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很难忘》沐十雨

5、少年江淮初

　　　　洛初跑到了中午她和江淮初走过的林荫道，站在路边如同出气般踢着脚下的石子。
　　江淮初这个大坏蛋，他为什么那么胆小怕事，品学兼优不拘小节到底有什么好，难道因为这些名声宁愿牺牲自己的权利和公道也无所谓吗？
　　还有教导主任，为什么临时变卦？是景皓和他说了什么吗？还是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洛初脑子里一团乱，她捋不明白，也想不通。
　　突然，她猛地被一个力道从身后推倒，洛初整个人倒在了石子路上，手被地上的石子硌出了血。“哟，这谁啊？这不是咱们班的洛初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啊？江淮初呢？”
　　洛初抬头，看到景皓带着他的两个哥们贱兮兮的望向她。“你想干什么景皓？这是在学校里。”洛初努力让自己强装镇定，和景皓对峙。
　　“小贱人，我知道是你告的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向着外班的人。不过你也看到了，你作证了又能如何，教导主任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他的工作还得靠着我爹，而你和江淮初，你们两个得罪了我，不会有好果子吃。本来今天想一起教训你们两个，结果江淮初不在，你一个小姑娘，如果从了我，我也是会怜香惜玉，不会再针对你的，至于江淮初，看老子不弄死他！”
　　景皓几近猖狂的说出这些话，一步一步朝地上的洛初走去。“你休想，不许你动江淮初！”
　　看到洛初一边后退一边还不忘记护着江淮初，景皓眼里的耐心渐渐也消失了，他停住了脚步，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兄弟，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给你点颜色看看，兄弟们，上！”
　　洛初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遭到毒打了，她突然庆幸，幸亏江淮初没有和她一起出来，幸好他今天不用挨打了。洛初任命地护住自己的头，等着拳打脚踢的降临。
　　十月份的下午秋风凛冽，即使有太阳在，也还是冻得人刺骨的冷。
　　洛初想，江淮初，你一直做个胆小鬼吧，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做一辈子胆小鬼也好。
　　预料中的拳打脚踢没有落在洛初身上，她感受到有一个身影扑过来护住了她。“
　　洛初，别怕，我来了。”我来保护你了。
　　哪怕没看到那张脸，洛初也知道，是江淮初，是那个胆小鬼江淮初。可他不是胆小鬼吗？为什么要冲出来找她？为什么要护在她身前？
　　洛初想要推开江淮初，却感受到他用巨大的力气抱着她，身后是两个男生用力的拳打脚踢，在看到来者是江淮初时更加重了力道。
　　洛初一开始还在拼命想要推开身前的江淮初，可是挣扎了一会还是挣脱不开。江淮初一边死命的护住怀里的洛初，一边因受到猛烈地毒打而不自觉的闷哼出声。
　　“江淮初，你走啊！”洛初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慢慢放弃挣扎，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
　　那个她刚刚还觉得胆小懦弱的少年，此时此刻就像洛初生命里的英雄一样，勇敢无畏的挡在她的身前，替她阻挡着外界的一切伤害。
　　她总以为自己在意江淮初，想靠近他帮助他尽力对他好，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所有的自以为是，其实都是在害他。什么公平正义，什么责任担当，洛初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要江淮初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快来人，这里有人打架！”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景皓等三人发现有人往这边来，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便直接跑开了。
　　洛初看到他们终于得救，颤抖地捧着江淮初的脸，哽咽地说：“江淮初，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挨打？”
　　少年深情地看着怀中少女，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说出了令洛初永生难忘的话：“傻瓜，我说过，有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说完后，便晕了过去，头靠在了洛初的肩上。
　　洛初泪流满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的很多年里，洛初总是会想起19岁时江淮初替自己挨打的场景。
　　少年勇敢无畏，义无反顾地冲到她的身前，成为了让她永生难忘的少年英雄。
　　也是从这一刻，洛初清楚的知道，江淮初从来都不是胆小鬼。
　　江淮初被救护车送到了市医院，教导主任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赶忙打电话给江淮初的父母，却得到了他的父母双双在国外无法及时赶回来的消息。
　　送江淮初去医院的，是他最好的哥们尹一鸣和洛初。两个刚刚成年的小大人，被迫担任起了监护人的职责。
　　听医生说，江淮初伤得很重，尤其是腿，本来就没痊愈，再加上这次那几个人像是故意为了让他的腿伤上加伤，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江淮初的腿上，情况严重到甚至有截肢的可能。
　　那个晚上，洛初就站在ICU病房的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少年，泪如泉涌。不知是怕影响到其他病人，还是怕吵到江淮初，她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尹一鸣看着身边眼睛红的像兔子还竭力让自己不痛苦出声的洛初，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洛初，坐下休息会吃点东西吧，你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了，别淮初还没醒，你先病倒了。”尹一鸣手里拿着吃的，轻轻对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少女说。
　　洛初听到有人和她说话，这才转过头来朝身边的尹一鸣摇了摇头：“谢谢，不过我吃不下，我就在这里守着，他醒了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尹一鸣知道劝不动洛初，只好在过道旁的长椅上坐下。他望着少女固执地站在那里的背影，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话：“洛初，你是不是喜欢江淮初？”
　　空气突然安静，夜晚医院的走廊里也没什么人走动，病人家属大多已经睡下了，走廊的灯光昏暗，在没有声音的寒冬里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洛初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但却不是因为这渗人的环境，而是因为自己的心事被人无意间猜透。
　　洛初终于转过身，慢慢走到长椅旁，挨着尹一鸣坐了下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站立和紧张，洛初的腿钻心的疼，胳膊也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痛无力，但她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回答刚才尹一鸣的问题。
　　承认吗？承认自己从食堂那次初遇，就把喜欢的种子悄悄地埋入心里，会不自觉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会每周一早晨早自习结束去卫生间只为和他有一次擦身而过，是当知道自己有机会郑重地向他介绍自己时的喜出望外，还是看到他受到伤害比任何人都着急担忧愤愤不平，不顾一切想为他讨回公道。这一切她有资格说出口吗？再深情有用吗？还不是把他害的很惨很惨。
　　从前，洛初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站在江淮初身边，他是那么耀眼那么优秀，好到让很多女孩子都前仆后继地围着他和他表白。现在，她更觉得自己没资格了，不是因为那从心底里生出的自卑，也不是两个人的距离，只是因为，是她害了江淮初，她让自己喜欢的少年受伤了。
　　“没有啊，只是他因为我受的伤，我自责，害怕连累了他。”洛初违心地开口，手在黑暗中紧紧握成了拳头，她从来没觉得，原来撒谎是一件这么这么难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溃不成军。
　　在黑暗中，洛初看不到尹一鸣的表情，所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自己这套说辞。只听得他微微叹了口气后说：“那你想不想听听他的故事？”
　　尹一鸣和江淮初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前是邻居，江淮初的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尹一鸣的妈妈总会叫江淮初来他们家玩，给他做好吃的，把他当做一家人看待。尹一鸣有一个妹妹，叫尹一菲，三个人小时候是很好的玩伴，知道彼此很多的秘密。
　　三个人都信守着诺言，谁也没有往外说。但是此情此景，尹一鸣就莫名想和身边的人聊一聊江淮初，而且在潜意识里他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应该知道这些，就算是江淮初，也绝对不会有所隐瞒。
　　见洛初没说话，尹一鸣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江淮初小时候是一个特别调皮的孩子，总是恶作剧，身边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和他玩，偏偏我和一菲不嫌弃他，也不觉得他讨厌，我们三个就经常一起玩。我们一起摇商店外边的铃铛，然后看到店员出来就赶紧跑走；我们把毛毛虫拖到蚂蚁窝旁边，看着毛毛虫如何挣扎着逃脱；我们在寒冬时背着家长偷偷吃好多根冰棍，吃到肚子疼。
　　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幼稚又疯狂的事，有着分享不完的秘密和趣事。江淮初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即使老师不喜欢他调皮捣蛋，同学害怕的不敢靠近他，可是他都没在乎过，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天，江淮初突然不笑了。无论我和一菲如何逗他，如何拿他开玩笑，他都不再有反应。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绷不住了，哭着告诉我们，他的爸爸妈妈走了，因为他们觉得他太讨厌了永远只会招惹麻烦，所以不要他了，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江淮初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前无论老师同学怎样说他怎样讨厌他，他从来都没哭过，好像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这次他哭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讨厌了，以至于他的爸爸妈妈也不要他了。”
　　尹一鸣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但是因为太黑，在昏暗的灯光下，洛初无法辨认出他是不是流了泪，刚想问一句，谁知尹一鸣又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