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接近》懒年年

32、签了个合同

　　五十万。

　　许瑜看着茶几上的存折许久没出声。

　　看她没反应，江哲乘胜追击，“你爸妈的遗物也可以继续放在这里，但目前有一个问题，这套房子的产权要过期了，你得在上面签个字。”

　　说着，他将早早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

　　“这是什么？”

　　许瑜将合同拿来一看，封面上写着“产权转让书”五个大字。

　　她打开合同往后面翻了翻，很多内容她都看不懂，但能明白大致的意思。

　　尤其是看到最后一页上写着“甲方自愿放弃产权”，那一行的甲方名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第一次不认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猜到什么，内心只觉荒唐。

　　“你想得没错，这套房子原本写的是你的名字。”江哲简单道。

　　“这就是你要我来的目的吗？”许瑜难以置信，“你们一家难道只会吸血吗？”

　　杨晴美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要不是我们愿意领养你，你现在能过得这么好吗？这套房子本来就是我们该得的。”

　　许瑜对这个舅妈早已不报任何期待，她只直直地看着江哲。

　　后者叹了口气，“小瑜，你舅妈说得没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妈，也就是我姐，临终前最后一条嘱咐就是谁愿意抚养你长大成人，谁就可以获得这套房子。”

　　当年车祸现场，许父当场身亡，而许母还留有微弱的气息，这口气一直撑到了医护人员到场的时候。

　　似乎是看出她有话要讲，医护人员在等待担架的间隙中凑近她的嘴巴，试图听清她要讲什么。

　　“录……音。”

　　许母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竭力动嘴，让对方能听懂她的意思。

　　好在医护人员经验丰富，意识到这是病人怕自己挺不过去想早早立下遗言，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她嘴边。

　　“东郊……学区房，谁照顾我儿许瑜到成年……江青自愿转让产权。”

　　“万医生，病人没有呼吸了。”

　　“采取急救手段！”

　　那被称为万医生的人停止录音，看着眼前面容模糊的女人双眼紧闭，再无声息。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觉得有些震撼。

　　按照初步检查，车祸撞击在车的右侧。

　　女人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事，但腹部受损，多处内出血，伤势比男人的还要严重得多。

　　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让她坚持了这么久。

　　但他知道，离医院还有一大段距离，她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几率。

　　万医生紧握着手里的手机，没有出声。

　　许瑜反复播放着这个从万医生那拷来的录音，一遍遍听着她记忆里那道温柔的嗓音。

　　“小瑜，我没有骗你。”

　　“你在电话里就是说的这套房子吗？”许瑜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对。”

　　“我可以签字。”她道，“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年前回来？”

　　江哲还没开口，杨晴美得意出声，“因为年后这片地方就要被拆迁，建成商业区了。”

　　原来如此。

　　心里最后那一点期待落空，以为他们真想接自己过年的许瑜扯了扯嘴角。

　　“我爸妈的遗物呢？”

　　压根没找到什么遗物，只是骗她回来的江哲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得好像你真是为了你爸妈那点遗物才回来的一样。”

　　杨晴美不屑道，“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回来，听到我说有套房子立马就赶回来了，你也别扯什么遗物了，根本没有，还是赶紧把字签了吧。”

　　许瑜低眸，没有一点动作。

　　“行了。”江哲有些不耐烦道，“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要跟小瑜讲。”

　　杨晴美翻了个白眼，“坏人我当，好人你全做了呗？行，那你们舅甥最后再好好叙叙旧吧。”

　　说完她进了另一边的卧室。

　　“小瑜，你也别怪舅舅，我们把你养到成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许瑜听到他这么说，抬头问他，“舅舅，你觉得我在你家过得怎么样？”

　　眼看着对方闭口不言，她的心也渐渐冷却。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舅舅很忙，忙着赚钱养家人，还要养她这个拖油瓶。

　　所以即使被欺负了也不敢告诉他，怕他因为自己与家人闹得不愉快。

　　却没想到对方一直都是知道的，而且还是默许状态。

　　“在爸爸妈妈没出事以前，我的印象里舅舅是一个既幽默又风趣，还有跟妈妈一样温柔的人。”

　　许瑜拿过桌上的笔，“在爸妈去世后，我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

　　江哲盯着她手中转动的笔，眼眶渐红。

　　“最后一个问题。”许瑜抬眼，“你当年只是为了得到这套房子才决定领养我的吗？”

　　江哲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依旧未发一言。

　　许瑜敛眸，在甲方那里签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我爸妈没有遗物留在这里了，以后我也不用再回来了。”

　　她起身，再看他时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保重。”

　　许瑜欲转身就走，最里面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姐！”

　　江思思大声喊了一句，她目眦欲裂地看向沙发上的江哲。

　　想象不到自己从小敬重的父亲竟然一直都在吸着自己亲身姐姐的血。

　　看着这熟悉的房子时，再也没有初次进来时那般向往与憧憬。

　　这哪里是自己的新房子，这分明是别人的家！

　　“爸！你怎么……”她眼底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是这样的？”

　　杨晴美从房间里冲出来，试图将她拉进去。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快跟我进去。”

　　“我不！”江思思奋力挣扎着，“这是别人的房子，我才不要住，许瑜，我们才不会要你施舍的房子，你快把合同撕了！”

　　江哲把合同收起来，余光看到桌上的存折，沉声对许瑜道：“你把存折拿了。”

　　许瑜转身，“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们把我的房子卖了一百二十万，现在算你们还了一半，余下的我希望你们也能早点还清，不然……”

　　她拿起桌上的存折，笑了笑，“我会起诉你们的。”

　　说完，她打开了那道束缚她许久的铁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雨声沙沙作响，偶尔夹杂着闷雷。

　　许瑜连下了四层楼梯，直到出了一楼的大门，借着外面的雨声，她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为了躲雨，这时候也不管身后的墙掉不掉白灰了，她顺着白墙蹲下，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颤抖。

　　雨声里，一道脚步声慢慢走近，停在她面前。

　　许瑜没抬头，只露出眼睛看着视野里那双昂贵的皮鞋。

　　贺屿竹把伞放到一边，在她面前蹲下。

　　“许瑜，我来了。”

　　“你骗人。”

　　许瑜瓮声道，“你明明一直在这里。”

　　早在她出一楼的门时就看到他那显眼的黑车了，看上去还停了挺久。

　　贺屿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嗯，要不要跟我回家？”

　　——

　　另一边的江思思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三观炸裂的感觉。

　　早在江哲打发她到房间里去的时候，她就感到不对劲。

　　什么事还要瞒着自己讲？

　　于是她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可接下的对话让她越听越心惊。

　　她从小到大看不惯许瑜，就是觉得对方跟自己抢夺爸妈的宠爱，还霸占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你告诉她，不是对方霸占了自己的东西，而是自己一家抢她的东西。

　　那她这么久的敌视算什么？

　　她此刻看着面前的爸妈，只觉得陌生无比。

　　“明明收了人家的好处，却又不肯好好养她，你们怎么是这种人？”

　　杨晴美皱眉，不赞同道，“我哪里没有好好养她，要是没有我们，她能长这么大吗？再说难道你没有好处吗，这些以后不都是你的？”

　　“如果这么来的，我宁愿不要！”

　　江思思喊了一声，转而看向她爸，“爸，姑姑在世的时候对我们那么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往我们家送，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吗？”

　　江哲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差不多够了，你把她当亲人，可人家把你当亲人吗？”杨晴美道，“等拆迁款下来了打点钱给她总行了吧。”

　　天知道她们这片地方被划进商业区后，她有多高兴。

　　这套房子又旧又破，她早不想住了。

　　她已经想好了，拆迁款差不多有个一两百万，就算把欠许瑜的钱都还给她，也还有多的。

　　见自己爸妈丝毫没有羞耻心，江思思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后破门而去。

　　楼梯间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她顺手在门口拿了把雨伞，下了楼梯。

　　想到许瑜这会儿可能在屋檐下焦急地等车，她脚下的动作不由地加快了些。

　　可等到了门口时，却看到那里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看向大雨里。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伞下，身旁是一道非常高大的背影。

　　头顶上的伞大幅度往许瑜方向倾斜，男人另一边的肩膀湿透，却毫不在意。

　　他侧脸低着头，眼里只有身侧的女人。

　　他们在滂沱的大雨中彼此依偎，连背影看上去都那么相配。

　　江思思握着伞的手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