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望空捉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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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禽鸟归林，边氏一行人来到山谷外。此时的山谷还笼罩在重重迷雾下，为首老者让一名子弟先带着通讯灵器进谷探路，却不想人刚进去便失了联络。无奈只得原地休整，打算按照那卖消息的修士所说，过了今晚，等到八月十五浓雾散去之时再行进谷。
少年蹲在树梢上，默默注视着老者调配边氏子弟。对方是个很仔细的人，哪怕领路子弟再三保证山谷只有这么一条出口，还是留了一半人驻守谷口。另一半则与她绕山谷巡视，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余入口。
脚下竖影一点点拉长，在老者走后，守着谷口的几个子弟忍不住凑一块闲谈。也不知道谁挑起的话题，几人聊起了此行目的，言辞间都带上了几分兴奋。
“那位可是让家主都头疼了六百年的人。此趟若能被我们抓回，定能叫族中人赞叹不已。说不定几年后的羽衣秘境还能有我们的一席之位。”最贴近谷口的子弟激动畅想，身边人纷纷附和。
她们都是旁支的子弟，对于当年的事知之甚少。只知有一人偷了族中剑谱，让族中家主长老好一顿找。至于所谓的祖传剑谱为何前几千年从未听闻，在这几百年才突然冒出，她们就不甚在意了。
小修士人微言轻，想得再多也无用，还不如盯好眼前利益。
几人聊得正起劲呢，忽听一道闷哼声，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子弟就在她们的注视下突然软倒。其余人大脑一空，随即齐齐拔剑，朝风声不对的地方刺去。
六道剑光整齐射出，如同演练过般削向贴着谷口的大树。咔嚓…剑光消，横枝落地，露出杂乱树枝后空荡荡一片。
人呢？
念头刚闪过众子弟脑海，又一声闷哼钻入耳中。转头，就见刚刚还好端端站在边缘的子弟竟然也遭了袭。子弟捂住自己脖颈，跪倒在地。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很快就侵染了他胸前的衣襟。
而他身侧还站着一人。
那是一位很年轻的修士，若只通过外貌判断，年纪应该不过十七八岁。可众所周知，劳生界最不能通过外貌来判断的便是年龄。
素白长衫，袖口收紧，挽至上臂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少年人站在落日下，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刚巧落在她身上，将她身形衬得越发颀长挺拔，无需细看，就知是位常年炼体的修士，根基扎实深厚。
而此时这位少年修士的长剑正从第三位子弟后心拔出。
边氏子弟先前闲聊时的悠闲感，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她们紧紧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握着剑柄的手都有些发颤。脱凡境，与她们大多数人一样的修为，甚至还不如先前领路的那名子弟。但在少年现身之前，她们谁也没有发觉少年的存在…还眼睁睁目睹了三位同族身陨面前。
在短暂的惊骇后，剩下四名边氏子弟爆发出了修行以来最快的速度，同时抬剑刺向应载雪。
还没等她们长剑靠近应载雪，应载雪便身如柳叶随风旋起，与下方灵力擦肩而过，落于上方树梢之上。
转腕，手中长剑化急湍奔腾而出，飞漱无形，只听清音泠泠，不等旁人看清她剑招，只觉手腕合谷处一痛，宝剑应声而落，而后被应载雪一剑挑飞。
她的速度很快，远不像脱凡境能够拥有的能耐。
在意识到捡剑的时间，可能足够对方一次性解决她们所有人后，边氏子弟当即弃剑为弓。坚韧的弓弦拉直，射出一支支凌厉的箭羽。很显然，比起使剑，如今的边氏子弟还是更擅长用弓。
光耀如电似天际星陨成雨，簌簌落下。少年执剑抵挡，身形也随着动作几次起跃下落，每每落在树梢上，都引得脚下细枝微晃，如墨如影清浅交叠。
在边氏子弟准备射出第二批箭羽的瞬间，对面成群的剑光也随着晃动的树影如期而至，两相映照下，竟是让边氏子弟分不清哪一道是剑影，哪一道是树影。
或许，这就是应载雪目的。
长剑如风直上，消无声息贴近边氏子弟，在她们或惊恐或倔强或茫然的神情中，轻飘飘落在眉间。
说不上锋利，更像是一片落叶从她们眉间拂过。斜阳下，人影如枯木被伐，一棵棵倒下，山谷入口再一次恢复到寂静，而那个伐木的人早已经踏叶而去。
当年池华换来的剑谱很有意思，短短九招剑式质朴简单的同时，又变化莫测。池华花了点心思将最开始的九式剑招，推衍至八十一化。
应载雪刚刚使得一招，便是其中一化——望空捉影。
真真假假，假亦为真。此招将人心中捕风捉影下的恐惧化作了实质，攻其心智，防不胜防。应载雪幼时就很喜欢用这招引诱六菜鸡进笼，怎奈那时候她和老师还居无定所，哄骗来的鸡没地方圈养，只能赠予别人。
不过想来，当年她的鸡应该也让那位阿姊吃上了一段时间的饱饭。
余霞成绮，雾霭为绡，少年沿着山谷一路往东，寻找剩下的人。等她找到老者几人时，老者一行人已准备返回谷口。其中老者走在最前头，而原先领路的子弟则落后半步。
握在剑柄上的食指屈起，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应载雪想起在灌木丛中听见的那句“卖消息的散修”…婵娟村存在已久，多年来都相安无事，怎会有人突然贩卖村庄位置？这人是无意间发现了山谷的异样，还是本就为村中人？
天边暮色一点点昏沉，返回山谷入口的路上很平静。雀鸟自枝头轻轻一点而过，随后迅速展翅飞远，老者时不时抬头望天，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内心其实并未像安慰子弟时的那般坦然沉稳。以往族中抓捕那人从未顺利过，只是她不愿让旁人分了功劳，才未让底下子弟回族禀告。只希望这次能天从人愿，让她拿下首功。
脑海中的警铃不知觉拉满，怀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忧虑，老者继续前行。
云推雾淡，明月不知不觉间代替了黄昏，树叶在夜风的照拂下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谁！”警觉看向发出异响的方向，大概是心下早有准备，老者想也不想就纵身追了上去。
修士突破脱凡境后便可御空飞行，只是丛林危机四伏，诡谲多变，为避免自己成为下方灵兽的目标，大多数修士依旧会选择低空行走。
就像是老者，此时再如何心急忧虑，也只是在树梢上起跃。她很确定，在自己等人先前行走的前方就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像雌鹰一般凝视着她们，如同凝视猎物，锐利狠绝。
来人是谁？是她们要找到的人吗？还是那个村子的村民？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但都没有得到结果。
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
老者倏然转身，糟糕！
领路子弟屏息，周身灵力疯狂往脖颈处汇集。瞳孔瞪得老大，目光死死盯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时到如今，他还弄不明白面前之人是如何出现的？只依稀记得他想追上忽然疾行的长老，但视线猛得一花，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前，身体已下意识与对方过了一招。
等视线再次恢复正常时，二人已保持在了交战的姿态。敌人的常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他的宝剑则——眸光落在来人被扎穿的肩膀，领路子弟浑身发寒。他击中了对方，但那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想着避让，只想着割他大动脉才让他得手。
面前之人究竟是谁？为何对他有如此杀心？与老者一样，领路子弟亦是满心满眼的疑惑。可这些疑惑，应载雪都不会为他们解答。
稳住因短时间过度发力而颤抖的手，少年沉下气，同样运气用力向剑下子弟的肌理逼近。两相灵力相撞，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脆响。
感受到抵在自己脖颈的剑刃在颤抖，领路子弟虽不明其由，但大喜，刚要拔剑反攻，然下一秒他面上的喜意就僵在了那里。
因他身后已再无呼吸声。
或者说，在他与少年交手前，他身后的那些同族就不存在了。只是那时候他全身心都被自己颈间的长剑所吸引，到现在才迟钝的意识到这点。
“你…”话音刚出口，颈肩便是一疼。熟悉的血丝自他眼前喷射，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想再挣扎下，却不想腹中又是一击，炙热的痛感似火苗般灼烧而来，彻底吞没了他的意识。
也许就是火苗。收回点符的手，应载雪冷眼看着领路子弟被大火吞噬，最后只剩一点灰粉。
“劫烬符，你是池华的徒儿。”
老者笃定又不乏懊悔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她竭尽所能赶回，却还是只来得及看见自家子弟被焚烧的画面。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站在她身前。
“你比你的老师还要歹毒。”她恨声点评。
应载雪想了想点头：“老师的确比我仁慈。”当年的事若是发生在她身上，莫说是杀几个来抓捕自己的子弟，就是边氏正常在外游历的人，她也要抓几个来审问审问。
老者一噎，没想到少年会是这般性格，与她记忆中的池华南辕北辙。不是说师徒都会有少许相像吗？拧紧眉头，思及家主对池华的态度，还是深吸一口，绷着脸道：“小儿张扬，不通礼教，你师偷窃我族剑谱，本该缉拿斩首，是我族家主念在往日交情才再三宽宏。今日来，本也只是想带你老师回去面见家主，却不料你竟戕害我族子弟！此事断不能善了，你且引我去见你师，我定要与她当面讨个说法！”
应载雪笑了，若非她知往日真相，又听得下午那一番对话，只怕也要被这人义正言辞的模样糊弄过去。
长剑转动，甩出几滴血珠，粼粼清辉下她凝视着老者：“蝇责琼玉有瑕，非目眚，则心邪。这位老前辈，你说…你与你那家主属于是哪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望空捉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