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缘》犬肆

6、第 6 章

　　“怎么说？”萧衍顺势问下去。
　　“还怎么说，你自己没感觉出来吗？”方叶白无奈，“你看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这不就是闷葫芦......”
　　方叶白看萧衍这模样，除了帅和会读书竟然“一无是处”，独自小声嘟囔道：“你这样以后，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
　　“什么？”萧衍没听清楚，但很正经地回答他：“那我以后，多说点话？”
　　“哈哈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叶白觉得逗他还怪好玩的，“行了，快回去吧，作业都还留在书店呢。”
　　萧衍落后方叶白几步走着，看前方风吹起他的发丝、看天空下跳动的人，脑海中自动将眼前一切框景成画，深深印刻。
　　彼时的萧衍，第一次觉得交朋友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的孩子很多，院长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孩子，所以像萧衍这样早熟懂事的孩子很早就开始自食其力。
　　但萧衍又和别人不同，他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
　　他没有亲人，所以也不需要有朋友。
　　因为即使玩得再好的朋友，被领养之后也不会再见面。
　　因为没有人想回到这个孤儿院......
　　萧衍也一样。
　　十四周岁的萧衍已经过了最好的收养年龄，心智大多成熟，有自己的独立想法，渐渐难以交心亲近。
　　彼时的萧衍正在备战高中升学考试。
　　他是院长最放心的一个孩子，也是最骄傲的孩子。
　　“能考上自然是最好的。”院长奶奶很慈祥，她拍了拍萧衍的肩膀，“要是高中能交到朋友就好，不要老是一个人。”
　　“我知道。”萧衍背着院长奶奶新买的书包和校服，昂首挺胸地精神得很。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萧衍很喜欢老太太这种“责备”，让他感觉自己被关心着。
　　而他现在，应该算是有了朋友吧，叫方叶白。
　　“你发什么愣呢？”方叶白敲了敲萧衍的桌面。
　　距上周他们去书店已经过了几天，现在正是S中的课间休息时间。
　　自上次书店事件后，方叶白已经把萧衍划入自己的“好兄弟”范围。
　　不说萧衍每次那么认真地辅导自己的作业，单说在公交车遇见时给他带好吃的黄油小面包，方叶白就已经对他“勾肩搭背”了。
　　于是他也知道了这萧衍身上“黄油味”的来历，原来是盛店长想要开面包店，得知萧衍有做过面包师的经历，所以拜托他研发新品。
　　萧衍放学后的时间都拿来兼职或者打工，所以只有早点起来做面包。
　　自然得了便宜的人就只有方叶白了，每次在公车上打开热乎乎的纸袋子，方叶白就觉得早起值得了。
　　方叶白这下是心安理得、理所应当地占据了他同桌的位置。
　　不过萧衍本来就没有同桌，另一边桌上都被他用来放书本，一摞摞叠得整整齐齐。
　　“怎么了？”萧衍推了推眼镜，他有些轻微近视，方叶白突然凑近，一颗脑袋直接蹭到胸前。
　　“我说，把今天数学老师发的卷子给我看看。”方叶白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手已经在他的抽屉里找起来了。
　　“找到了，让我看看，第......多少题来着？”方叶白又“噔噔噔”跑回自己位置拿卷子，然后又坐回萧衍身边。
　　“哪题？”萧衍问，接过方叶白给他抛来的牛肉干。
　　“给你吃。”方叶白嘴叼着牛肉干，哗啦啦翻着试卷，“不对啊，我也是代入这个公式，为什么我这一步错了？”
　　萧衍看着方叶白的脑袋埋在卷面上，嘴里含糊不清，无奈地把他头拨开。
　　“你这个值没找对，你说呢？”萧衍拿过红笔给他在题干上画圈。
　　课间十分钟过得很快，第二小问才讲一半，铃声就打响了。
　　“怎么响铃了？”方叶白翻起手表看时间，问萧衍，“下节什么课啊，我先回座位了......”
　　“下节体育课。”萧衍已经站起身。
　　方叶白这才抬起头，发现班级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了，于是他说：“哎，那我们先下去点个名。”
　　四中的大操场是他们高一的时候一位校友捐资建造的，就在他们教室下边，但是要走很多台阶才能到。
　　“快快，我看他们都集合了。”方叶白在窗边远眺，咋咋呼呼地拽着萧衍。
　　这下是换作萧衍说“慢点”了。
　　方叶白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手里还不忘拽着萧衍
　　“你可快点！迟到要被罚跑圈的！”方叶白从底下抬头望他。
　　“嗯，来了。”
　　操场。
　　得亏这次体育老师故意晚来五分钟，体委都已经整队好了，全班站成四排“等待发落”。
　　萧衍个子高，自然站在最后一排，方叶白就站在他斜对角再往两个人的位置，站得笔直，跟棵小白杨似的。
　　萧衍突然觉得好笑，轻哼一声。
　　站他旁边的陈琢纳闷，悄咪咪问道：“学神，你笑啥啊？”
　　萧衍立刻收了情绪，正色道：“我没笑。”
　　陈琢：？？？我聋了？
　　体育老师发话，说先跑两圈热身。
　　方叶白刚开始，还能跟着大队伍在前面慢悠悠地跑着，跑着还没一圈体力就跟不上了。
　　也不怪他，他本来就不爱运动，细胳膊细腿的，又不爱晒太阳，每天一回到家就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比起跑步，他更想溜去食堂买炸鸡腿吃......
　　一般这种“坏事”他都上赶着找陈琢一起，于是他放慢脚步，环顾四周找他的老同桌，好家伙，敢情那人跑到女生堆里“开屏”呢！
　　要是去找陈琢的话自己得多跑200米......
　　洗了蒜了......方叶白悠悠地想。
　　所以他故意跑到外圈的树荫下，不想让老师发现，然后就可以偷偷套圈、趁机休息......
　　“怎么了？”
　　萧衍从后面跑上来，除了额角出汗、微微喘气，似乎没有什么剧烈运动的迹象。
　　“你，你这是跑了三圈？”方叶白震惊地看着他，他已经摸了一圈了居然还能遇上萧衍。
　　要知道萧衍一直是领头甚至能超身后的人半圈。
　　“是啊。”萧衍奇怪地看着他。
　　“要集合了吗？”方叶白打哈哈地问，不想让对方看出来他在偷懒。
　　“没有，老师说自由活动。”萧衍回答。
　　这不是天降的好机会！
　　“走走，快走！”方叶白兴奋地推搡着萧衍的背，还回头左右环顾，确认没人看见树荫下的他们之后，快步拽着人跑下台阶，直奔食堂。
　　“做什么？”萧衍在操场边缘停下，拽住他的手问。
　　“哎！别问了好学生，快跟我走！”方叶白着急地整个人要跳上萧衍的肩膀，“速速！”
　　食堂一楼。
　　“阿姨！来两个炸鸡腿！要大的！”方叶白猫着腰在窗口叫着。
　　“同学又是你啊，又逃课来吃鸡腿？”食堂阿姨乐呵呵地过来。
　　萧衍站在他身后，怪新奇的，看平日里讨人喜欢、乖巧模样的方叶白，竟然也会逃课？
　　“阿姨，我没逃课，我顺路！”方叶白笑嘻嘻，他长得乖、嘴又甜，怪惹人喜欢的。
　　“小心烫啊，我刚炸出来的。”阿姨递给他两个纸袋子。
　　纸袋子里装着热乎酥脆的黄金炸鸡腿。
　　“诶，谢谢阿姨！钱在这。”方叶白笑嘻嘻地递过去10块钱，转身就塞一个给萧衍。
　　萧衍被塞了个猝不及防，有点不好意思，问道：“多少钱？我转你。”
　　“钱什么钱，都是兄弟。”方叶白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酥皮烫得他嘴都要着火，不停地哈气。
　　见萧衍没动，他知道学霸变扭着呢。
　　“你快吃，下次换你请我！”
　　萧衍这才咬下了第一口。
　　酥脆的炸鸡皮、滑嫩弹牙的鸡肉，是真的好吃，难怪方叶白整天嚷嚷。
　　方叶白见萧衍也被烫了，顿时哈哈笑起来。
　　“哈哈哈，很烫对吧，但刚出炉的是最好吃的！”方叶白往户外餐厅走去，转身给萧衍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一块儿出去。
　　食堂另一边的户外餐厅有很多木质座椅和遮阳伞，许多学生会选择在这里进行用餐。
　　也因为四中建立在山上，靠近边缘设立了几个观景台，下边就是川流不息的车流。
　　“我初中的时候就是看到这里才会想考来四中的。”方叶白趴在栏杆上面说，指着底下的城墙。
　　“看城墙？为什么？”萧衍探出身子去看了看。
　　古老的城墙斑驳痕迹，缝隙出长出几抹绿色，都是迎着风和阳光向上长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起来很不一样。”方叶白说，“那时候我坐公交车来那边琴行学吉他。”
　　随着方叶白的手一指，萧衍看见了在精品商店中的一家老旧琴行。
　　“那时候旁边还没有拆迁，都是以前人留下来的房子，好可惜啊......”
　　萧衍没有问你还会吉他啊，只是说：“为什么可惜，社会发展如此，旧的东西就是要拆除。”
　　“可是他们肯定有很多回忆在那里，房子一拆，啪，连回忆的场所都没有了，以后就只是陌生的高楼大厦。”
　　一个鸡腿很快就吃完了，方叶白自顾自说完看了看表，“要下课了，走吧。”
　　萧衍在背后，握紧了手，觉得有点脱力。
　　对他来说，过去，是他最不想回忆的。
　　老的、旧的东西，扔掉就好，他只想一直看着未来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