　徐闻添：“……”

　　沉默了很长时间，徐闻添好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吸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他的脑袋有点疼。
　　最近一门心思都在注意江南星，结果没想到在他墙角下扬起的锄头不止一把。

　　徐闻添眼皮又跳了跳。

　　在冲出去愤怒对峙和悄悄转身体面离开里，他决定选择后者。毕竟徐闻添不想给女生难堪，不过对于黎绪，他当然恨不得现在一拳打爆他的头。

　　可惜事与愿违，青年一转身，还没走上一步，就踢飞了一个易拉罐，撞进灌木丛里发出噼里啪啦一阵响。
　　徐闻添：“……”
　　他诅咒乱扔垃圾的人被绿一百次！

　　徐闻添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然后转身，举起手打了个招呼，露出一个礼貌又勉强的假笑，“……好巧哈。”
　　易蕊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紧张，犹豫了一会儿，她提着裙子向男朋友跑去，黎绪跟在她身后。

　　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在石子小道上站成了三棵沉默寡言的树。
　　而徐闻添，是最绿的那一棵。

　　“小添……”易蕊率先打破了沉默，裙角被她攥得皱皱巴巴。她先看了一眼男朋友脸上勉强的表情，又用余光觑了觑黎绪。
　　易蕊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道：“本来想等你今天训练完再跟你说的，我们分手吧。”
　　她又偷看了一眼黎绪，脸颊有些发烫，“我、我喜欢上了别人，对不起。”

　　少女伸出手想拉住黎绪的衣角，却被躲开了，易蕊一愣。

　　黎绪走到黑发青年的旁边，清丽眉眼间浮现出伤感之色，他有些着急地解释：“学长，你别误会，我跟学姐之间什么都没有。”
　　易蕊表情有些震惊，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黎绪抢先开口：“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学姐，会和她接触也完全是因为学长，我也不知道学姐到底误会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徐闻添看了看表情焦急的青年，又看了看有些无措茫然的前女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好吧。”
　　反正也被已经被甩了，他也不想再纠缠，于是抬脚向篮球场走去。

　　黎绪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易蕊，屁颠颠跟在了徐闻添的身后，几次都想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却被青年无情甩开了，黎绪也不恼，依然挨蹭在徐闻添的身边，像是一只摇尾巴的高兴小狗。

　　他还在不停地说话，什么“学长明明这么好，真搞不懂学姐为什么和你分手”、“要是换成我跟学长谈恋爱，一定会全心全意爱着学长，绝对不会出轨，看都看不会看其他人一眼”、“现在的人都好随便啊，我只想跟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才不会中途放弃”，吵得徐闻添烦死了，伸出手粗暴捂住他的嘴，黎绪就乖乖不再说话，漂亮的眼睛弯了弯。

　　无论放在谁的眼里，都是关系极其亲近的一幕。

　　易蕊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