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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何似在人间 ...

  •   从未想过还会再遇见她。
      长发披肩的她,清丽如昨,而我,却已是满面沧桑了。
      一直是在刻意地逃避可能和她有关的任何事任何地方,甚至尽可能地深居简出如一只避猫之鼠,但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避到今天,竟还是对面碰上了。
      呵,直到今天,不小心想到当年火山爆发似的场面,我竟还会猛然间心痛如绞,当年缠绕耳边的她那声声凄厉地嘶喊:“我没有,我没有---”竟还会炸响在脑际。五年了,五年来每念及此,我都只想夺门而去寻个没人的地方借酒酩酊,五年来只要能暂忘那如梦魇缠身的一幕,我愿意接受任何艰难的工作或挑战。
      可是现在!
      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奇怪的是她好象完全不认识我了,她只是客气有礼地跟我报到而已,除了公事公办外没有丝毫认出我的迹象,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就若无其事地告辞出去了。反倒是我,刚一照面差点儿就要落荒而逃,完全是因为她进来时堵住了门口我又浑身失了全部力气般呆坐着才勉强沉住了气。不知我的脸色有没有出卖我?
      我早就换了名字,发型面容均大非从前,只不过她竟然没有认出我?!我看着光可鉴人的办公台面,将信将疑地发怔,我竟然已改变到这般田地了吗?岁月如刀,我不如她太多了。
      本以为狠心逃到这弹丸小岛上来,做着与她十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行当,这一生这一世都再不会见到她了,谁承想忽一日,总公司会巴巴地派一个助理来叫我“带一带”,我还记得董事长跟我说这话时头也不抬眼望别处的反常样子,几年来这个可亲可爱的老头儿待我如亲生女儿般,我以为这个什么助理是总公司的皇亲国戚,老头儿知道是个苦差所以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我。可怜我还诚心诚意地跟他说没关系我正需要人什么人都行呐,哪料到这个什么人居然是她!
      世事难料,不过有意思的是,她比我出道稍早,我原在她的那个行当里当过她的助理,而今一轮回,她颠倒过来当我的助理,所谓报应不爽,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我是恨她的吧?我惆怅地对自已说,想当年那样的交情,现如今居然为了当过助理都不平衡,如此这般的计较,只不过是因为还恨她吧?可是,我凭什么恨她呢,五年来我前思后想那一幕,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我的事,我远避而去,也不是为了恨她而是为了成全她,我其实恨的是自已罢,不过我不愿意面对我自已,恨谁都好过恨自已,因为恨自已则谁也不能迁怒怪罪,一腔郁闷无处发泄,憋到头来只怕得生癌。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恨她的,成全她,也恨她。
      我还逃不逃呢?按说她没有认出我来,我也就不算违了那“你们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我”的毒誓,那夜说这话时真是入骨的怨毒,伤的是他们,更是自已,如自高崖飞速堕下,有一种怪异的痛快感。但我现在再逃就不同了,辞职就好比自杀未遂反落个全身瘫痪后患无穷,这几年来我搏到这个地位殊为不易,这一走就万事皆空--又不能真的去跳崖,我可再没处寻一个五年来从头干起了,人老珠黄没有资本,我现在太知道这一点。
      可是不逃么?万一她有一日认出我来又怎么办,我何以遁形?不过,不过,不过,我可以观望一下罢?她只是一个“助理”,我“带一带”后还要回总公司的,大抵总不会有多长时间,今天她没能认出我,以后也未必能认出我,我冒一冒险不要紧的罢。我安慰着自已,不怕的,反正一旦她认出我来我还是可以象当年一样不留痕迹地溜走,她当然发现是我就还是要跟我解释,可能还会拉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当然还是要装作信任她,然后我自然还是会摆出一副震惊过度的样子让她给我时间静一静,过几日再详谈,她总不能扣着我要我听她说话的,当年那晚她可以厥倒过去让我心软,现如今但凡逼得我急了我也会用这招,我才不会给她重温那晚令人作呕的经过或者编织圆满谎言来哄我以求自已心安的机会,我会一眨眼间消失个干净。五年前我还是个毛丫头时就做到过一次,五年后都成江湖老油条了这种事更不在话下。我给自已打着气,觉得心里的激荡慢慢缓了下来,她都一副往事不再的样子我凭什么老心惊肉跳的,来就来吧谁怕谁?
      三天之后我就为那一时之勇后悔不迭。
      我以为她来这儿不过是走走过场,总公司往年也不是不派人来,基本上都是蜻蜓点水的过一遍就走人,巴不得不管这儿的事,她倒好,想在我这儿干一辈子似的,比我早到,比我晚走,来了就跟在我身边把我秘书泡茶收拾的活儿都揽了过去。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就找个机会把她支给董事长那老头儿呐,现在倒好,她成日里笑盈盈地鞍前马后,干事也利索得力,我可找什么茬儿呢?老头儿和我私交虽好,公事上可还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我说不出可信的理由来,凭什么支她走呢?这么耽了几日,得,老头儿回美国述职去了,公司的事一摞挑子全甩给了我,这下无论是支她走还是我自已走都没戏了,总得等老头儿回来吧。没奈何,我打迭起精神全副武装,整日里十二分戒备地观察她,也提防自已,别人家根本没想到是我,我倒一日漏了嘴去问她“轩怎样了?”才没出息呢。
      轩怎样了?我心里象有个魔咒,只要见着她就忍不住想问这个问题。
      我真没用罢?为什么就是无法忘记轩?当初逃掉,也就是为了成全她和轩,一去五年,我消失得干净辙底,她和轩,应该已是和合美满了吧。不知轩会不会来这里找她,假如有一日轩也要来我可真的要逃了,我不能指望轩也会认不出我来,我绝然而去时他深痛而绝望的眼神我至今记忆犹新,六年相恋,朝暮缠绵,只不过一晚便轰毁化灰,我到今天都不得解脱,我就不信轩能真正忘记我。轩是全心爱过我的,轩是不顾一切地在乎我的,这我从未怀疑过,即使在那个天崩地裂的晚上,我也没有对轩对我的好失去信心。但击垮我的也正是这一点,我发现真相竟是在轩和她痛苦的分手之际,我无法忍受,六年的感情如果只剩下责任,似火的浓情如果最终归于无奈,那我的爱情和自尊都会在刹那间被践踏入尘土,我绝对绝对无法面对这般下场,于是我只有逃走,不留下任何做作的余地,再听任何解释都会如同一场笑话,而且我实在想不出来轩还能有什么可说的,我的退出更会成全他们从而一害两利,我最好还要快快嫁给别人作幸福状就愈发的皆大欢喜。只是,即便是想得这样清楚地离去,到得今日我还是不能忘掉轩,我死也不肯回头,却也无力自拔。我心底是知道的,轩和她也会有一段十分惨痛的日子,但是时间总会解决一切,更何况比起我来,他们毕竟是郎有情妹有意的两个人,无非碍着其中一个我罢了,他们是捱义气才痛苦,而我不讲义气,我没风度,我凭一股气逃个清静,他们找我也必找得仁至义尽方才罢休,这样天长日久,他们总可以对自已有了交待,那时就万事大吉了罢。看看来我这儿的她,不是连我都已认不出来了吗?如果仍是心中有愧,见了我还不得跟见了鬼一样?
      她干么有愧?我悻悻地对自已说,她又没抢轩她是在高风亮节地让给我。哎呀,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心痛得想弯下腰去惨叫。算了算了轩怎么样与我何干?
      这么些年了,也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误会了他们,尤其是后来想起他们那样急赤白脸地找我说“没有”时,会隐隐觉得,有没有什么因由是我没想到的?但是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掐掉,还会有什么可能呢?我自已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即或他们解释得很圆满,我还能信吗?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相交知心的朋友,一个是我青梅竹马倾心相恋的爱人,一旦我无法再信任他们,我就无法忍受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甚至连见面都无法忍受,这种不信任感就象一个恶性的毒瘤,一经生出就无法根除,我若是当时不逃,终有一日会生出事来把我们三个都毁掉。
      我就这么想啊想的和她相处着,不知不觉中快到年终了,她居然还没走,而我也竟然有些不希望她走,公平地说,有她在这里帮着我,实在是令很多事都变的得心应手。我更料不到的是我们的关系也不仅仅停留在工作上了,在我设防的心一点点解除警备放松下来后,我和她竟又有了几分朋友的样子。其实这也在所难免,我和她原本就是自幼稚园就在一起的好朋友,彼此声气相投宛如一人,只要假装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不可能不成为朋友。我发现,五年来她性情的改变很大,原本她比我娇纵得多,从不屑于主动与什么人往来,更别说对我这样一开始摆着个冷面孔跟她吹毛求疵的人了,可是现在的她居然象铁棒都打不走那样粘着我,怪也怪在又不讨厌。我成日想不和她说话都难,自是非熟络不可。反过来说,五年的时间对我也不无好处,蒙在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上司的面纱之下,我渐渐的可以和她坦然相对了,不经意中也你来我往。虽然我仍不是完全放开的,也不会多么热情,但是她却一点也不介意,这些日子下来,她对我已是无话不谈。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交任何朋友了,我不得不承认,我冰冷的心,因着她的体贴和善意,又感到了丝丝久违的温暖。
      从和她时断时续、或随意或刻意的闲聊中,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只是新郎并不是轩。那么看来他们毕竟没能战胜内心的疚痛而结合,我悄悄叹憾之余,心底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这可不是意味着我能忘记那一晚的经历或者预示着我有可能和轩鸳梦重温,轩的感情已经背叛了我,我如果今天能够淡忘这一点并和轩重新开始的话,那么当初我也就不会那样决绝的离开了。我伤感的是,那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终究还是把我们三个都毁了,我有一点轻松的是,她和轩对我的好,还是占了他们对彼此的好的上风。我是小心眼儿的吧?我是嫉妒的吧?
      我自是没有半点现身相认的意思,轩既是不和她在一起,那我更没有被认出来的危险了。想不想再见轩?不不不一万个不。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份只为了责任的相守,我知道轩无论爱不爱我都会是个无微不至的丈夫,但我念兹于心的是我们曾有的那份全心投入的毫无瑕疵的感情,那时的我们作什么都只为着对方着想,也正因为此当我发现轩情感的真相后,我在万念俱灰、黯然遁去时还晓得要留书说明我绝不会自杀我会过得更好,还不无诚意地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惩罚他们的同时惩罚了自已,我放逐自已的同时宽恕了他们,只是现在看起来,他们最终的决定还是不宽恕他们自已。
      毫无道理的,我坚信轩一定还是独自一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再入情网,而没爱情的婚轩是不会结的。但我这样想时旋即就嘲笑我自已,我不是也曾坚信轩不会背叛我吗?轩不是差一点就和我结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吗?我曾错得那样厉害,现如今我居然还敢要自已相信自已对轩的判断,我真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无论如何,我不是以前的我,我是另外一个人,我不要暴露身份,我不要和轩再相见,我和轩的情感已经万劫不复,犹如一面破了的镜子,再拼起来就算还是一个圆,也永远有一道无法消弥的裂缝,再也不可能恢复旧日的美满。
      又到这一日,又是她的生日了,她殷勤地对我左请右请,非让我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没有什么外人,都是公司同事,恰好周末嘛,大家聚聚。”我推搪不过,终于还是答应了,我想到时候人多,我不去反而显眼,去了应个景儿就是了,反正谁都知道我不喜欢热闹,早点走了就算完事。
      想不到我跨进她的小屋才发现原来只有我和她。
      更想不到,她的这间我从未来过的小屋竟一如那一晚般布置,这使得我一进门便怔怔地几乎有些晕眩,触目所及,还是那样的格调,还是那样的桌椅家具,甚至连她也还是穿着那袭洁白如雪的坠地长裙,耳畔回响的,竟还是当年那曲柔媚的音乐,恍惚间,我仿佛掉进了时空隧道一般,一下子便回到了五年,哦不,是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呆立在房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还是认出我来了。
      “苑姐,来坐啊。”她的神情有些凄然,却没有我料想中的特别。她还是如常般对我微笑自如,她还叫我苑姐,那么说,她并没有认出我来,还是接受我假称的年龄大过她的说法。我有些迟疑地想着,竭力控制住自已不即时掉头而去,我还是不要自已穿帮比较好,我须得坚持到底,不是吗?
      我暗自深吸了口气,走到沙发前坐下,天,甚至连那个有些愁眉苦脸的靠垫娃娃都一如从前,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也和我一样,从没自那个火山爆发的夜晚中恢复,而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试炼自已吗?又或者,想忘记那个夜晚的只不过是我吧,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永远留住那个夜晚,毕竟,在那个夜晚,轩对她说了,他爱她。
      我的心大痛起来,面上却没有表情的僵硬,但她却象是什么也没有查觉,只是陪我坐下来劝我吃东西,给我倒酒,切蛋糕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我看着她做这些事,意识模糊地想,也许,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做的吧,只不过,那时坐在她旁边的,是轩。我心中万潮汹涌,我几乎是机械地在往自已嘴里倒酒,我恨死自已,为什么六年都过去了,那晚的一切还是象刚发生一样的无从逃避。
      从进屋到落坐,我几乎一个字都没说,连句招呼都没打,她却居之泰然,假如我不是一直在自已的思潮中起伏,我一定会感到不对劲儿的,但当我想到这一点时,灌自已已灌得有些发蒙,我眼前晃动的,只是那个夜晚我看到的那一幕,眼前的她,反倒象一个影子一样闪烁不定。
      “苑姐,你....你别喝了....”她也有些醺醺然了,她按着我的手,清丽的面庞上,已有泪光在闪动,我看着她,发现自已竟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由自主地关心她,她叫我“苑姐”,那么,她将对一个新交的还嫌有些陌生的朋友说些什么呢?哦,我真的想听,我想知道,在一个“局外人”的面前,她会怎样吐露心声?
      “苑姐,我...要...说个故事...给你听。”她看着我,视线却仿佛穿过了我一直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陷在这个故事里拔不出来,我伤害了我最珍惜的朋友,也害惨了一个我曾经那样深爱过的人,当我想弥补一切的时候,我却找不到任何机会,我该怎么办呢?苑姐,我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从幼稚园就玩在一起的好朋友,我们好得就象一个人,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我们原是学一个专业,只不过她因故比我晚毕业了一年,大学出来后就来到我工作的城市跟我一起打工。我告诉你她叫什么了吗?没有吗,她叫阿洛,我俩上班在一起搭档下班在一起逛街,只是因为男友也在同一个城市阿洛才没有和我住在一起。呵,阿洛的男友叫轩,青梅竹马,恋爱自高中谈起,到工作时已足谈了六年。阿洛不象我,我的男朋友一直走马灯般的换,阿洛却和轩一往情深,六年下来还如同浓情巧克力,看了叫人嫉妒。大学一毕业他俩就准备结婚的,所以干脆同租了一间单身公寓。阿洛的父母家人都在国外,为了轩她死都不肯出国,把家里人全惹恼了,所以结婚的事她都不打算跟家里人说,只得我帮她跑前跑后的,要说不过公证一下又不行礼原也不费事的,但阿洛要布置她那个小家,挑剔到足不说,又要节省,结果买一件东西恨不能跑遍全城。我那时刚跟一个家伙分手,左右没人陪,阿洛一是好心,一是要人帮忙,就这么着,那一年,我们成了三人行。我几乎全天同阿洛和轩泡在一起,计划婚事,张罗家当,搞到后来都不知是我结婚还是阿洛结婚。阿洛心软,买东西老是吃亏上当,她张嘴又快,有她在价钱总是砍不下来,总被我埋怨个半死。时间一长,阿洛第一个烦了,她说宁肯去加班也不要买东西,轩的意思干脆啥也别要地上就铺个床垫。阿洛又不肯,连赖带磨的要我跟轩一起去买,她说但凡是我买的她都喜欢,轩要同去是因为得有个苦力抗大包。轩不太乐意,阿洛也不往心里去,只是笑说,一个是她的好朋友,一个是她的男朋友,离了她都孤苦零丁,合该互相照应。我到现在都记得阿洛一边这样说,一边顽皮地笑着的样子。阿洛是那样一个心地纯净而善良的女孩儿,半点戒备和心机都没有。
      时间一长,我发现自已变了,和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快乐,而只要阿洛也在,我就莫名其妙的烦躁、伤心且不安。阿洛什么都没查觉,她只是老叫轩陪我出去,那会儿恰好阿洛单独接了一个客户,这是阿洛第一次独立作CASE,投入得不得了,所以总是跟我吵吵没时间。轩是聪明且敏感的,他很快意识到我与往日的不同。轩马上故意找由头避开和我单独相处,这一来可又伤了我的自尊,我什么也不说就是不再去任何有轩在的场合,这么一来等于连阿洛也不见了,因为有她在的地方基本上就有轩。阿洛开始没有留意,而我却在那段几乎是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里明白了自已的心,我已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我最好朋友的未婚夫,这次的感情突如其来,却凶猛异常,我往日的经历都证明我是一个潇洒放得开的人,但这次是这样的不同,这次我竟感到绝望。
      我避了几日阿洛就上门来找我,她发现我极度的消沉和抑郁,又不跟她说为什么,一下子着急担心得不行。她三番五次地问我,问得我最后冲她大发脾气,说她管闲事吃饱了撑的。阿洛也不恼,又去问轩。轩是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消极地找理由不陪她来看我。说也真是奇了,阿洛原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却一点儿蹊巧也觉不出来。不过最后她还是猜到与轩有关,她认为是轩得罪我了,竟然逼着轩来看我问我到底出什么问题。她相信我是为了不愿意说好朋友未婚夫的坏话才什么也不跟她说的。
      轩被她迫得急了,对阿洛说:“你就不怕我老陪她陪出事来?”
      阿洛竟笑不可抑,她说:“这世上总得有少数几个你信得过的人吧?我要连你们都防,我不得累死呀?我也看出汀儿有点儿喜欢跟你一起出去,那又怎么啦?谁还不能有个好兄弟什么的?汀儿现在只一个人嘛,她娇气,有个熟悉男生就依赖一下很正常,哪至于就出什么事?汀儿才不是那种人呐,我阿洛更加不是小心眼儿的醋娘子。啊呀,我晓得啦,就是你的毛病,你一定让汀儿以为你提防她,讨厌,你看她连我都不理了。这可不行,汀儿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啦,她要是不理我了我会闷死的,你快点去跟汀儿说好话多哄哄她,一定要哄得她开心才算数。”
      轩没笑,只是盯着阿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哄她开心,你会不会不开心?”
      “才不会呐,小瞧人,你也把我想得忒酸了,”阿洛一直笑,“你们俩我还不知道嘛,你和汀儿不投缘的,这辈子也就只能是好兄弟,你和汀儿要能看对眼,我阿洛这二十几年可就算白活啦。你想得倒是蛮臭美的,以为谁都会爱上你啊,汀儿和你也是高中同学嘛,咱们仨儿根本是一起认识的,她要是会爱上你还捱到今天呀,早干嘛去了?真是的,我都放心,你瞎琢磨什么,快别自作多情了。我跟你说啊,你要是让汀儿不开心,那我也别想开心了。”
      轩有些啼笑皆非:“原来我想要你开心的话,还得先哄你的好朋友开心?”
      “就是,就是,”阿洛撒赖地说,眼睛里却是一片深情,“汀儿不仅是好朋友,更象是我的亲姐妹,你照顾我时当然也要照顾到我的姐妹啊。”
      这段对话,我其实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阿洛这样的信任和关心我,我却辜负了她,但感情的事,并不能由人控制,我爱上轩,是我自已在当时也没办法改变的事。但是,老天作证,我没有作任何对不起阿洛的事,我真的没有,我避开他们,压抑着心底的激情,只求放弃来让自已解脱。那一段时间真是痛苦极了,轩是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孩子,我无法在心中抹去他的身影,而阿洛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痛苦因此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来劝解和渲泻,我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轩真是很爱阿洛,为了阿洛同他说过的话,他竟真的跟阿洛一起来看我,还诚心诚意地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是就请我原谅。他这样说时我并不知道有阿洛的授意,呵,为情迷乱的我竟为着轩的软语相劝而沉醉,我无法拒绝和轩一道出去,哪怕出去时我们只是为阿洛的意愿而采购,哪怕我们从头到尾谈得只是阿洛,我都为了这短暂的单独和轩相聚的机会而欣喜和满足,我竟是越来越无力自拔。时间一长,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以为轩其实也是爱我的,只不过阿洛对于我俩来说都太重要了,我们谁也不能伤害阿洛,所以轩和我一样在苦苦克制着。
      我错的多么厉害啊,可是我真的没有对轩表示过什么,我们在一起出去了那么多次,我从没有提过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我从没有做过什么超越我身份的事,我更没有说过任何会泄露我情感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暗示,我真的没有,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于是就到了那一晚,那天是我的生日,不是周末,大家都很忙,也没办法专门上哪儿去庆祝,阿洛就和我说好,晚上和轩一起带个蛋糕来看我。
      那一晚,他们很迟才来,我一个人坐在小屋中,听着一曲伤心的音乐,不知不觉中,已喝了不少的酒,以致于他们一来,我几乎都没有看阿洛,眼睛完全不受控制地盯在轩的脸上,这样阿洛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轩是明白的,他有意无意地躲着我的眼光,偶尔避不过时他看向我,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我真是自作多情,我觉得轩的矛盾是出于他也爱我但却不能表达,我可笑不?不过也可怜可怜我吧,我爱得这么无望,那时的我已被爱情和友情压得快要裂成两半了。
      那一晚是注定要出事的,他俩才进屋坐下,阿洛的手机就响了,是她那个客户,非要火烧眉毛地马上见她。阿洛连声应着就往门外走,轩二话不说也站起身来。我真是伤心且沮丧,靠在沙发垫上只是闷声喝酒。阿洛看我这样子,便软硬兼施地逼轩留下来陪我,还说她忙完了无论多晚也要赶过来,往日这种状况轩是一定不肯留的,但是这一晚,轩竟然真的默默留下了。我只看见,他的眼睛一直深深地盯着阿洛,直到她半掩上门走出去。
      只剩了我们俩,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我痴痴地望着轩,根本找不出话来说。轩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杯里的酒,紧锁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就那么看着他,看得心里恍恍惚惚的。有一忽儿竟不知道,眼前的他是真实的还是只不过是一个幻影,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他的脸,而轩迅速地捉住了我的手,我一震,他的手竟是冰凉。轩坐到了我身边,他第一次凝神看着我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满是真切地关心,我惊骇得无以复加,我虽然无数次梦想着他能这样待我,但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还是无法承受。后来轩说,那会儿我的脸白得象个死人,惊恐莫名。
      轩温柔地说话了,“汀儿,别这么苦自已了,我什么都明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你想对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我心里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一下子崩溃了,我浑身一软,倒进了轩的怀抱,泪落如雨,轩轻轻地揽着我,叫着我的名字:“汀儿,汀儿”
      我依着他,仰起脸来,心中的全部悲苦和快乐只化作了三个字:“我爱你!”
      我感到轩震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他说:“我知道,汀儿,我....我也爱你。”他说得涩口极了,而我竟浑身颤抖起来,我根本想不到,轩竟真的会对我说这几个字,更想不到我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到的竟不是满足而是恐惧。
      轩轻轻地、然而坚决地扶起了我,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汀儿,你要仔细听我说,我知道你的心,我现在也告诉你我的心。但是,仅此而已,我们没有未来,我们不能相爱,你明白吗?你必须忘记我,真正的从心里忘记我。我也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你也必须要做到。我们绝对不能背叛阿洛,我是她的未婚夫,我们在一起六年了,我一定要娶她的。你又是阿洛最好最信任的朋友,我们都对负她有责任,对不对?我们不光不能一起,就算心里装着对方都是对阿洛最大的伤害,她要是知道这件事,她会被我们害死的,会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失去信心的。过了此时此刻,我再也不会说我爱你,更不会承认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自已的感情而让阿洛伤心,你也不会的,对不对?所以,我们只能消灭这份感情,我做得到这一点,你也应该能做到的。汀儿,你明白吗?你也更在乎阿洛的,不是吗?”
      他这样说时,我一直看着他,但他的眼睛象迷雾,我看不到他的心。我只觉得浑身象被火烧着一样的痛,但是听到最后,我感到我慢慢醒了过来,理智又回到我身上,我觉得我完全能明白轩的意思,也同意他的结论,天地良心,我发誓我就是再爱轩,也从未起过要把他从阿洛手里夺过来的念头,就是他说了他爱我时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听他这样说时只会感到害怕的原因。我的确更在乎阿洛,我不可能为了对轩的感情而不顾阿洛的感受。我和轩当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们自已都会鄙视自已,都会永不原谅自已,那样的十字架,我们谁也背不起。是的,我必须忘记轩,必须从心底消灭这份感情,我和轩都别无选择。
      我和轩相对而视,真奇妙啊,轩说爱我这件事反助我弄清了自已的感情,自我爱上轩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心里安宁且祥和,第一次觉得自已真正可以做到忘记轩。我含着泪微微笑了,我对轩说:“我明白的,我能做到,你放心吧。”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叹息般的声音飘了进来,“我也明白了,老天保佑居然让我也明白了。”天啊,是阿洛的声音,我和轩,都一下子惊得僵住了,我们竟忘了分开,就那样执着手望向门口中,望向那个幽灵般摇摇欲倒的身影。
      阿洛也不进来,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可真让我感动啊,我的好朋友,我的未婚夫,对我可真是好,你们这样的在乎我,我何幸之有?”
      我相信事起骤然,轩开始也和我一样被吓住了,但阿洛的话刺激了他,他猛地推开我跳了起来,叫到:“不,阿洛,不是你想得那样,不是.....”
      “不是哪样?”阿洛冷冷地截断轩,“我还用想吗?我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我还有什么可想的,你说不是,还能不是什么?”
      轩笔直站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吓人的深痛而绝望的情感,他只是看着阿洛,再也没有瞧过我一眼,我觉得浑身浸过一种彻骨的奇寒。我不由自主地也叫起来:“阿洛,真的不是,我们没有,没有.....”
      “你们?”阿洛的声音象刀一样劈过来,“苏汀,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肯为我这样子牺牲。总算我糊涂人有糊涂运,都走到马路上了才想起来竟忘了给你生日礼物,怕你伤心巴巴地跑回来送给你才没错过这伟大的一幕。要不然,岂不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一辈子受你恩赐,却无以为报?”
      我也哑住了,阿洛本是伶牙利齿的人,这会子急怒攻心,她不会再留丝毫情面,只听她还在说:“苏汀,你倒是大方,只要轩爱过你就行是吧,他的人在不在你身边你都无所谓。你们俩真浪漫啊,一辈子宁可相思相念而不相守。对了,倘我不明真相,还会当你是无事不可分享无话不可言说的好朋友,你当着我的面和他眉目传情我都会懵然不觉似支木头,还会不断地提供你们俩单独相聚的机会好让你们倾诉衷肠,这么一来可真是几全其美啊。真佩服你们两个,做事这么面面俱倒。”
      阿洛就是用粗言骂我、甚至打我,我都不会象听到她对我这样说话这么难过,我清晰地体会到阿洛心中那骇人的恨意和痛苦,我被击垮了。直到现在我都不能清楚地回忆起后来的情形,我只记得我不能控制地拼命嘶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阿洛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我一点也听不见了,我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我没有,没有做对不起阿洛的事情。
      我当时的样子看起来大概已快疯了,一直沉默的轩突然扶住了我,喝了一声:“闭嘴,阿洛。”这一声,使得我的声音和阿洛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我茫然地在他俩的脸上看过来看过去,他俩则对视着,眼里,是一模一样的深痛和绝望。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阿洛忽然又开口了,她说:“好,我成全你们,你们以后,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我。”这话说的是那样怨毒,话音未落阿洛已决然地掉头而去,我眼一黑就向地下一头栽去,只感到手臂被轩猛地扯住,然后就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待我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我躺在沙发上,轩守在我身边,但是他的眼睛却只是看着门口,连我醒来都没有查觉,好象我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挣起来扶着头,昨夜的酒仿佛全在我脑子翻腾,我头痛得要炸开般。而轩,轩什么也不说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竟是连再见也不想说,就这么要离开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跳起来堵住他,嘶声道:“我知道我们不应该相爱,但是事已至此,阿洛已经知道了,你居然对我还要这么狠心不理吗?”
      轩看着我,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我,他十分平静而且十分淡然地说:“我不爱你,汀儿,从头至尾,我没有爱过你。这一生这一世,我都只会爱阿洛一个人。你该还记得,阿洛这名字原就是我叫出来的,洛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怎么还可能爱你呢?昨夜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想办法让你开心,又不至于留下什么痕迹。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弄巧成拙,竟成了现在这样自食苦果的局面。你若是没有晕倒,我早就追阿洛去了。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阿洛明白并相信我只是用心良苦地想照顾她的好姐妹。汀儿,我对不起你,不过你的感觉已是我无法顾及的事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一脸淡漠,是啊,这话听起来才该是轩说的,他本来就对阿洛以外的任何女生都不耐假以词色,我的心已痛得麻木了,我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轩说的才是真话,昨晚的那个他,只是一个幻象,一个梦而已。
      轩说完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怔怔地在房中站着,我站了好久好久,一直都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对轩的爱意,都一下子变得遥远和不真实。我不停地问自已,我这是怎么了,我干了什么?我那样的爱阿洛,我那样的爱轩,可我的爱为什么反成了伤害他们的利器?我什么地方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轩都在想尽办法同阿洛解释,阿洛却好象跟我们捉迷藏一样千方百计地躲我们,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她就不分场合时间的歇斯底理大发作根本不容我们说话,单独对着我时她就苦苦哀求我给她时间静一静,我和轩没半点法子,只得等着,希望她过几日能定下心来和我们谈一谈。
      我和轩都没有料到阿洛的性子竟倔强如斯,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们解释,几天后她忽然就如同在空气中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早已心灰意冷,等到阿洛国外的妈妈打电话来问我阿洛的消息时我就更加绝望了。轩象疯了一样满世界地找,直找了三个月都一无所获,我看到轩象烧灼的木头一样一点点枯干,这才真正明白了轩对阿洛爱到了何种地步。这三个月来,轩告诉了我许多阿洛跟他说过的话,我终于知道了他那一晚跟我说那些话的前因后果,我也才正式抛开阿洛的影响以自已的眼光和理解来重新认识轩,我发现阿洛是对的,我和轩确实是不能投缘的男女朋友,我们中间如果没有阿洛,连可谈的话题都找不到多少。轩当然是不可能爱上我的,而我竟会那样深切地爱上轩,想来也真如鬼迷心窍了般。轩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他做事有时只求目的而不在乎手段,当然不是很过份的那种,但是他以为,只要能让我摆脱对他的那份奇怪的感情,趁阿洛不在时演一次戏的方式是可以的。只是造化弄人,轩的所谓妙计只要平安过了那晚本来是可以实现的,结果却变成这样,轩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后来才知道,阿洛称要和轩分手找她妈妈帮忙,其实她离开我们后就躲到她家一个远亲那儿去了,她妈妈打电话问我消息完全是阿洛的主意,她知道这样一来我就会彻底失去和她联络的办法。她家里人原就不同意她和轩在一起的,这下子趁了心愿,没有人会帮助我们找阿洛。
      又过了几个月,轩终于放弃了寻找,他跟我说阿洛一定已经出国了,他也要走,他要换个地方静一静,还要等待机会再去找阿洛。他离开的时候我去送他,这时的我已完全自那段不该发生的感情中拔了出来,我也想通了前前后后这整件事。我想,我们其实都不能算有什么错吧,我们谁都没有背叛我们的友谊和情感,我的确不该爱上轩,但爱情是没有道理的,它来了它又走了,也不能说错吧。轩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爱阿洛,就算他方式不对,但终究还是为了爱呀,爱是没有错的。阿洛呢?她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错了吗?也不算错吧,她受了伤害,可是她留书而去时还说她不会自杀还为我们祝福,我相信她字里行间的诚意,阿洛是爱我们的,她说她要成全我们,她的作法也不为错吧。
      可惜的是,我们那时都太年轻了,我们虽都依着我们做人的原则行事,却仍没想清楚怎样的方式才是最恰当的,再加上命运的捉弄,我们竟把原本不复杂的事情弄到这样凄惨无望的境地。不过后悔及自责是没有用的,我们只能接受教训,等待最妥当的机会来弥补一切,我和轩相约,在下一个机会来临的时候,我们将不再冲动,我们要弄清事态会怎样发展,除非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我们将宁肯一直等待也不会让不周全的考虑再一次造成不可收拾的结局。
      这些年过去了,我和轩就象阿洛说的那样,成了好兄弟般的朋友。我们商定,无论过去多久,我们都要设法找阿洛,而无论谁找到了,都不能轻举妄动地做什么,而是要通知对方,两个人一起想一个保险的法子。我和轩都相信,只要阿洛能听我们把事情解释完,阿洛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真相,她一定会接受我们的解释,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如何让阿洛静下心来听我们说。阿洛是个有点走极端的人,她不肯给我们机会解释,那么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她都还会是这个态度。假如一见到她我们就跟她解释,她还是会象当年那样发作,又或者表面上答应找个时间听我们说,暗地里再一走了之。我们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阿洛,只是如果我们能再见到她,就绝不能再次失去她。
      想不到这一等,五年多的时光都过去了,岁月沧桑,很多人和事都不同于从前。我找到了我的归宿,拥有了我自已幸福的小家。而我也因此更加挂念阿洛,她原该比我更幸福的,却因为我与幸福绝缘,我无论如何都要弥补那已破碎的一切。
      半年多前,轩无意中在一个电视访谈节目里见到了阿洛,这才知道自已竟是和阿洛在同一个地方。阿洛是那家外资公司的总经理,接受访谈的是她的董事长,阿洛只不过是在公司员工画面里晃了几秒,我相信阿洛自已都没意识到她上了镜头。阿洛的样子已变了好多,我后来看了那个节目的录象,说真的如果不是轩一眼认出来的话我根本会错过那个画面看不出来里面竟然有阿洛。轩毕竟是阿洛刻骨相恋的爱人,她的改变再大,轩也如被雷击般地认了出来。真是鬼使神差,要不是因着这个电视节目,轩和阿洛会永远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而失之交臂。
      轩设法查到了阿洛的近况,然后跟我联系,这次看来天也来帮我们,就那么巧,那个被访谈的董事长,就是我老公的堂舅,我和轩立刻悄悄约见了那位通情达理的老人,他把阿洛当女儿一般看待的,听明白了我们往日的纠葛后,就表示愿意尽一切可能来帮助我们,就这样,我被他当作总公司派驻的经理助理安排到了阿洛的身边,老人家自已还躲走了以免阿洛不管不顾地找他辞职。
      奇妙的是,这次我们的方法看来用对了,我装作不认识阿洛竟真的稳住了阿洛,她没有再次逃走。而且慢慢的,我和阿洛竟又成了好朋友。我和轩谈起时真是又高兴又伤感,我看得出来,阿洛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也再没有交什么朋友。我可怜的阿洛,她的苦难都缘于我这个自作多情的朋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啊。
      我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说穿一切,轩也一直不敢贸然出现在阿洛面前。直到今天,又是我的生日了,我决定在这一个晚上把一切告诉阿洛。这个晚上是那样的不同寻常,几年前它改变了我们三个的命运,几年后它也应结束这不该发生的改变。我找了一间小屋,把它布置得和几年前一样,把自已打扮得也和以前一样,甚至在我跟阿洛说那一晚的故事时,门外也一样有一个人在静静地听着,在等着他心爱的人重回他的怀抱。”
      她的话终于停了下来,而我,已是泪痕满面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还是听了她的解释,我终于知道了原来真相的背面还有真相,我终于发现了我当年那样肯定无疑的判断却依然是错的,我接受她所说的一切吗?是的,是的,我接受,她说的对,我只要听她把事情解释完,我就会相信这才是真的。那一个晚上,错的是我,只是我,我活该受这些年的苦,只是,轩,可怜的轩,他为我而累成这样,他情何以堪?
      我想见轩,我真的好想见轩。
      小屋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我转过头,我看见了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花的后面,是那个我六年来无时无刻不魂牵梦萦的身影,我站了起来,向他走过去,我们之间,是这么近,这么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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