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止祎

13、告别

　　一下课江悉茗就往家里赶，但当她拿着做好的专属一人蛋糕赶到老家时也已经晚上十点了。
　　来为奶奶庆生的亲戚们都已经回去，拿着蛋糕的江悉茗心想，她要进去打扰已经休息的奶奶嘛。
　　在外面踌躇了片刻，江悉茗决定悄悄进去把蛋糕放冰箱里，可她没想到她一进门，居然看到平常这个点早已睡下的奶奶此刻居然安静的坐在客厅里。
　　有点不确定的江悉茗小声的喊了声奶奶，那个侧着面对她的人立马转身。
　　江悉茗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瞧见自己时的惊喜。
　　把蛋糕放桌上了的江悉茗轻声询问，“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看着江悉茗的奶奶认真回答，“你说过我生日你会过来的”。
　　奶奶的回复让江悉茗感到愧疚，把手上的蛋糕放到桌上，在上面插上了特意买的蜡烛点上，双手捧着蛋糕的江悉茗把这个小蛋糕捧到了奶奶面前，“再许个愿，一个我可以帮你实现的愿望”。
　　听指挥的江奶奶乖乖的双手合十许愿。
　　或许是听见去了江悉茗说的那句，“许一个我可以帮你实现的愿望”，江悉茗听到她那正在许愿的奶奶说，“希望茗茗有空可以多回来陪陪我”。
　　把手搭到了已许好了愿的奶奶肩上的江悉茗朝面前的人还愿，“那我明后两天都陪你们可好”？
　　脸上的笑瞬间就明媚起来了的江奶奶应声和江悉茗说着好。
　　嘴里的蛋糕很甜，但和家人待在一块，江悉茗会觉得那日子比吃到的蛋糕都甜。
　　周末江悉茗的闹钟也全都休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星期的课程很重，睡眠一向浅的江悉茗累到她奶奶什么时候起床她都不知道。
　　睡到自然醒的江悉茗起来时，她旁边的奶奶和隔壁床的爷爷全都不在。
　　起床的江悉茗准备去厨房洗漱，走到门口江悉茗就瞧见她爷爷和奶奶坐在一块一起研究江悉茗买过来的小游戏。
　　两个人也不出声，情绪特别稳定的你一局他一局。
　　第一次见人这样玩游戏的江悉茗一脸震惊的坐到了两人中间，不解的目光一下又一下在两个人身上打量。
　　玩游戏玩的专注的两人待江悉茗坐下才发现江悉茗醒了。
　　立马扔下了手中牌的江奶奶朝江悉茗笑，“吃粥还是吃面，奶奶帮你弄”。
　　知道老人们早上都是吃粥，不想让奶奶多做的江悉茗回了句，“吃粥”。
　　要回去的那天下午，江悉茗没有向以前一样执意的要帮奶奶炒菜，那天的她相反拉着奶奶，一个劲的和对方说今晚想吃她做的杨桃煮鱼和炒豆角。
　　江悉茗全程站在奶奶的旁边当小帮手，在奶奶拿着锅勺对着锅里的菜炒几下就会累的想坐下休息的时候，江悉茗就站到对方身后帮她捏捏肩。
　　奶奶有个不好的习惯，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会伤心的对旁边的人说，“害，奶奶老了，不中用了”。
　　这句话今年是江悉茗从对方口中听到最多的一次。
　　放在对方肩上的手往下移的江悉茗揽着对方的肩笑着看向面前的人，“可是我觉得，你很棒”。
　　江悉茗奶奶特别容易哄，江悉茗一句话就可以让对方脸上的愁容消失。
　　抱在一块的祖孙两人笑容满面的望着对方不说话。
　　锅中的东西沸腾，帮忙关了火的江悉茗去喊在外面的爷爷进来吃饭。
　　除了鱼，桌上的另外两道菜都放了肉片炒，江悉茗小时候不爱回老家吃饭就是这个原因，挑食的她并不喜欢把肉片加在菜里的味道。
　　一块单独吃饭爷爷奶奶总是很照顾江悉茗，明明吃的不少，却还总是提醒她要多吃点。
　　今晚的江悉茗食欲尤其的好，桌上的菜大多数都进了她的肚里。
　　一想到这是她能吃到的奶奶做的最后一顿饭，江悉茗还是没忍住让自己红了眼。
　　为了不让两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一餐下来江悉茗头都埋的低低的。
　　从前她看不上的菜色，以后她也终究再也见不到了。
　　准备回去的时候，江悉茗还是没忍住扑到她奶奶怀里哭。
　　老人以为孙女是舍不得她，摸着女孩头的她笑着安慰，“不用哭，想我们就多多回来看看我们，奶奶会一直在家里等你们”。
　　一听奶奶说的这话，江悉茗心揪的更疼。
　　…
　　半个月后，江悉茗收到了奶奶又住院了的消息。
　　坐在办公室的江悉茗盯着桌上的日历看了一会，随后无力的趴到了桌上。
　　和爸爸妈妈说了住在这边的她愿意周末帮两人分担照顾奶奶责任的江悉茗周五下课就匆匆的过去和她的婶婶换班。
　　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身上插着氧气管，江悉茗进来时，床上的老人那苍白的脸上还是为她扯出了笑容。
　　病床旁的桌上放着一台仪器，上面显示着江悉茗奶奶的心跳频率。
　　奶奶每天都只能吃流食，一个人吃饭不想跑下去折腾的江悉茗每顿餐都选择点外卖。
　　平常只要见到江悉茗，她奶奶总喜欢拉着江悉茗聊东聊西，可是这次，躺床上的老人回答江悉茗的一些询问都略有费劲。
　　一个晚上下来，江悉茗几乎就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病床旁边有张陪护床，晚上休息江悉茗就是躺在那张陪护床上。
　　才晚上十点，病房内就关了灯，陪着病人们作息时间的江悉茗也乖乖的放下了手机。
　　入睡挺容易的江悉茗在目前还算挺安静的病房里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睡眠极浅的江悉茗是被两边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的。
　　醒来了的江悉茗拿起手机打光看向她的奶奶。
　　平时那个爱笑的慈祥奶奶，此刻整张脸都皱在一块，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
　　奶奶的嘴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听不清的江悉茗把身子凑近床边的奶奶。
　　趴在一旁好一会儿，江悉茗才听懂她奶奶嘴里说的是，“疼”。
　　无措的江悉茗握紧奶奶的手腕，指尖放到了对方虎口处的江悉茗轻轻的为对方按压，可盯着奶奶看的江悉茗发现，她奶奶的痛苦并没有减缓半分。
　　隔壁床的病人好像也是因为疼睡不着，进来了的护士为那人扎了一针，隔壁床的病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又重新进来的护士这次拿着针管走到了江悉茗奶奶旁边。
　　并不敢看护士把那长长的针管扎向奶奶的江悉茗别过了脸。
　　止痛针的药效开始一般需要一些时间，见奶奶这样子，也睡不着了的江悉茗依旧坐在一旁为她奶奶按压虎口。
　　望着奶奶的虎口，思绪万千的江悉茗想起了一次她与她奶奶的对话。
　　那天两人在厨房坐着一起看江悉茗提前下好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有个住院的老人，望着老人被病魔折磨的样子，江悉茗感到很痛心。
　　想到自己那同样一年要去医院好几次的奶奶，江悉茗带着心疼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奶奶，“奶奶，你住院也会那么难受吗”？
　　江奶奶：“偶尔会”。
　　江悉茗：“那可以帮忙做点什么减轻你的痛苦吗”？
　　坐在江悉茗旁边的江奶奶沉默了。
　　江悉茗的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电影，她才听到一旁的奶奶开口说，“听说歌声有治愈的能力，如果能听到我们家茗茗为我唱歌，我应该可以痛苦减半”。
　　再次望向奶奶的江悉茗眼中都是茫然。
　　她好像对她的奶奶对她的爱，总是没有完全接收到。
　　…
　　第二天一醒，江悉茗就去了楼道的阳台里，戴着耳机用手机的录音机录下了自己的歌声。
　　晚上睡觉时，江悉茗把自己的一只蓝牙耳机分享给了她的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耳机所以睡的有点沉，那天晚上的江悉茗没有再听到一旁奶奶发出什么痛苦的声音。
　　奶奶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在第16天江悉茗在家族群里又看到了那条曾经让她奔溃了的消息。
　　这次的她不敢有一丁点耽误，下午在学校交接完就跑回了老家。
　　那两天，奶奶的床边陆陆续续都有不同的人过来看望她，每个走到她奶奶旁边的人都红着眼眶，包括江悉茗一脸严肃的爸爸，不善言辞的伯伯和叔叔。
　　到了晚上，江悉茗和堂姐以及堂妹都留了下来陪奶奶。
　　离奶奶最近的江悉茗在被子里偷偷牵住了她奶奶的手。
　　望向江悉茗的江奶奶朝旁边的人指了指耳朵，看明白了奶奶想听她上次在医院给她听的那首音乐的江悉茗起身从一旁的包里拿出她的蓝牙耳机。
　　耳中的音乐声慢慢传出，与奶奶面对面的江悉茗小声的跟着耳中的音乐为她奶奶哼歌。
　　睡在另一张床的江悉茗堂姐和堂妹听到了江悉茗在唱歌哄奶奶入睡，两人立马也加入了这场行动中。
　　这是一首电影的主题曲，叫“陪你长大”。

　　“…陪我长大的愿望
　　借给我半边翅膀
　　陪着你一起飞到梦想的地方
　　风和浪一起去闯
　　心里话我陪你讲
　　你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陪我长大的愿望
　　在我心里面埋藏
　　你是我面对生活勇敢的力量
　　拨开乌云的光芒是你教会我坚强
　　你看我笑得多甜
　　因为你在身旁…”
　　江悉茗记得那次回来堂妹有和她说，奶奶半夜的时候意识就不清醒了，整个人还一直在咳。
　　可是这次，一个晚上旁边的奶奶都睡的特别的安稳。
　　早上八点，江悉茗是被一旁她奶奶的咳嗽声吵醒的。
　　早已经过来的江悉茗妈妈把江悉茗拉到一旁，站在旁边查看江悉茗奶奶的情况。
　　不愿意走的江悉茗站在一旁还紧紧拉着她未松开的牵着的奶奶的手。
　　奶奶的咳嗽声渐渐由强变弱，江悉茗感受到她手中握的那只手的逐渐无力。
　　随着奶奶那只被江悉茗握在手中的手在手心中滑下，一旁姑姑的哭声也在屋中蔓延。
　　情绪同样奔溃的江悉茗绝望的看在躺在床上的那人。
　　…
　　眼睛猛的睁开的江悉茗咻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怀中的时钟随着江悉茗的动作掉落到床边。
　　巨大的声响把江悉茗拉回了现实。
　　刚刚在梦中的画面全都在江悉茗闹钟一闪而过。
　　释怀一笑的江悉茗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时钟。
　　一页一页的把她昨晚翻过去的错误时间翻过来。
　　不留遗憾的亲情，知心的友情，双向奔赴的爱情。
　　这是你们送给她最后的礼物吗？
　　对不起，江悉茗会努力向前看的。
　　虽然以后所有的相见都只会是在梦里，但依旧期待与你们的下一次见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