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缘》犬肆

12、第 12 章

　　“你，你说什么？”方叶白没想到萧衍会说出这样的话，心脏敲击胸腔的声音令他呆滞原地。
　　萧衍见方叶白震惊的模样，有点心痛，他从来都没想到会在如此情形下坦白心迹，也不愿吓到方叶白。
　　但倾心已久、藏匿太深的话一旦说出了口，就像开闸泄洪，不可收回、不可逆返，却是愈发汹涌地奔腾而来。
　　此刻，他只想把这八年所有来不及说的、说不出口的话字字剖析、句句倾述。
　　萧衍紧抓方叶白的手，一步步逼近：“我说，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额间相抵，鼻间相蹭，他再一次触碰到了肖想已久的人，看着方叶白微颤的睫毛、几抹绯红越上脸颊、耳尖，那股来势汹汹的洪水顿时沸腾滚滚，令萧衍想要触摸更多。
　　几步挣扎，方叶白被推到墙上，即使腰间有大手护住，可肩胛骨还是蹭得生疼。
　　无暇顾及，他早已被萧衍的话砸得不知所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看着萧衍眼里流露出的真挚温柔，感受他逼近时呼出的热气，方叶白吓得一把挥开萧衍的手，慌忙后退：“萧衍，你疯了......”
　　“我没疯。方叶白，我说，我八年前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说完之后，萧衍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人慌张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八年的隐忍时光似是个笑话。
　　从来不曾明示，从来不肯挑破，即使是八年前，即使是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安静了两三分钟，方叶白的手腕轻轻挣扎，萧衍便松开了他的手，也不再把人压迫，像做错事的人站在他面前，等待发落。
　　方叶白平息了内心，脑海里却在重复萧衍刚刚说的话。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衍对他，也有他对萧衍的那般感觉呢。
　　如果萧衍早说一刻，他们现在是不是不至于这样，那这些年彼此也不至于念念不忘，却在再见时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现下，方叶白不懂以怎样的话语和表情来面对这份迟来的告白。
　　说内心没有欣喜是假的，可更多是却是忧虑。
　　他不知道八年前萧衍为何疏远，更不了解八年间萧衍都经历了什么。
　　若说萧衍只想展现他想给方叶白看的那一面，那也不无可能，若说这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话，那也会质疑。
　　萧衍能把憋了八年的话如此轻易地说出口，方叶白倒觉得有些轻浮。
　　“你......”方叶白皱起眉头，看着萧衍的模样，又不忍心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最后只欲盖弥彰地回答：“你酒还没有醒，我先走了。”
　　“方叶白......”萧衍明白，这下他是真的抓不住人了。

　　分班结束后的第一周。
　　方叶白准点登上了302路，一上车就往后排走，看见萧衍就坐在他们常坐的那个位置。
　　“早啊。”方叶白接过萧衍递过来的纸袋，从怀里掏出热牛奶给他，“我最近发现这个牛奶很甜。”
　　“谢谢。”萧衍接过，然后打开窗户给他透气。
　　“今天你就去楼上上课了？”方叶白问，打开纸袋拿出还热着的小面包吃。
　　“嗯。”萧衍回答道。
　　“我们中午还能一起吃饭吗？”
　　萧衍看见他嘴角有面包渣便从包里拿出纸巾，回答：“当然。”
　　“那说好了，我中午放学在门口等你。”方叶白接过纸巾，胡乱抹了嘴角。
　　两个人在车上聊了一路，不知不觉车很快就到站了。
　　一直走到了教学楼，萧衍站在三楼楼梯拐角处停下。
　　“怎么了？”方叶白见他没有跟着自己而是站在那里，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是同班同学了。
　　“对哦，1班在楼上，下课见。”方叶白笑笑，转身进了9班。
　　萧衍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心里多少有点无奈，但早读时间快到了，他便上楼去他的新班级。
　　一个没有方叶白的新班级。
　　上课的时候，方叶白总习惯性地向后转。
　　在数学课上第三次转头时，同桌陈琢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老同桌，你别转了，你每转一次老师就看我一眼！”陈琢偏头“咬牙切齿”地对方叶白说。
　　“哎，我忘了嘛......”方叶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保证不转头了。”
　　可方叶白的保证还没过半节课，英语课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回头，这下，是直接被英语老师毫不留情地叫起来念课文。
　　方叶白站起来摇头晃脑地念完，坐下去时，看见陈琢都快埋进抽屉里笑抽过去了。
　　“有什么好笑的。”方叶白撇撇嘴，“高中生了，别这么幼稚。”
　　“你高中生还被老师罚念课文......”
　　“你......”
　　“方叶白、陈琢，两个人还在讲？”英语老师背对着他们在板书，转过身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眼刀：“两个人拿着书站到后排清醒一下......”

　　中午，四中外街。
　　“你说是不是都怪他，老丢脸了站最后面......”方叶白吸溜着面条，“所有人都看着我俩，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被罚站过......”
　　“嗯嗯，确实。”萧衍把老板刚上的清炒蔬菜摆到方叶白面前。
　　“光说我了，你第一天在新班级怎么样，是不是周围全是学霸？”方叶白好奇地问。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萧衍说，然后把下课点好的奶茶拿出来，插上吸管后递给方叶白。
　　“怎么，学霸班很无聊吗......谢谢。”方叶白接过奶茶，把课间叫同学买的小蛋糕拿出来，分了一个叉子给萧衍。
　　萧衍看着方叶白像只小仓鼠一样，特别满足地塞满嘴巴。
　　想到他们1班今天一上课就开始小测，然后当堂批改，按成绩分座位，萧衍当之无愧的是第一名，不过他不喜欢坐第一排，众目睽睽之下坐到最后一排，惹得全班人议论纷纷。
　　不过，这么无聊的事情也没必要和方叶白说吧。
　　看着方叶白还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萧衍想，这样相处也不错，反正，方叶白总会和自己吃饭、总会把这些琐事和自己说。
　　下午放学，方叶白和萧衍一起去咖啡厅。
　　盛长镜看着方叶白这孩子也喜欢，单独给他留了一个座位。
　　所以平日里，萧衍在咖啡店兼职的时候，方叶白就在一旁做作业，有时候还能问一下空闲的萧衍。
　　等到晚上换班，他们俩就一起去吃夜宵，踏着星星坐上302路回家。
　　这样的平静的日子令萧衍很舒服，有一种如果不捅破的话，他就能一直沉浸在美梦里，直到毕业，直到他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周五晚八点，萧衍晚班结束。
　　换好衣服后发现方叶白不在店里，他走过去看方叶白的“专属座位”，卷子文具零散地还没有收拾，而在没拉拉链的书包里，萧衍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信封夹在书里，露出一角，很明显不像是方叶白会用的那种。
　　萧衍心一惊，然后狂跳不已，下意识皱眉，他伸手拿出那张信封，没想到之前那位1班女神的名字跃然纸上。
　　“嗯？你都整理好啦？”方叶白出了洗手间门，看见萧衍背对着他。
　　“嗯......对啊。”萧衍连忙把信塞了回去，转过身对他笑笑。
　　“等我一下。”方叶白说，然后看见粉色信封露了一角，下意识又往里面塞了一点，偷看萧衍，见他没在意，便胡乱收拾一波就和萧衍一起出门。
　　一路上，方叶白罕见地没有怎么说话，就连回答都很心不在焉。
　　一直到了车站等车，他们两个都没怎么说上几句话。
　　“方叶白，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萧衍见方叶白频频偷看他。
　　“嗯？没有啊，怎么了......”方叶白打哈哈地说，心里却一直想着包里那封“烫手山芋”。
　　大课间的时候，他本来都是和萧衍一起约去食堂买东西吃的，只不过这天刚出班级门口，就被两三个女孩子团团围住，“挟持”地来到了走廊阳台。
　　方叶白看着中间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心跳有点快，毕竟谁被年段女神看着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吧，然后女神拿出了一张粉色的信封递给他。
　　方叶白心跳加速，想道：难道是？不会吧？我现在可没有想......
　　可女神接下来说的话，令方叶白彻底宕机。
　　“同学你好，我看你和萧衍每天都走在一起，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吗？”女神说完，害羞的别过耳后的头发。
　　“啊？”方叶白消化完这句话，呆滞在原地。
　　女神面色害羞，其他两个人女孩子也这样望着他，可方叶白下意识就是不愿意接过这个信封。
　　“同学？同学？”女神走近一两步。
　　“这个，你还是自己给他吧......我......”方叶白连忙后退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推拒。
　　“只是帮我转交一下，麻烦你......”
　　正当方叶白还在这里拉扯时，陈琢钻了出来：“诶，女神你怎么来我们班了？”
　　“关你什么事！”其他两个女同学挡在他们面前，最后僵持不下，女神直接把东西塞到方叶白手里。
　　“喂！你......”方叶白根本来不及还给她，两三个人就跑走了。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女神给你塞了什么？”陈琢凑过来。
　　方叶白赶紧侧过身不给他看，急急忙忙跑回教室塞进书包。
　　坐到位置上，手机响起，是萧衍的信息，问他怎么不在食堂。
　　方叶白看着书里露出的一角信封，做贼心虚地回消息，说今天不吃炸鸡腿了。
　　说实话把信封给萧衍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就是不想给......
　　如果萧衍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那岂不是就没人和自己吃饭了？就没人和他一起去食堂买炸鸡腿了？没人和自己坐公交车了？没人和自己到处探店了？
　　每天早上也吃不到热乎的小面包了、每天也喝不到萧衍给他买的奶茶了......
　　以后萧衍做的东西都会给那个女孩子吃，咖啡店的专属座位也不是他了的，一起吃夜宵聊天的换作了别人......
　　最重要的是！萧衍以后肯定没时间给自己讲题了啊喂！
　　方叶白越想越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却没想到自己被萧衍“养废”了。
　　所以他决定，下课就把信封还给那个女孩子，不论什么，心意还是靠自己传达比较好......
　　此刻的方叶白还没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其实是一场措手不及的心悦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