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盛夏骤雨时》明璎

8、第8章

　　季若榴接过演出票，抚摸着上面“九夏乐队”的烫金纹路，坚定道。
　　“我要去。”

　　虽然上次的努力换来了毫无回应，但季若榴不会因失败一两次就放弃。

　　“事不过三”，起码要尝试第三次再说。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规则。

　　她将票悉心收藏好，向谢嘉卉郑重承诺：“我下次请你吃奢侈点的，自助大餐。”

　　“谢谢老板。”谢嘉卉随口应承，却不像之前那样听到请客就笑逐颜开。
　　她欲言又止了几次，惆怅地猛吸一口奶茶，才开口问。

　　“那个……我就是假设一下哦，万一时学长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拒绝了你的告白，你会不会换一个人喜欢，还是说就非他不可？”

　　看她一副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季若榴思忖，谢嘉卉估计是早前看热闹上头所以积极鼓励，现在思维冷却后，见自己“追星”狂热度不减，开始有些担心了。

　　她们这间四人寝室，自入学起关系融洽。
　　只是另外两位室友都是学姐，时常不在寝室，日常作息和她俩对不上。
　　她和谢嘉卉性格相投，同吃同住同上课，一来二去变得形影不离。

　　作为姐妹，季若榴能理解谢嘉卉在担心什么。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卉卉，你不用那么操心，我并没有强求要交往，只是想先了解他。”

　　“但如果有机会交往的话，你肯定还是想交往的吧？”

　　“可能吧。”季若榴想了想，又摇头，“对我来说，现在考虑交往的事太遥远了，我只是想传达我对乐队以及那首歌的喜爱。”

　　季若榴听歌时了解过大大小小的乐队，有的因一首歌出名却昙花一现，此后再无绚丽篇章；有的甚至还未能唱出心中至曲便被埋没，泯然得悄无声息。

　　像这种成立之初、又仅仅是因学生们业余兴趣使然而成立的乐队，是最容易没有下文的了。

　　作为见证过九夏第一场演出的观众兼最初一批粉丝，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给予他们更多的鼓励，至少让他们能走得再长久一些。

　　至于时颂安……
　　季若榴自认，她审美上和大家趋同，路上遇到好看的人也会自然而然多看两眼，再加上打小帮忙看店见过的人多，她对俊男美女都抱着欣赏一下就过去了的态度。

　　从未有谁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心、并迫切渴望接近。

　　要说那是一见钟情，或许也没错。
　　但在这份既朦胧又浓烈的感觉没消逝之前，她不想太快下定义。

　　谢嘉卉望着她，少女的纯粹眼眸中闪动着生生不息的炽热火光。

　　也罢，人生苦短，冲动一把又何妨？
　　更何况年轻的时候不做些荒唐事，什么时候才能做？

　　想到这里，谢嘉卉把自己说服了。她放下顾虑，拍拍季若榴的肩膀。
　　“好吧，孩子长大了，正是闯的年纪。小石榴，冲冲冲！”

　　季若榴正要道谢，忽而微笑一僵，捕获住她的爪子。
　　“等下，你这只手是不是刚捏了炸鸡没擦干净？”

　　“……哎呀。”

　　同看了一眼季若榴白衬衫上的油渍，两人齐刷刷起身冲向洗手间。

　　……

　　一周的时间倏忽而过。

　　live演出时间是周五晚七点，季若榴当天下午没课，早早开始准备起来。

　　本来她只想着穿着得体就好，谢嘉卉却跟她强调，初次见面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你说为什么追星的女孩子去见明星都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当然是为了让偶像多看几眼记住自己啊！虽然小石榴你本身长得不错，但是用不同的风格修饰下肯定会更出挑。再说了，对付时学长这种高岭之花，你就得主动出击又不能用力过猛，懂吗？”
　　同样交往经验为零的谢嘉卉这样言之凿凿。

　　于是乎，那一下午的时间，她俩几乎都在琢磨妆容与服饰了。

　　谢嘉卉自诩搭配大师，给她挑选了深色紧身吊带搭配马卡龙色系的短夹克，又用紧身牛仔裤与短靴勾勒出纤瘦身材。
　　挑出几绺发丝配上淡粉细丝扎成两小束细辫，一整个时下流行的“甜酷风”。

　　五点一过，季若榴就塞了个点心果腹，匆匆出门，顺路还去取了一样东西。

　　演出地点离学校不远，打车不到十分钟便到了。

　　她走入演出所在的live house，前厅是普通的暗调酒吧风格，有两扇门通往后面更广阔的live场地。

　　来的太早没什么人，酒吧内只有几位整理准备场地的工作人员和一位懒洋洋擦着玻璃杯的酒保。
　　季若榴稍微有点尴尬，不过也方便了她熟悉环境提前踩点。

　　她凑去吧台旁坐下，假装熟稔地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水单。
　　季若榴不怎么喜欢酒精，来酒吧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成年之后朋友聚会最多只喝几口啤酒。

　　眼前菜单上各种稀奇古怪的酒水，显然超出了她的涉猎范围。
　　她琢磨着先喝点什么好时，门口传来脚步和躁动声。

　　“哦，已经有人到了？……是季学姐吗？”

　　背后传来的显然是谢嘉和的声音，季若榴正要回过头打招呼，又一道凉润微沉的男声插入进来。

　　“她是你朋友？”

　　季若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入口处的几人。

　　除了她认识的谢嘉和之外，还有一个背着贝斯包的短发高瘦女生和一个背着吉他身材壮硕的男生。

　　以及——

　　同样背着吉他包、眉眼间蕴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的时颂安。

　　他穿着白色连帽衫与墨灰的牛仔外套，那张清爽纯良的英俊面庞看似与摇滚乐队主唱的名声不太搭，偏偏举手投足间又痞又随性的气质将基调又拉回来一些。

　　谢嘉和兴致昂扬道：“嗯，她叫季若榴，光南大学二年级，也是我姐的舍友，这次专门来帮我们捧场。季学姐你是不是换风格了啊？刚才那一眼我都没敢认。”

　　季若榴拘谨地从吧台椅上下来，和几人礼貌而疏离地"Hi"了一声。
　　她表情尚且能维持镇静，但手心已经覆上了薄薄一层汗。

　　“若榴……”时颂安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奇妙的音调化在他舌尖仿佛有特殊的魔力，“小石榴？”

　　季若榴脸腾的一下红了，不知道该不该应他。

　　“颂安，你够了。”
　　壮硕一些的男生像是很受不了他这样无意识撩女生的行为，给他肩上来了一锤，转而向季若榴自我介绍。
　　“我也是光南管理系大三的，叫郭腾，算是个吉他初学者吧，被他们拉来凑数的，待会要是弹错了几个音求多担待。”

　　“郭学长谦虚了，可能我这种外行也听不出来。”

　　“尔蓝。”短发女生的自我介绍则过分酷而简洁。

　　谢嘉和急着补充：“尔蓝是附近音乐学院的，之前在酒吧弹唱，被我们挖角过来，她可是超专业的。”

　　“嗯，我好喜欢你上次在我们学校弹的那首歌的间奏部分，真的很让人冒鸡皮疙瘩。”季若榴真挚道。

　　乐队几人怔了怔，对视一眼。尔蓝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谢谢。”

　　“对了，我姐怎么没来？”
　　“嘉卉她宣传部有事来不了。”
　　“啊？我还想让我姐多帮我们拍照录像呢，今天的演出我们可是煞费苦心练习了好久，一整个假期都没闲着。”
　　“你忘了，我也是传媒学院的？”季若榴扬了扬小背包中早就备好的单反相机，“今天我会负责帮你们好好记录的。”

　　在与谢嘉和招呼闲聊的这几声，郭腾去与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尔蓝则去放设备做热身。
　　时颂安倒是没急着去准备，他去调试了下设备又折返。

　　感觉到对方坐在自己旁边位置，季若榴本来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紧绷起。

　　“你是第一次来live house？一个人？”
　　时颂安问，声音醇而温和。

　　“嗯，对。我好像来太早了，所以在想要不要点杯酒。”

　　季若榴虽然身体转向了对方，视线却不敢抬起直视他，垂头的那几秒，她在努力搜肠刮肚找话题。

　　时颂安似乎想了想，道：“这里的无酒精饮品也不错，你要不试试？”

　　“嗯？好啊，时学长有推荐的吗？”
　　见对话终于继续下去，季若榴松了口气，不假思索回应。

　　大概是听她这句“时学长”叫得过于顺口，时颂安微怔了一下，眉梢弯了一点弧度。
　　“给她一杯石榴苏打气泡水。我也同样，糖浆多加两勺。”
　　他向酒保示意，对方比了“OK”。

　　“颂安，你又喝这么甜，我算是知道奶茶店的全糖为谁设计的了。”郭毅听到后在一旁嘲笑他。
　　时颂安慢条斯理说：“甜食有助于调节紧张情绪。”
　　“胡说，我就从没见你紧张过一次。”

　　季若榴则在心里暗自松脱高兴，原来时颂安是真的喜欢甜食，她上次的点心算是送对了。

　　气泡水上来之后，时颂安没喝几口，后台就来人催促。

　　“我去后台做准备了，这杯我请你。”
　　他将气泡水一饮而尽，起身对她做了个优雅的暂告别手势。
　　“祝你今晚玩得开心。”

　　目送他离开后，季若榴将脸埋进手掌中，深深叹了口气，感觉脸至今仍在发烫。

　　好逊，她从来没这么逊过，五岁就在家里帮忙看店的人，居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好。

　　而且，不动声色地建议单独来酒吧的女生喝软饮，让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细心之处。

　　明明知道他或许只是客套，或许只是习惯性绅士，但……季若榴还是忍不住心脏紧揪了一下。

　　比一见沦陷还要糟糕的，是一旦了解了之后，发现这人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季若榴喝着冰凉甘甜的苏打水，用以消解脸上的热度。

　　时间过了六点半之后，越来越多的观众涌入酒吧。

　　很快，演出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