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遍天下毛绒兽》温如鱼

16、约定

　　“啊————————！”

　　刺破天际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寝殿。

　　玉玲珑甩着手抖掉缠着她手背的几缕发丝，浑身冷汗直流。
　　不是她说啊，这瓶子里装了几乎一个人所有头发的发量，是个人看到都会尖叫的吧？！

　　这一坨从瓶子里掉出来，她方才一个没看清，还以为里面装了个人头……

　　玉玲珑后怕的搓着胳膊，刚要站起来可好死不死的，她发现这个头发里居然有一点亮光。
　　还是十分熟悉的亮光……

　　她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为什么来这里后自己的系统跟死了一样消失了，反而这个莫名的rpg探索功能还在啊？？？？？？？

　　但是看都看了，提示都提示了，玉玲珑也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摆弄那头发。

　　好在她并没有摸到什么头发连着头皮，这一坨似乎单纯就是缠在一起的落发，而因多半是长发，团在一起才显得像是一个人头下剥下来的。

　　其触感也没有许久未洗的黏腻感，反倒是清清爽爽，玉玲珑心里响起来那段魔性的旋律“看那边的帅哥，清……”

　　咳咳，她制止了自己随意乱跑的思绪，沉下心在发间翻找。
　　没一会她的手指就捉到了一个硬物，挑出来一个，竟然又是一颗翡翠。
　　看到它她突然想起自己进入这个梦境时手里的翡翠也在，被她暂时收到了袋子里，便立刻将它拿出，二者你对下来是相差无几。

　　就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不会是要集齐七颗翡翠才会将我带回现实吧……玉玲珑有些无语。
　　但秉承着拿都拿了的原则，她还是觉得先收着再说。

　　她将翡翠再次收好继续踏上寻找泠白榆的道路。

　　*

　　年久失修的屋顶瓦片有所缺损，积攒的雨水从缺口处往下渗漏。
　　水滴敲打在石地板上闷闷响着，让人听了很不爽快。
　　玉玲珑在这迷宫绕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累得喘不上气，无奈叹了口气后扶着墙稍作休息。

　　她怀疑这冷宫就是个无底洞，如何绕也绕不出去，这次还是好不容易看到一处自己之前从未来过的新场景。
　　——这里是一个大似卧房的地方，看着被厚重床帘盖住的大床。

　　墨绿色的床帐子即便被厚厚一层灰掩盖也挡不住它深邃的颜色。而毕竟是冷宫里的物样，上面光溜溜没有装饰，反而更显得高级。
　　而像这种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地方……在鬼片里就是最可疑，最危险的存在。

　　玉玲珑几乎是立马觉得这床帘里肯定藏着什么。她咽了咽口水上前几步，也因此看清了这床帘下摆有几个小小的手印。
　　而看其蹭掉灰尘的程度……怕不是刚刚才印上去的。

　　妈呀……她心里叹了一句，心想她今天是来参加试胆大会的么？

　　但是怕归怕她还是觉得掀起来，反正在这梦里妖她都不怕了，还怕鬼？！
　　什么鬼她没见过，她可是骑过鹰怪，背过美人蛇而且还和老虎睡在一张床上的女人！

　　如此一想她甚至有些自豪，胆子也大了起来，哗啦一下两手同时猛的把帘子往两边拉开。

　　拉开瞬间灰尘四下飞舞，玉玲珑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都没完，眼睛里溢出生理性泪水，一时间迷得她睁不开眼。
　　而终于等她缓过劲，重新将注意放回这床上时……

　　她看到了着床上正躺着她找了半天的泠白榆和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

　　他很讨厌自己的耳朵，很讨厌自己的尾巴，讨厌自己的獠牙、爪子，以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泠白榆的父亲是万妖之王，虎妖而生的他高大威猛，就算是化作人形也高了别人、壮过别人不知多少。
　　可作为他的孩子，泠白榆却像个小豆芽菜怎么也壮不起来，高不起来。

　　每每被父亲那双黑到不见反光的瞳孔盯着，他浅色的眼里总会显出畏惧。

　　而这一切的不同，只因他的母亲是个人族女子。

　　她的母亲五官长得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和泠白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阳光照射下健康的小麦皮肤让她不显得十分娇弱，但丢到这一落妖来，还是显得弱小无助。

　　泠白榆和自己母亲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他几乎是一出生就被迫和母亲分开。
　　但是孩子天性就是爱找娘亲的，小小的他便总会趁着黑夜跑到鲜有人来的冷宫去寻母亲。

　　这天地什么情啊爱啊都是不可指望的，唯独母爱不是。
　　泠白榆三更半夜来的勤快，每每来时都会见母亲在他爬进来的狗洞前等他，然后牵着他走过四万八拐的冷宫，躲在较为暖和的被窝里，随后等天刚蒙蒙亮时，他又会被母亲柔声唤醒，随后悄悄又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这样的日子对于孩子来说反而有些好玩刺激，每次晚上出逃都像是一场游戏。
　　可天下哪有不破的网，在这布满眼线的宫殿里，这场游戏还是被发现了。

　　泠白榆某天，一如既往来到冷宫，躲在母亲怀里问着“阿娘，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会的，阿娘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甜蜜的承诺入了梦境，可早晨阳光刺破夜，床榻上却再没了温暖的怀抱。

　　反是床边多了个冷漠的视线。

　　他们都说这被不受宠的妃是跑了，她一个异族嫁到妖族就是为了妖族的秘宝。计谋被识破妖王念着旧情和腹中孩子留她一命。可她却贼心不死，靠着小皇子遮人耳目偷走秘宝跑回了自己的领地。

　　在此之后冷宫被封锁，成了无人敢提的禁忌。
　　可怜的小皇子受尽了恐吓，被安顿在屋里不得外出。

　　但在无人可知的梦里，小皇子一遍遍重播着自己半梦半醒看到的画面。

　　……

　　是无尽的夜色夹杂着斑点血迹，以及……女人被划破喉咙后如北方呼啸而过的喘息。

　　“我会陪着你的。”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夜里，她曾用她温柔的嗓子这般说的。

　　可她却失约了，永远的失约了。

　　时间会冲散一切，或是说人们总以为会是如此的。时间久了，这一份记忆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就连泠白榆都怀疑是否真有此事存在。
　　或是自己睡得迷糊了，臆想出来的。

　　可是在记忆深处，在自己的心里，这份答案于否早已有了肯定的答复。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个患得患失的人，从未。
　　但实际童年的经历的刺激，远比他想的要深刻。

　　他不明童年阴影是否真实，也不会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能让他在如此遥远的如今想起这段过往的人。
　　她和自己记忆中那份怀抱一样满是温情和柔软，被她触碰时，感受到的是已经忘却已久的安然。

　　他原本不想的，可却控制不住去注意她散发的一丝情感变动。

　　但是这份柔情会不会再离他而去？她会不会再次离他而去……

　　不，不……！

　　玉玲珑，求你不要走。

　　……拜托

　　……

　　“玲珑——！”

　　口袋传来温热，翡翠在玉玲珑看到这一幕的刹那间破碎。
　　随后零碎的记忆一股脑涌进她的脑海。

　　恍惚中她发现有人在叫她，她从痛苦中猛然醒悟，溢出眼眶的泪水糊了她一脸，她眨了眨眼睛挤出未干的泪珠才勉强看清了眼前。

　　“玲珑，你醒了？你没事吧？”

　　她一个惊起，望向一边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仁的泠白榆。

　　玉玲珑有些不敢置信揉了揉眼前人的脸，失神半晌才终于缓过神——自己回来了？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你都躺了三天了。”大泠白榆还是喋喋不休，满心满眼都在担心玉玲珑的安危。

　　可后者似乎毫不在意，痴呆呆捏着他的脸一句话不说。
　　随后她突然哽咽了一句，环住泠白榆的肩膀哭着说。

　　“我没事，泠白榆我没事……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没事……”

　　咔哒，仅存的翡翠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