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凶》长忆诗

13、第 13 章

　　江源是最后一个到的，来时缩着脖，活像个行走的粽子。

　　邵凯站在商场外面，带着笑意看他走过来，“真有必要？”

　　“我说过吧，小爷用不着你提醒。”

　　“靠！”江源突然停下，看见卖炒栗子小摊前穿皮衣夹克戴着鸭舌帽的高瘦少年，“他帅我帅？”

　　“那他妈是宋安澜。”邵凯往他头上一扇，跟兄弟比毛，“唐韵去兑票了，她说想吃让宋安澜买。”

　　“？？？？”江源一直觉得宋安澜挺帅的，什么状态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都有股桀骜不羁的帅感，难怪。

　　“那谢行知呢？”江源问。

　　“跟着唐韵呢。”

　　“不对啊，他不该跟着宋安澜吗？”江源用过来人的视线看过去。

　　“你刚才不在，谢行知要跟宋安澜，他差点一脚抡人家脸上。”

　　江源噗嗤笑出来，自己哥们果然还是牛逼的，面对追求者也一点不放水。

　　——

　　“来晚啦。”江源笑呵呵地说。

　　唐韵一脸晦气：“知道就好。”

　　“不好意思啊，在挑衣服，不是冷嘛，你穿这么少？”

　　“我又不体寒。”

　　“？”江源抬眼去找谢行知，在某根柱子下看见正在打电话的男生，他穿了件冲锋衣，倚墙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意。

　　“跟谁打电话呢？”江源怔怔，不知道是不是受今天八度天气的影响，感觉他表情也跟着降温了。

　　“好像是他家里人。”唐韵小心翼翼地说。

　　邵凯摇摇头：“我说他周六出不来，是不是在挨批啊？”

　　“估计是。”

　　宋安澜把买的糖炒栗子递给唐韵：“你的，小心烫。”

　　“不进去？”

　　“再等等吧。”几人知书达礼地表示。

　　“？”宋安澜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时，谢行知已经放下手机朝他们走过来。

　　“怎么了？”唐韵微笑问他。

　　“没事，进去吧。”

　　江源笑呵呵的表情在进入一片漆黑后全敛回去，说断后，畏畏缩缩躲在身后，跟贼似的。

　　诡异的铁链在头顶红色的灯光下晃悠，几个男生长得高，偶尔要偏头躲一下。

　　音效：“啊——”

　　“啊！！”

　　几个人皆是一颤，回头看后面声音的主人。

　　江源立刻说：“干嘛！不是我喊的。”

　　邵凯不留情面地拆穿他：“我耳朵都要聋了还不是你！”

　　江源掩饰地轻咳两声，催促他们往前走。

　　该故事背景是长期遭受校园霸凌的女学生精神崩溃后被送入精神病院，然后发疯杀了所有精神病院患者和医生。

　　到达第一个房间，几人要根据线索找密码开门。

　　江源唯唯诺诺移动脚步。

　　柜子里有鬼，床底下也有，头上会不会也有，江源害怕地想。

　　宋安澜正在翻抽屉，突然被人贴了下。

　　“？”宋安澜抬眸，在昏暗里跟某人对视几秒，“干嘛？”

　　“没事。”谢行知说完拉开他旁边的柜子，跟着翻。

　　“找到了！”邵凯拿出一张纸，打开平铺在柜子上，用规定手电筒照看。

　　“……”邵凯一脸无语，“这得谢行知看。”

　　江源不爽了，什么线索还非得谢行知看，“我看看。”

　　视线才碰上一秒，他就迅速把纸递出去。

　　“……”唐韵笑呵呵地问：“什么？”

　　“数学题。”

　　邵凯不爽：“真他妈变态，要没带谢行知我们第一关就卡，丢死人。”

　　解开第一关，面前出现两扇门。

　　江源提议：“唐韵你跟我去左边吧。”

　　邵凯补充：“我们三去左边，你们俩去右边。”

　　宋安澜还没来得及反抗，他们就互相推搡着挤进房间。

　　轰隆——

　　“啊啊啊！！”

　　江源刺耳的尖叫声差点穿破耳膜。

　　“……”

　　宋安澜不慌不忙走过去，一个屠夫NPC扛着电锯，在门上那小窗口嚣张地对他说：“找到谜底，放你朋友。”

　　江源：“安澜！安澜！救命啊！！！”

　　邵凯：“靠！别喊了！”

　　屠夫：“啊哈哈——”

　　“别啊！！”

　　宋安澜在想自己的可行率。

　　两人从右门进入，到了一间手术室，房间中央一盏吊灯昏暗地一闪一灭。

　　宋安澜被人贴着很不自在，“谢行知，你他妈离我远点。”宋安澜刚要去找线索，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偏头看他：“你怕？”

　　谢行知表情仅有一瞬间的闪躲，突然开口想否认，却被宋安澜短促的吐息堵住。

　　“……”

　　宋安澜扬着嘴角，“真没想到。”

　　“……”

　　没像江源那样喊倒省心。

　　“跟紧点。”宋安澜提醒完就在房间里找线索。

　　“呜呜呜——”

　　宋安澜冷眸一撇，偏头过去，手术台上的布立起来，形成一个人形，看样子正在看他们。

　　毛骨悚然。

　　宋安澜感觉衣服被人攥进手心。

　　“别看。”宋安澜盯着那人形说。

　　带着鲜血的布料开始移动，一张鬼脸蓦地露出来，尖锐地大喊一声，仿佛能从嘴里喷出血来，穿着病患服的女人迅速蹲站在手术台上，身子扭曲诡异，脸上的妆跟真的一样。

　　她扭动着身子，直直与宋安澜对视几秒，片刻，那女鬼遽然跳下台子，朝他们爬过来，嘴里还发出低呜。

　　“啊啊啊！”

　　宋安澜拧眉，怎么这也能听见江源那他妈烦人的尖叫声，等会救出来先把他一拳抡晕，强行静音。

　　眼见她要站起来贴脸，宋安澜干脆闭眼，片刻，感觉什么东西从脸旁伸过去，睁开眼，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谢行知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那只快摸到他脸的手。

　　谢行知听见自己暗恋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不喜欢别人碰他。”

　　NPC又大叫一声，一瘸一拐朝门口走。

　　“……”宋安澜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没事吧？”

　　“没。”

　　宋安澜动身去找线索，刚才攥了好一会儿的东西离开手心。

　　哗——

　　“你们朋友找到谜底，请出吧。”

　　邵凯一懵，朝另一个出口走，才发现他们直接被隔开了，能从偶尔出现的窗口看见宋安澜他们的动向。

　　后面是通过窗□□换和沟通双方线索，结合开门，一连串的尖叫声后终于看见通关长廊。

　　长廊黑漆漆，一盏灯会偶尔闪一下，脚下只有安全通道标识散发的淡淡幽光。

　　“谢行知，跟紧了。”

　　宋安澜刚说完，面前的灯突然亮起一盏，一道鬼影从尽头晃过去，紧随其后是江源几人的尖叫声。

　　他们就一墙之隔，听得直震耳朵，就该戴个耳塞的。

　　宋安澜绷着冷脸，刚要走——面前的灯灭了几秒，亮起时灯下多了位红衣女人。

　　她猛地抬手朝二人飘过来。

　　没错，飘，双手绷直，索命似地飘。

　　宋安澜手掌被人猛地攥紧，他眼皮一跳，下意识带着人就往回跑。

　　边跑耳朵边接收江源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可见他们也在遭受此酷刑。

　　两人躲回刚出的房间，宋安澜透过门上的窗口看一眼门外，女鬼飘一下就走没进来。

　　“吓到没？”宋安澜又回头问。

　　说没吓到是假的，说吓到了又OOC，谢行知干脆没说话。

　　宋安澜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干什么都用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情绪。

　　“那走了。”

　　宋安澜被扯了下，心里一紧，倏地低头看被扣紧的手。

　　“……”

　　“等一下吧。”谢行知说。

　　宋安澜闷闷哦了声，几秒后又说：“能不能……”

　　“能再牵会儿吗？”

　　“……”宋安澜没说话。

　　他在想为什么要给他牵，明明可以甩开，再抱怨两句，但身体却很诚实，没动，被人牵了好一会儿，直到宋安澜实在羞耻，想找个地缝钻才甩开。

　　“走了。”他冷声说。

　　宋安澜脚步如风，偶尔不动声色瞥一眼身后确认谢行知跟没跟上。

　　重见光明，江源跟邵凯像死了一样依着墙缓神，唐韵蹲下手抖着确认电影时间。

　　看见宋安澜他们出来，江源立刻大松口气：“靠！以为你们被他们分食了呢。”

　　“感觉怎么样？”

　　宋安澜阴森森地说：“给你时间定棺材，我觉得你在土里安静。”

　　邵凯找到阵营说：“我说吧！靠，喊起来跟喇叭似的！”

　　他愤愤不平地继续说：“刚才那工作人员看我们的眼神，跟看傻叉似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你长得傻叉，他可怜你呢？”江源说，“关键，我没想到最后她真飘啊！”

　　邵凯不服道：“你他妈才傻叉！”

　　江源：“你傻叉。”

　　“你傻叉。”

　　他们还在喋喋不休。

　　宋安澜：“……”

　　谢行知：“。”

　　“你们别吵了！”唐韵起身结束这场史诗级小学生斗争，问：“电影还看吗？”

　　“看！”江源突然绷直身子，电影总不能比实感吓人。

　　领了放在前台的糖炒栗子，几人刚要走，又来了一批玩密室的，看样子胆子都不大，正犹豫，看见有人出来伸手就拦。

　　“那个，不好意思，这个吓人吗？”有个男生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除谢行知外其他人纷纷摇头，就连宋安澜都跟着瞎掺和。

　　江源：“十分我给零点五分，很土的鬼屋。”

　　邵凯：“不吓人，一点挑战力都没有，特无聊，玩完我们还得去看恐怖电影提提神。”

　　江源点头，笑嘻嘻地搂住邵凯：“不说了，我们看电影去了，你们好运。”

　　走远，江源偏头看了眼，暗喜：“买票了买票了！”

　　邵凯唐韵终于笑出来。

　　妈的，必须让他们也体验一下真正的阿飘索命。

　　谢行知：“……”

　　拿了饮料和爆米花，几人走到规定座位坐下来。

　　宋安澜不知怎的，坐下来就犯困，有种在学校多媒体室看电影的既视感。懒洋洋看着开头的介绍背景，一点点地感受椅子加热。

　　越暖和越想睡。

　　谢行知没什么表情地直视前方，蓦地肩上一沉，肩背放松了些。

　　老土的入住闹鬼古建筑，唐韵预料了后面剧情，迫不及待想跟朋友们分享，右手拿了爆米花，于是下意识伸左手要去晃宋安澜。

　　他脑袋斜着，靠着某人，手在半空狠狠顿住，被靠的人侧脸被屏幕那点光亮照得柔和立体。

　　突然——他睨过来，目光入剑，看见唐韵的手时抬胳膊轻轻做了个噤声动作。

　　唐韵回神，茫然愣怔地点头偏正脑袋，几秒后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斜他们。

　　太他妈玄幻了。

　　跟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宋安澜迟早得被掰弯。

　　电影很老土，都是突脸，江源吓得往邵凯怀里钻，每次邵凯伸手迎接他时，他就怒锤他的肩膀，骂一句“再笑？”

　　邵凯偶尔也会被吓到，但没他这么夸张。

　　身后和前面偶尔听见小声的尖叫声，尖叫完女生就会往男朋友怀里钻一钻，有爱亲昵。

　　两小时的电影唐韵看了旁边的人八百回，没看进去什么，江源倒是吓得一起一落，精神都要崩溃了。

　　主角团最后齐心协力烧了房子，大团圆结局。

　　宋安澜听见有人又轻又冷地喊了他一声，是属于谢行知的无波无澜的清哑嗓音，片刻他才慢吞吞坐起来。

　　忽然——他捂着脖子嘶了声。

　　“睡落枕了？”唐韵问。

　　“嗯。”

　　也不看你怎么睡的。

　　刚睡醒，宋安澜反应慢，拿饮料喝了口提神。

　　听见“睡落枕”几个字眼，江源猛激灵：“宋安澜你没看？”

　　“无聊。”宋安澜冷声说：“还没学校放的抗日战热血。”

　　“倒是哈。”唐韵讪讪道，“那我们……去电玩城玩会儿？”

　　位置上还有情侣在等后面的彩蛋，他们没什么兴趣。

　　走出电影院，某人脑子还在宕机，刚才干的什么都忘了一空，记忆像水珠，被随着睁眼看见的似剑的白光斩得七零八落。

　　“还困么？”谢行知在他身边问。

　　宋安澜眨眨眼睛，脚步一绊。

　　四散的水珠被倾斜一下，重新汇聚，形成一片第三人称画面。

　　他刚才是不是靠着谢行知的肩膀睡了两小时？

　　谢行知轻挑眉尾：“怎么了？”

　　宋安澜呼吸乱了节奏，“…上个厕所。”

　　冷水冲脸，宋安澜冷静一点，眼皮一抬，怕自己不清醒又狠狠揉了一把才出去。

　　——

　　“打啊打啊！”

　　“别吵吵，我他妈开火键都摁冒烟了！”邵凯右手风驰电掣。

　　他跟江源坐在一台机器面前，热血沸腾，刚才那点恐惧压抑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韵扫了一圈游乐设施，“谢行知你看要玩点什么。”

　　谢行知嗯了声，余光看见宋安澜从门口进来，立刻就要迎上去，宋安澜却突然转身朝娃娃区走。

　　他带着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锋利的下颌突兀地覆着创可贴，随便站在一台娃娃机前，一副混混模样。

　　谢行知盯着他，意味不明地吞咽一口。

　　“哥哥，可以让一下吗？”

　　宋安澜回神过来，下意识朝旁边挪一步。

　　小女孩投了两个币，踮起脚尖发现自己够不着操作台。

　　宋安澜没忍住低笑一声。

　　谢行知看见男生嘴角挂着浅笑蹲下来。

　　“求哥哥就抱你玩。”

　　小女孩两眼放光，小奶音说：“求求哥哥啦～”

　　宋安澜心里挺甜。

　　他单手把小孩抱起来，为了方便她刻意单膝跪着。

　　女孩没什么技巧，又或是爪子没力道，抓了几次都没抓起来。

　　小女孩手里的币越来越少，要见底了她才撒娇说：“哥哥我们换个夹好吗？”

　　“好。”宋安澜轻笑。

　　换了个机子，照样什么都没夹到，小女孩欲哭，宋安澜站起来，抱着她刚要说再给她买币玩儿，一只公仔突兀地怼到面前。

　　“哇！是小八！”小女孩兴奋道。

　　是那小孩第一台夹了半天的玩偶。

　　宋安澜看一眼谢行知，“夹了多久？”

　　“一次。”

　　宋安澜刚要说他吹牛逼，又听他说：“买了十块的，还剩八个币。”

　　他把其余八个扔小女孩拿的篮筐里了。

　　“……”

　　凭什么谢行知夹一次就中，绝对黑幕。

　　“喜欢哥哥送给你好不好？”谢行知轻声问。

　　面对小孩语气也不知道缓和点。

　　“真的吗？”

　　好在小孩对语气氛围没意识。

　　“嗯。”

　　“谢谢哥哥。”小女孩手举过头顶，笨拙地朝他比心，“爱你哦。”

　　唐韵玩了局投篮觉得没意思，买了十块钱的币准备夹娃娃，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温馨一幕。

　　诡异的没有一丝违和感——

　　刚才电影院那一幕和这一幕结合冲击太大，好半晌唐韵才晃晃脑袋，觉得是自己吓傻了。

　　宋安澜怎么可能弯。

　　“谁家小孩啊？”唐韵笑嘻嘻走过去。

　　宋安澜：“不知道。”

　　“肉嘟嘟的。”唐韵轻轻捏一下她的小脸。

　　“哥哥这是你老婆吗？”

　　宋安澜：“？？”

　　唐韵哑然失笑。

　　“哥哥朋友。”宋安澜一脸无语，又问：“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上厕所去了。”

　　宋安澜抱着人朝门口走，“我去门口，免得她家长找。”

　　人刚到门口一女士就迎上来抱走小女孩，刚要开口骂宋安澜抢小孩，就听自己女儿说。

　　“妈妈，哥哥刚才带我夹娃娃，你看，这是他给我夹的哦。”

　　宋安澜面不改色，“原来您也有安全意识。”

　　片刻愣怔后，她连对宋安澜说“不好意思”，“麻烦了”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