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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举家北迁的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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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嬷嬷捧着一大摞账本,遇到教学路上的第一个难点——
花闲看不见。
换做其他姑娘,账本一摞,简单得很,压根不需要她操心,做得不好或不听话,打几下手心便也老实了。
瑾嬷嬷看着账本发愁:“奴婢怎么没想到这点,奴婢有愧。”
花闲微微一笑,感叹说:“无碍,不如今日先到此为止,等嬷嬷想清楚该如何教我,我们再开始?”
这样她也能提前把这事搅黄了。
“是奴婢的错。”谁料瑾嬷嬷没明白,愣是将事情圆了回来,花闲刚准备起身送客,瑾嬷嬷就来了一句,“既是如此,姑娘还是先同奴婢学学规矩,您幽居闲明院,想必对于规制方面早已生疏,您先同奴婢学十日,能学多少是多少,免得嫁到瞿府,失了礼数。”
闲情端来热茶,正听闻这句,险些将茶打翻。
花闲复又坐下。
她大概比量了下账本高矮,深吸口气,说:“我嫁过去是长房二媳,嬷嬷也清楚瞿二公子的情况,哪里能有需要礼仪的地方,倒不如自己学点账来,以后好在外弄点营收,了此残生。”
经她一说,瑾嬷嬷跟着叹口气:“大姑娘何苦妄自菲薄,您还有花府,再不济夫人也会为您谋算。这不是让奴婢过来帮您了。”
早该疼爱这个孩子的时候,不知她去了哪里?
现在打着什么旗号?
花闲心中一哂,面颊却泛上微微的苦涩:“母亲又是何苦?为我一个瞎子,并不值当。”
“大姑娘切莫低贱自己。”
瑾嬷嬷向来冷峻严肃的脸,一时有些抬不起来。
她垂下头。
花闲见她身上的光诡异地变换一下,瞬息之间,又变回原来那般,古井无波的状态。
“瑾嬷嬷。”花闲喊道,“不如这样,我眼神不大好,闲情却识得几个字,你把东西留在闲明院,我和闲情慢慢看,三日后,你再来取?”
先把人哄走,其它一切好谈。
花闲示意闲情拿起最上层那本。
闲情照做。
她翻开第一页,虽是念过书,但着实不爱读,尤其还有一堆数字,闲情打眼便晕。
“姑娘,这是城西胭脂铺子今年的进账……”
闲情念着,抽空看了眼瑾嬷嬷。
瑾嬷嬷定睛瞧着,花闲的眼睛一直对准她的方向,但和她又不在一条线上,看人总是虚散的。
“奴婢知道了。”瑾嬷嬷恭敬道。
她突然松口,花闲两人怔了怔,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倒是她们想多了。
瑾嬷嬷点了两个丫头上前,随后自己后撤两步:“大姑娘,这两位是夫人给您身边添置的丫鬟,按照您嫡长女的身份,本应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夫人想着闲明院不大,您也一向喜静,就挑了两个伶俐的,您先用着,有其他需要,和奴婢讲就是。”
“有劳嬷嬷,辛苦回去之后,替我向母亲问个好,这些账本,还劳烦嬷嬷三日后来取。闲情,你去送送她。”
闲情正逐字逐句念着,没有半点感情。花闲打断,顺手将她和其余人一同遣出去,只留下两个新来的丫鬟。
花闲头朝二人侧了侧。
见状,其中一人立刻向前,抚了抚身子:“姑娘,奴婢青黛,她是青禾,我们是亲姊妹,刚来花府没多久,之前一直在花园饲弄花草。”
“你们擅养花?”
花闲问。
花府没有家生子,花惟道工钱给的高,招人时要求也高。但凡进来的,手上或多或少藏着本事,稍微厉害点,会专门负责某一方面。
比如花府就有自己的砖瓦队,那个队长,花闲有幸见过一次,又瘦又小,却极懂烧制,各式各样的砖瓦、琉璃、瓷器……都不在话下。
青黛和青禾刚进花府,就能专门饲弄花草,肯定有些本事。
青黛回道:“不敢谈擅养,家中以前做过花草生意,比旁人清楚些。”
“嗯。”花闲点点头,“夫人有没有说,让你们来做什么?闲明院里,可没有侍弄花草的活计。”
“夫人让奴婢们来——”
说到这里,青黛罕见地顿了一下。
“来……伺候姑娘。”
花闲将账本推开,笑说:“那你们回吧,我这儿啊,有一个闲情便够了,闲明院冷清,也没那么多需要伺候的地方。”
青黛一愣,赶忙拉着青禾跪下:“姑娘,来时夫人交代了,若是被您退返,花园怕是回不去,奴婢和妹妹在花府,再没地方可呆了。”
“这样啊……”
花闲拉长调子,想了想说:“那等我同瞿二公子成亲,你们就留在闲明院看家吧,免得我哪日回来,灰都落了一层。”
听罢,青黛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停顿片刻,又住了嘴。
花闲全程看着她们身上闪烁不定的光,笑道:“下去吧,闲明院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两个平日没事就在院子里洒扫,有客到就上点茶水,其他也没了。”
青黛磕头称是,领着青禾出去了。
闲情正巧送完嬷嬷进来。
“姑娘这是留了个浑身心眼子的環莺,又准备留下另有其主的青黛、青禾?”
花闲乜她一眼:“你这性子欺软怕硬,只敢窝里横,真该把你送到刑部。”
她随手扯起账册,扔给闲情,“过来吧,姑娘今日教你个本事。”
“是。”
连日的烦闷,在两人的插科打诨中消散不少。
闲情抱着账本过去。
花闲找了张空纸,用她自制的毛笔,画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线。
“这是九九乘法表,我教你读一遍,晚间就给姑娘我背熟。”
花闲不信邪。
教会闲情加减乘除,还能解决不了账册的事?
*
闲情因此受了一天折磨。
萧流年亦是。但能给他加诸折磨的人,世上寥寥无几。
京都里,官家算一个。
“混账东西,朕早同你说过,萧渡的事你别插手,如今是翅膀硬了,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御书房里一个折子砸到萧流年额头。
“咚”的一声,落到地上。
萧流年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官家继续骂:“你这折子是递给谁看的?是朕么?还是想让天下人谴责朕?简直是不知所谓!”
“皇上息怒。”
一旁的刘公公跟着跪下。
天子之怒,谁惹出来的,谁负责熄灭,他不能站着显眼。
“息怒?若非他是皇姐的孩子,朕现在就砍了他的脑袋。”官家怒道,“你真以为,带着皇姐,举家前往边关,利用外头的悠悠众口,就能逼着朕把萧渡放回京都?痴心妄想!”
“臣从未这么想。”
才怪。
萧流年默默吐槽一句,之后接上:“臣常年不在京都,一直以来,都是大哥陪伴母亲,如今大哥流放,母亲不习惯,一下子便病倒了,臣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皇姐病了?”
官家正在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病了?可严重?可曾宣太医?”
说着,不等萧流年回答,便冲着刘公公吼道:“还跪着做什么?快宣太医。”
“是是是。”
刘公公胡乱抹了把汗,大喊一句:“奴才遵旨。”就要退出御书房。
这时,萧流年将他留下,对着官家解释道:“家母犯病时,已经请过院首,他施完针,母亲就好多了。”
“皇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官家松了口气。
他连着念叨两遍“没事就好”,萧流年睨了他一眼,不知高座上这位,是真的担心从小陪伴他的亲姐有事?还是担心长公主死了,再也没人找得到遣龙令?
萧流年垂下眼睑,继续道:“不过院首说,母亲听到大哥的事,再度受惊,如今身体亏损厉害,需要一株天腥草做药引,引出她体内的生气。”
“那还不取来给你娘用。”
官家道。
天腥草长于极热之地,它所在的地方一般是在地火口正上方,五年冒芽一次,冒芽后不得沾一滴水,却要日日以人血浇灌,极难获取。
但拥有一株天腥草,等于多了一条命。
市面上一旦有,便是天价。
官家不懂,萧流年兴致起来,解释一遍。
官家听完,蹙了蹙眉:“御药房里也没有吗?”
“没有。”
“你说的极热之地在何处?朕派人去取。”
获取条件如此苛刻,官家也无甚把握。
萧流年见状,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用麻烦,臣知道市面上就有一株。”
“那还不买来?”
萧流年摇摇头:“买不到,这株天腥草乃是天价,黑市上将它的价格炒得很高,臣……实在无能为力。”
官家眯了眯眼,说道:“需要多少,你同朕讲,朕还能不给?”
萧流年就等这句话,立刻拱手作揖:“回官家,一株天腥草需要九万两黄金。”
官家惊愕地盯他两眼:“一株草而已,居然能卖出这般天价?”
萧流年继续:“臣也没想到,纵使是臣倾尽家财,也换不回天腥草。观这天下,除了您,没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黄金,就是北梁那位,都不行。”
天腥草的价值无人能敌。
能买得起的人,更是尊贵无双,富可敌国的象征。
“若是不能买回天腥草,那臣只好带着母亲北迁,去找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