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遍天下毛绒兽》温如鱼

10、第三怪·美人蛇（2）

　　话本子里写书生赶考，在一破庙避雨暂歇时被艳丽女妖勾走了魂。而玉玲珑眼前这位倒是有些不同。

　　“李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瞧瞧，方才遇着的这个所谓“李采城”的书生单单薄薄一个，后面背着还在昏睡的泠白榆走得是一歪一扭，干净的鞋子陷在有些松软的泥地里，早已带上了污渍。

　　玉玲珑着实看不下去，她两手攥着布条肩带，弯腰顶着后背的篓子就要小步上前。

　　“不必，玉姑娘可是女子，这种事情怎能让你。”

　　李采城再又踏出一步后摇了摇头拒绝了玉玲珑的提议，“况且玉姑娘不是还在帮我背着小倩吗？”

　　说罢他口中吐气，气息掀起搭在他睫上的丝发，他摆正因扭头说话而东倒西歪的身子，一鼓作气是走上了三步。

　　可回头一瞧呢，玉玲珑与其距离几乎是毫无变化。

　　玉玲珑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都说书生脾性大，她这是见识到了。左右自己不吃亏便也不再强求。

　　更何况……

　　她背后篓子很轻，而里面却在无时无刻传来活物活动的动静，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那冲击传到玉玲珑皮肉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背的能是啥啊！不就是那“小倩”嘛！

　　这般想来，她精神上受到的创伤和李采城□□上的倒是不相上下。心里也就没什么负担，控制着速度在李采城几步后晃晃悠悠走着，倒是把这一遭当是远足了。

　　……

　　一路艰难险阻下来，好不容易来到了李家住所，玉玲珑站在屋前几米处，如释重负卸下了肩头重担。

　　面前屋舍还没关拢的木门吱呀吱呀，里边走出刚将泠白榆拖到屋内还直喘气的里采城。他一路小跑，急不可耐接过篓子便招揽着玉玲珑进他这陋舍一坐。

　　而如他所言，这屋子算不上好。玉玲珑心里暗想，这书生不着急上京倒在这陋屋住着作何？

　　但当下最迫切要先唤醒这泠白榆她也不得细想，半推半就随着李采城入了门。

　　屋内摆设与其屋外相比还算是整洁干净，能瞧出许多生活痕迹，透着阳光的窗边养着的一朵小花又多添上几分温情。那正室唯一一张床上正躺着泠白榆。玉玲珑上前查看，伸手按了按他紧锁的眉心。

　　气息平平，左右也没见创口。他这一昏着实是奇怪。

　　先一步入屋的李采城依旧忙碌样，当下先是跑到隔壁屋里鼓弄不知什么，随后围着个围裙，手上束上袖套以一种极为“贤惠”的打扮走了出来。

　　“姑娘家中实在简陋，还请见谅。”

　　玉玲珑将抚在泠白榆额前的手指收回，面向李采城见他这副打扮明显一惊，随后立即觉得实为不礼，收敛情绪下情绪后摇了摇头表示是自己突然打扰有失礼节。

　　“姑娘先坐着，小倩与我正在准备吃食，在医治泠公子前且先填饱肚子。”

　　李采城笑了笑，绕过玉玲珑将一旁倚在墙上的桌子拿来，摆在屋中央请玉玲珑在旁坐着。

　　这桌子一摆上屋子里立马变得很小，玉玲珑不好意思拒绝这热情，坐在背着窗户的一侧，四周的墙壁围着她似乎在向里收紧，一时之间倍感窒息。

　　可这位子刚巧靠着床头，她能见泠白榆神情也算宽慰，便假借查看之意躲避李采城的注视。

　　可谁知，这李书生竟然在她面对的位置坐了下来，玉玲珑有些疑惑，不是说吃饭吗？你坐下了，是谁在做饭？

　　莫不是真是那小倩！？

　　而她在这时也听到了，隔着一层薄薄墙壁的另一间屋里，确确实实传来了切菜和滚水咕嘟的声音。

　　她一时汗毛倒竖，令人头大的想象力发作，将那美人蛇的样貌形象和做菜这一行为联想起。念头刚冒出呢，她就两眼一翻恨不得昏过去。

　　而面前呢李采城兴致勃勃，哼着小调呢和玉玲珑谈话，说是小倩手艺可好了。

　　窗外光影流转变化，照在无名小花圆溜溜的瓣儿上。

　　*

　　这屋建得僻静，四周少有人家，河水潺潺声时缓时急，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很长。

　　玉玲珑侧耳听着厨房的动静，又偶尔接上李采城递来的话茬。她虽心里对方才庙宇里一事很是在意，但是看到李采城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又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姑娘与这公子是何关系？”李采城小口抿了口茶，举止优雅与这屋格格不入。玉玲珑打着哈哈说普通朋友，又反问回去他在这住了多久。

　　一旁墙壁上沾染上岁月的污渍，一看便知不是一时所致。而一个赶考的书生，又会是因为何，在这无名的地方长住。

　　“三年。”

　　玉玲珑一时哑然，可见李采城一脸平静并未对整整错过两次科举有何波动。

　　这时，隔壁的动静也停了，玉玲珑屏气凝神还能听到水滴而落的动静，该是菜好了。

　　“玉姑娘稍等，我去端菜。”

　　方才的闲聊就这么翻了过去，李采站起身就要往厨房走，玉玲珑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也蹭一下站起来，“我，我也来帮忙。”

　　“不必客气，哪有请客人帮忙的意思，而且厨房脏污，实在不好意思沾脏姑娘的衣摆。”

　　李采城拒绝很爽快，待他走到厨房后玉玲珑才僵直着身子坐下，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她长吁一口气，没由来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总觉得那厨房有何不对劲。

　　她转头看向泠白榆，见他在那呼呼大睡，而她在这里胆战心惊就觉得不爽快，举起拳头捶了他一下才算解气。

　　后面李采城端着一盘盘菜来来回回，不大的桌子上不时就已经摆满，菜品大鱼大肉满是，不知情的还以为现在是过年的团圆饭。

　　再看看这屋里条件，玉玲珑有些拉不下脸。在李采城将最后一盘菜放下，这盘盘菜顺着围成一个圈。

　　“等着，最后一道菜小倩端来，那可是她的拿手好菜。”

　　李采城一聊到小倩就满面荣光，玉玲珑尬笑一声搓了搓手，偷偷观察着李采城，见他面色无恙也不像是被妖迷了神。

　　况且方才他用那笛子是能驭蛇的。

　　难不成真是自愿？

　　那为何这幅书生打扮？

　　玉玲珑有些搞不明白，也只能祈祷泠白榆早也醒来也好重新上路。

　　“久等。”

　　就在这时，一声风情万种的声音随着油烟气和饭菜香一同飘来，玉玲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猛一转头看向厨房。

　　可想象中的画面却没出现。

　　那门里确确实实走出来了个“人”。

　　一个美人。

　　她那似寐未觉的眼睛倦倦耷拉着，樱桃小嘴，小翘鼻。左看右看都是玉玲珑背了一路的那蛇。

　　她端着个脸盆大是瓷碗，扭着小腰就往玉玲珑这边走，里采城提前站起，帮着帮她放下汤碗。

　　碗往外飘着热气，一闻香味扑鼻，再往里瞧瞧，玉玲珑发现这竟然是一道黄鳝汤。

　　一条条肥美的黄鳝被片成片泛着乳白，与鲜美的乳汤相融。确实是垂涎欲滴。

　　若是放在正常情况下的话。

　　玉玲珑不动神色咽了咽口水，眼睛还瞟在那美人脸上呢。

　　“姑娘，奴家脸上可是沾着什么？”

　　那女人抛着媚眼就瞧过来了，玉玲珑一个激灵忙称失礼，挠了挠脸侧说是瞧她漂亮至极。

　　小倩很受用的捂嘴笑着，在李采城的搀扶下坐在他身侧，身子软得像是没有骨头，刚坐下就瘫在李采城身上，用着小手勾着李采城的衣领玩。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玉玲珑埋头喝水不敢多看一眼。

　　虽心里很想问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第六感还是让她压下来了兴趣。

　　而这菜。

　　她也没昏了头，必然是不敢吃。

　　即使她这一天下来什么没吃，闻着这香味却只觉反胃，只敢小口抿着自己带着的水。听李采城询问也只是笑呵呵说是在心系泠白榆没了胃口。

　　而这一提，倒是让美滋滋吃着鳝鱼的小倩抓到了话头。

　　“诶呦，我瞧这个小公子……”

　　她这时刚夹了一口黄鳝入口，油水在她饱满的嘴唇上泛着油光，其身侧的李采城也是吃得满嘴油。

　　就着这二人的脸，这油光糊在嘴上也算不上让人不适，可玉玲珑瞧着他们吃得喷香却难忍作呕，蹙眉抿嘴才缓下劲算是和蔼的“嗯？”了一声来回应小倩的话语。

　　小倩没有再说话，反是从位置上起来，扭着腰来到床前，左右看了泠白榆几眼又嗅了嗅，随后惊呼：“呀，真是了不得，还真是。”

　　“姑娘可是知道什么？”玉玲珑发问。

　　“是了是了，准没错，你家小郎君这是中了毒啊。”

　　可一提可不得了，玉玲珑立马紧张起来。

　　“难不成是蛇毒！”她下意识问道，后立马觉得有些不妥。

　　当着一条蛇妖这样问，好像……有些冒昧。

　　“哪是哪是！”而小倩倒是看着不介意，笑着将手搭在玉玲珑的手背上，“这是中了情毒啊！”

　　而就在她的手碰到玉玲珑的一刹那，玉玲珑的手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被一条油亮亮的大蛇爬过一般。

　　可又奇怪的是，这次系统竟然没有弹出提示音。

　　玉玲珑挑起眼皮看向站着比她高上一头的小倩，那双媚眼确是人类的眸子，可那刺骨的诡异感骗不了人。

　　玉玲珑咽了咽口水，就听小倩继续说。

　　“你这公子这几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玉玲珑摇了摇头，后面又想起碧螺春幻境一时，嗫嚅半天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而小倩见她这样心中了然，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一句“你要不要去梦里救他？”把玉玲珑炸得找不到北。

　　“梦……梦里？”

　　“是了～是了～”小倩捏着戏腔唱了起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呀，姑娘你说是不？”

　　玉玲珑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云。要说真是那幻境原因，这不得去找碧螺春不？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可小倩像是笃定她会答应一般，一双手攀在她肩头，转着身绕到她背后，不拘的发丝落在玉玲珑眼前，“快，姑娘我来帮你。”说罢，她抬眼看向李采城。

　　后者心领神会，从行囊里取出笛子便吹了起来。

　　那笛声悠扬，落到玉玲珑耳里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她感到不妙想要躲开，可身后那瞧着软若无骨的女人却死死将她摁在了原地。

　　一种熟悉的味道充满了她的鼻腔，让她一时没了气力。

　　她想起来了，方才鬼使神差要来这屋也是受了这笛声。

　　玉玲珑：我去，我怎么又被你们这些打扮得像书生的人害了啊！

　　随后她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再一睁眼，便是满眼红，以及……

　　一身婚服。

　　她汗毛直立，脑海里不久远的记忆回笼，将她吓得颤栗。

　　而这次迎接她的却不是无尽的月色和湖水，而是……

　　一双含情脉脉的眼。

　　属于泠白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