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欠鸟

16、第 16 章

　　晚上到家虞瑾乐就立刻用冰毛巾开始敷眼睛，怕第二天肿的着个眼皮就去上课。
　　虞瑾乐的眼睛不算很大，是双丹凤眼，平时的双眼皮就比较窄，加上脸上的婴儿肥，脸的线条都不明显。如果今晚一哭，明早水肿，更加雪上加霜。
　　张岚玉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在医院照顾虞阳悯的这段时间人都消瘦不少，满脸疲态，也根本没注意到虞瑾乐的异样。
　　她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虞瑾乐回来了。
　　“回来啦？”长时间没说话导致张岚玉的声音有点沙哑，“你爸马上就能出院了。”
　　“出院是意味着治好了吗？”
　　张岚玉自嘲般笑了笑：“想什么呢，以后你爸都要靠吃药来维持了，这辈子药是停不了了。”
　　虞瑾乐心里酸酸涩涩的，什么都没说，示意了一下就回房间了。
　　心里早已做好准备，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显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洗漱完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坐在床上，虞瑾乐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长叹了一口气。
　　经过冰敷，眼睛第二天没有那么肿了。
　　深秋的早晨格外凉，坐在电瓶车上，虞瑾乐感觉凉风不断灌进来。
　　班里同学基本都套上长袖外套。
　　虞瑾乐到的时候乔幸已经坐在位置上刷数学题了。
　　她对旁边落座的声音视若无睹，如果是从前，乔幸都会转过来一张笑嘻嘻的笑脸，然后滔滔不绝讲着和家里人有趣的事，或者讨论最近哪个明星的八卦事，总之，这个嘴就是闲不下来。
　　而这张曾经言笑晏晏的脸，现在紧抿着嘴，再没当时的热情。
　　虞瑾乐不信，她选择最后再试探一下。她从包里掏出三个橘子。明明是离乔幸最近，但却从前面的薛徽絮和姚伊晴给起。怕被拒绝后没有勇气给出剩下的橘子。
　　薛徽絮还没来，虞瑾乐拍了拍姚伊晴，递给她两个橘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另外一个给薛徽絮。
　　姚伊晴接过橘子，应了声好，把橘子塞进桌肚里就开始补眠。
　　虞瑾乐悄悄瞥了乔幸一眼，后者还在奋笔疾书，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恍若未闻。看着她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虞瑾乐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用手肘杵了杵乔幸。
　　乔幸停下笔，转过头。
　　英气的眉眼透露着点点不耐烦，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看见她的表情，虞瑾乐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试探了。
　　内心纠结一番，但还是将手边的橘子递了出去。
　　虞瑾乐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看见乔幸冷若冰霜的脸，自己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用下巴指了指橘子，示意她。
　　上扬的丹凤眼里毫无波澜，让乔幸觉得自己的小动作什么都不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么多天，对方和个没事人一样，对你的疏远毫不关心。
　　乔幸心里觉得不是滋味，自嘲地扯扯嘴角，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摇了摇手，示意不要。
　　虞瑾乐收回递在半空的橘子，塞回书包里。
　　以往她总会乐呵呵地接过橘子，然后笑着说，乐乐你真好。
　　巨大的反差如潮水般淹没了自己，虞瑾乐鼻子发酸。
　　每当乔幸冷落自己的时候，虞瑾乐总会再心里帮她找理由，然后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是错觉，是自己太敏感了。但刚刚乔幸的眼神都在印证着，这不是错觉，她不是心情不好，不是自己敏感，而是真真切切的疏远了自己。
　　她们通过那场对视读到了对方的内心，自以为这就是她心中所想，于是在不经意间把对方的心灵击击得粉碎。
　　早在乔幸刚开始冷淡的时候虞瑾乐就反思过了，自己有什么得罪她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隐约猜到了是和杨予淮回家有关的。
　　有种直觉，虞瑾乐觉得乔幸知道了杨予淮晚上回家的事情。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主动说又该用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语气去说。一旦开了这个头，就覆水难收了。
　　加上她知道乔幸对杨予淮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杨予淮作业交的晚，她也不问，直接上交给课代表，报上杨予淮的名字。几次杨予淮都是自己去办公室补交。
　　她面对杨予淮时，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蔑视。
　　薛徽絮难得踩着点到学校。
　　乔幸看到薛徽絮的到来，笑着打趣：“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问就是睡过头了。”薛徽絮一边收拾包里的东西，一边转头回答。
　　“难得，”乔幸拿起小组的作业，敲了敲薛徽絮的肩膀，“作业作业。”
　　虞瑾乐听见她的后半句才想起来自己的作业也没交，匆匆从包里拿出那门科的作业，正要放乔幸桌上，才发现后者已经拿起薛徽絮的作业走到课代表那里去了。
　　隔着几组，虞瑾乐听到了乔幸报出了自己和杨予淮的名字。
　　心里一寒，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离，胸口堵了层棉花一样难受。
　　虞瑾乐默默把作业塞回书包。
　　乔幸刚报完自己的名字，如果现在交过去，不少人会知道她和乔幸之间的关系出了点事，她不希望私人关系被太多人关注，也不想和不熟的人说这件事情。
　　薛徽絮明显也听到了。
　　之前虞瑾乐作业写的慢，有时候是夜自修当晚交作业，课代表催的急，乔幸知道虞瑾乐没做好，还会和课代表周旋，拖晚点交。
　　薛徽絮神色古怪，向虞瑾乐投来考究的目光，用嘴型表示“你们怎么了”。
　　虞瑾乐只能苦笑，然后摇摇头。
　　薛徽絮了然，再次用嘴型示意“下次我问问”。
　　虞瑾乐还没点头，乔幸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
　　前面的薛徽絮下意识转回去，像是做贼心虚，但后来想想好像有没什么问题，这样子反而显得奇怪，就又转回来和虞瑾乐随便扯了几句。
　　乔幸看着她们俩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
　　铃声打响，薛徽絮拍了拍旁边还在补眠的姚伊晴。
　　姚伊晴皱着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唉”了一声，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桌肚里掏出一个橘子。
　　“乐给的。”说完还深深打了个哈欠。
　　薛徽絮拿过橘子，转头朝虞瑾乐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老钟准时出现在后门。
　　虞瑾乐下意识看看后面，果不其然，杨予淮整个头埋进臂弯，宽大的卫衣露出了第一节脊椎骨，像尖尖的小山丘。
　　“砰砰砰”，虞瑾乐看着钟梅清扫射的眼神，趁着还没扫过来，赶紧拍拍杨予淮的桌子。
　　杨予淮睡眼惺忪，前额的头发凌乱。他随手捋了捋了头发，弯下腰去找书。
　　虞瑾乐看他醒了，赶紧转回去，转的时候还听见了乔幸的一声冷哼。
　　她看着乔幸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那声冷哼是错觉。
　　整个早读，虞瑾乐都心不在焉，像个没生气的木偶。
　　钟梅清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只当她是没清醒，走到旁边重重扣了扣桌子。
　　虞瑾乐不同往日的狗腿，钟梅清一敲就用夸张快速的动作来表示自己在读书。
　　这次头都没抬，只让声音从喉咙里跑出来。
　　钟梅清在旁边站了会，继续在班里别的地方巡查。
　　见她一走，虞瑾乐的声音骤然小了下来，虽然在读，但依旧是小和尚念经。
　　早读结束的铃声还没响，虞瑾乐见到点了，直接趴下去睡。
　　趴下去的一瞬间，早读结束的铃声才堪堪响起。
　　早起，加上昨晚失眠还哭过，此刻虞瑾乐的眼皮已经千斤重，但毫无睡意。
　　一整天下来，虞瑾乐对什么都感觉兴致缺缺，原本一天要讲一箩筐的话，今天却是格外沉默。
　　中午午自修后半段，班里三分之二的人都趴下去睡了。一眼望过去几乎没什么人还醒着，虞瑾乐收拾好桌面，腾出位置，准备趴下去补眠薛徽絮突然转过头来，悄悄示意她去外面。
　　薛徽絮的午休睡觉雷打不动，基本都早早趴下去睡了，今天一反常态，虞瑾乐知道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
　　来到连廊，外面的银杏树已经开始发黄，是金灿灿的颜色。茂密的叶子像一朵朵花苞，整个书靓丽又生机。
　　虞瑾乐率先来到外面，靠在栏杆上，面对着银杏树。
　　薛徽絮走过来，靠在旁边。
　　“我帮你问了，当时是我们三个一起的时候我问的，乔幸没说。考虑到姚伊晴对你们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我想着先解决你们事情之后再跟她说，我就私下又追着她问了一次。”
　　虞瑾乐垂眸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动了动嘴唇：“她怎么说。”
　　“她看出来我是帮你问的，看着还挺生气的，她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当事人不来问很不重视。”
　　虞瑾乐点点头：“但是我不敢问啊，我不擅长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是主动说开就好了的，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她也不说我什么事做的让她不爽。”
　　“我知道，这种事情没到临界点确实很难问出口。但我觉得这件事情你们两个还是当面说开比较好。”
　　“所以是什么事情。”
　　“她以为你和杨予淮谈恋爱了。”
　　虞瑾乐平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
　　“什么？？？我和杨予淮谈恋爱了？那她自己为什么不来当面问我，这种事情她不来问，我就算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也不好主动澄清吧？这样不显得我此地无银三百两。”虞瑾乐不自觉提高音量。
　　薛徽絮赶紧安抚她：“我知道她是误会了，我和她帮你解释了，说单纯就是因为你要走夜路他送你回家而已。”
　　虞瑾乐的眉头并未因此展开：“然后呢？她怎么说？”
　　“这个误会倒是解除了，但她还是很生气，气你为什么不主动找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性子都太倔，一个想用冷落来换得别人的主动询问，一个死活不肯开口。这样误会解除不了，之后关系只能越来越紧张。”薛徽絮解释道。
　　不愧是薛徽絮，她总能一针见血指出这件事的问题所在，通过现象看本质。
　　“还有一点，”薛徽絮继续补充道，“其实你是喜欢杨予淮的吧？”
　　“没有！”虞瑾乐下意识就想反驳。
　　“诶，先别急着反驳，我又不是乔幸，我对他没这么大意见。”
　　虞瑾乐一愣，惊讶薛徽絮怎么会准确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如果你对他真的没什么的话，应该早就能把他送你回家的事情和乔幸说出口了吧？你不敢说有关他的事情，我们聊他的八卦你也很少参与讨论，其实就是怕说多了露馅，对吧？你怕你的喜欢会藏不住，所以要一直斟酌语气用词，怕我们误会。”薛徽絮凑得更近了些，轻声说道。
　　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
　　虞瑾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份不为人知的心动埋得太深了，深到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只有行为是下意识的。又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她知道杨予淮是个好人，但在感情方面，她不敢押在他身上。只能一次次有一次压制自己快要破土的嫩芽，一遍遍给自己心理暗示。
　　被薛徽絮一语道破，虞瑾乐不知道怎么说，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栏杆。
　　“我真没有。”虞瑾乐嘟囔着，这四个字在薛徽絮一长串的分析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薛徽絮笑了笑：“喜欢他又没事，只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你和他不一定有好结果，如果真要谈，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哎呀我真没有喜欢他，你也说了他有喜欢的人，我又不蠢，我才不会以卵击石。”
　　“唉，你清楚就行了。”薛徽絮也没和她继续争论“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个问题。
　　“唉，睡觉睡觉，”虞瑾乐转头，打了个哈欠，“走吧。”
　　这回一趴到桌子上虞瑾乐就沉沉睡去，解决了这些烦心事睡得格外香。
　　难得睡过去，没一会儿铃声就响了。
　　每当这个时候虞瑾乐都希望这是这个世界存留的最后一刻，下一秒就会陨石撞地球。
　　薛徽絮睡醒，下意识转头看后面两个人。
　　乔幸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耷拉着脑袋。
　　虞瑾乐倒是清醒，嘴角拉直，上扬的眼尾显得锋利，像一把匕首，满脸的睡觉睡到一半就被吵醒的不满。
　　薛徽絮忍不住笑了一声，赶紧转回头去。
　　她俩不当朋友谁当朋友，生气的时候、睡觉被吵醒的时候，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中午没有午睡，导致虞瑾乐睡了下午的每一节下课。
　　紧绷的弦突然松下来，深深的疲惫感就会涌上来。
　　每节课的下课铃响，乔幸都以为虞瑾乐要来找自己谈话，正踌躇紧张着，接过这丫倒好，铃一响跟按了发条似的倒头就睡了。
　　两个人一下午都没机会说话。
　　到了晚上夜自修，虞瑾乐猛写今天的作业，几乎没什么时间找乔幸。解决完事情的效率就是高了不少，连数学题都眉清目秀了。
　　直到最后一节下课，乔幸以为今天是没什么机会说了，结果虞瑾乐戳了戳她，两个人去了楼梯口的窗边。
　　楼梯间的灯不算很亮，环境幽暗，充斥着从上下楼层传来的欢笑声。
　　虞瑾乐斟酌了用词，简单说了下前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以及薛徽絮中午和她说的事情。
　　经过中午薛徽絮的解释，乔幸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不再有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
　　“之前本来想找个机会和你说杨予淮的事情的，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他，突然提到他会很突兀，所以我就一直没找着机会说。但其实他人还挺好的，那条夜路挺吓人的，有时候那些空房子里还会传来奇怪的声音，都是他送我过去的。”虞瑾乐一五一十地交待，还给杨予淮说了说好话。
　　乔幸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我知道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我知道他抽烟打架，整个人还拽拽的。所以当我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你俩谈恋爱我觉得我家白菜被拱了，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你像那种怎么说都不听，执意要远嫁的女儿，而我就是那个可怜妈。”乔幸不满地说道。
　　虞瑾乐对这个比喻哭笑不得。
　　“行了我知道了，下次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来问我，藏着掖着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又不会读心术。”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他每天晚上送你回家这点确实还蛮好的，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他。”
　　“没关系，不强求你啊。”虞瑾乐释然地笑笑，终于解决了眼前的一件大事。
　　回到教室，两个人依旧神色如常，只是周边不再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先前无二了。薛徽絮看着两个人前后走进来，一切都了然于心，知道这两人算是和好了。看虞瑾乐按兵不动，薛徽絮还以为这件事情还得再拖一段时间。
　　刚坐回位置上，背后就传来一阵喧闹。
　　吴城磊的声音传来：“淮哥，听说许芷薇来一中了？”
　　杨予淮狐疑：“她能考上一中？”
　　“当然不是，她一个阿姨在一中教书，今晚刚好是她阿姨坐班。刚刚我们还碰到了，她问我你在几班，晚上要和你一起走。”
　　一起走......
　　虞瑾乐听到这三个字心头莫名一紧。
　　那她呢，今晚的夜路该怎么办。
　　旁边听到的男生开始起哄。
　　“余情未了啊。”
　　“还是你魅力无限啊。”
　　虞瑾乐在前面竖起耳朵听着，等了许久也没见杨予淮回复或者反驳的声音。
　　看来今晚是得自己一个人走了。
　　脑子闪过很多他送自己回家的场景，有时候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两个人还会在公园里逛一圈，饿了就去广场上的小摊那里买吃的。而现在要陪别的女生了，那个女生才是本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啊，自己只不过是偷了一点时间过来。想着心里不免涌上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
　　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今却要换了个人。
　　那今晚就去买个红豆饼好好犒劳自己吧。
　　虞瑾乐想，唯有没事不可辜负。
　　乔幸用手肘戳了戳她：“橘子还在不在。”
　　“什么橘子。”虞瑾乐莫名。
　　乔幸想开口又不好意思：“就......”
　　虞瑾乐看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的傲娇样，瞬间就懂了。
　　“早上那个橘子？”
　　“对啊。”
　　“已经被我吃了。”虞瑾乐无奈耸耸肩。
　　“什么？你一下午都在睡觉，什么时候吃的？”
　　“中午午休啊，你睡着的时候。”虞瑾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乔幸直翻白眼，但毕竟是自己拒绝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委屈地撇撇嘴。
　　“行了行了，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一个。”虞瑾乐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虞瑾乐觉得自己也是个口是心非、傲娇的人，但有时候还真不知道是乔幸比较傲娇点，还是自己。
　　夜自修打铃。乔幸收拾好书包，打了个招呼，和薛徽絮姚伊晴并排走了。
　　这个晚上看着她们的背影，不再有先前格格不如的感觉，相反生出了一种幸福感。即使是她们三个走，心里也依然念着自己。相信在未来也是，距离无法磨灭她们的感情，只会加深她们对彼此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