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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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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太阳照常升起之时,太阳底下的人却全然变了。不过短短一夜,人们的整个世界观却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黑莲圣会成功预言了血月现世,致使它在民间威望大增,百姓纷纷滴血加入圣会,成为所谓黑莲圣主的坚定拥护者。
从岌岌无名到名扬天下,他们只用了一夜时间!一时圣会大行其道,他们打着“普渡众生,自由平等”的旗号,到处发展会员,煽动百姓对官府的仇恨,甚至造反——
由于血月谶言最早来自昆仑城,因此这里的百姓情绪明显更为高涨。
有人宣称郭城主贪污受贿、盘剥百姓,说其家中藏有满室金银,万贯家财。
于是群情激愤,一大早一堆人便将官府堵的水泄不通,拉着横幅,上写着“贪官自裁,以泄民愤”“贪官该死”“将民脂民膏还给我们”一类的讨伐语录。
他们聚集在官府门前,吵嚷着、拥挤着,俨然成为了暴民、反民。
眼看府衙前人越积越多,口号越喊越响亮,郭城主心下焦急,于是听从副官建议,紧急派出百名士兵前去疏散百姓,并交代必要时可以抓几个带头闹事的,杀鸡儆猴。
那群百姓见卫兵浩浩荡荡地全副武装前来,顿时心生怯意。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是千百年不变的传统。
士兵到来后,将手中长戟一横,瞬间将闹事百姓全数包围,百姓见被围困其中,俱都挤作一团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变得诡异的安静。
而后一身材魁梧的军官翻身下马,抽出腰间佩剑,高高举过头顶,扯着喉咙大叫着:“我昆仑城不养暴民,今日你们谁敢踏进官府一步,我就砍了谁的头,并诛他全家。识相的都赶紧回去,此事既往不咎。”
他说完一个眼神示意,一名士兵迅速燃起一支香,紧紧捏在手中,接着那名军官的声音又响起来:“看到这支香了吧!待它燃尽,谁在这里,我就杀谁——”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嗡嗡声作响,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名军官接过小喽啰的凳子,就地屁股一歪坐了下去,而后鹰隼般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忽然他注意到百姓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一人身上。
他眯了眯眼,见那人身穿玄衣,身材矮小,面色发黄,看起来像是得了某种不治之症,若是不注意,站在人堆里几欲看不见。
两双冷眼对撞,电光火石间,空气中一股杀气弥漫。
显然,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因为他看到军官正舔着嘴唇,如踌躇满志的猎手正待猎物咬钩。
……
他叫杨大勇,是昆仑城的居民,家里世代都是老实巴交种地的农民。若无意外,他长大会继承田宅、娶妻生子,然后按照父辈生活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
平淡如水,可是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可是没想到平淡如水的生活,有一天竟会变成奢求。
昆仑城的一恶霸看上了他姐姐,想纳为侍妾,而姐姐已有心上人,誓死不愿。于是那恶霸便趁着黑夜,带了几人强行霸占了姐姐。
姐姐羞愤难当要去报官,可是硬被父母给拦了下来,家人们一致认为这种事绝对不能捅出去,否则他们将颜面无存,被街坊邻居的口水淹死。
“可是错的是他们,为什么倒成了我的罪恶?”
姐姐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嘶吼,声声泣血,她脸上的泪流淌了满地,昔日温柔贤淑皆化为暴戾疯狂。
“孩子,这世道就是这样,吃人不吐骨头,你斗不过他们的……”
“可是,我只想要个公道。”姐姐垂下眼帘,轻轻低吟。
那句低语就如风儿一般,说出即消散的痕迹全无,父母没听到、哥哥嫂嫂没听到,只有他听到了——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还未接触到世道的黑暗,认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才是世间运行的法则。
于是,他沉默了。
他和姐姐一样,都想赌一赌,赌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温暖的、光明的。
他一路跟着姐姐来到衙门前,亲眼看着她敲响了覆满灰尘的伸冤鼓,亦亲眼看着她敲响了全家生命的丧钟。
昆仑城这些年都很太平,监狱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既无人犯罪,也无人伸冤,衙门外的伸冤鼓都成了摆设,因此姐姐这一敲,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惊动全城的百姓。
很快,负责刑狱的官员接手了这桩案件,他派人羁押来那几个恶霸,和姐姐当庭对质,当然他们死活不承认,最后逼的姐姐不得不拿出绝招——
她指认一名恶霸身上独特的胎记,那名恶霸听后癫狂大笑,竟直接反咬一口,说姐姐刻意勾引他们,以此来敲诈勒索。
话音刚落下,就有几个面生男人闯入公堂,径直跪下诉冤,他们向姐姐身上泼脏水,说她是个娼//妇,引诱男人与其欢好,而后再索要银钱。若是不给,就去告其强//奸。
他们此前害怕招官司,都拿钱买清白,并声称银钱现在就藏在家中,官府可以派人去搜赃。
很快,派去家中的小吏回来了,并带来了一大包银钱摔在姐姐脚边,与此同时,还有堂审官冰冷的一句话,“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抵赖的?”
“这是诬陷、诬陷——”
没人再听一个可怜女子无力的辩解,堂审官当即断案,判决姐姐发配军营,其余人无罪释放。
姐姐知道她赌输了,她笑着掏出袖中早已备好的匕首,狠狠捅入一个恶霸的心脏,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送他去见了白无常;而后又迅速插进另一人肚子上,送他去见了黑无常。
所有人都惊了,场面一时变得混乱,在被衙役制服前,姐姐把匕首横在脖子上,看着他说道:“弟弟,好好活下去。”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匕首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姐姐缓缓倒在血泊中,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想,或许是姐姐亲手杀了两个禽兽,以一换二……赚了,所以才微笑吧!
姐姐,地狱太冷,那么剩下欺负你的恶霸,还有那个狗官,日后就有我亲手为你殉上。
这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许下的誓言,此时他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彻底摧毁了他的所有。
姐姐的死成了家里的一个忌讳,亦成了街坊邻里的茶后谈资,女人们恨姐姐勾引自家男人,男人们则趁机造谣与姐姐如何风流,反正人死不能说话,身后之事随便由人歪曲。
他们全家人遭到了全城百姓的敌视与诅咒,很多时候连大门都不敢出,每日清晨,家门口总会有一些粪便、死老鼠一类的恶心东西出现。
昆仑城实在无法再待了,全家商议过后,决定变卖田宅前去长安。
离开之前,他想念姐姐,便半夜提着灯笼去坟地告别。没想到他前脚离开,后脚恶霸就来复仇,他们将大门紧锁,窗户钉死,再泼上火油,将人困在茅草屋里活活烧死。
待他赶到时,由于起风大火烧的正旺,根本进不去。他只能无助地跪在地上,捏紧拳头,呆呆看着家人一点点被烧死。
第二日,官府贴出告示,大火乃是油灯不小心点燃了床帏,意外引发。
他冷笑不语,穿梭在街上,耳边时不时飘过百姓的议论声,总结下来就是——活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还是决定离开昆仑,前往长安,没想到刚走出城门不久,就被恶霸拦截。
在即将死于屠刀之下时,一名脸上有骇人疤痕的男人救了他,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懵懂少年,多了一个侍奉圣主的仆人。
“圣主,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娶妻不生子,不贪财不求贵。恪尽职守,臻于至善。将生命与荣耀全部贡献与主,解放束缚,传播自由,拯救众生。今日立誓,誓在人在,誓亡人亡。”
——立誓人杨大勇
“杨大勇,是圣主救了你,现在该你为主尽忠了。”
他拔出腰间的竹笛,举到唇边,一曲悠扬的乐声流泻而出,缭绕在衙门前。
在乐曲的催动下,百姓眉间赫然出现一朵黑莲花,同时他们的瞳仁逐渐变得赤红,牙齿和指甲也诡异地长了许多。
杨大勇继续吹奏,不过这时他手指一转,改了调子,笛声明显变得更激荡、更阴森诡谲。
变化仅在瞬间,百姓突然发起攻击,睁开猩红的眸子,张牙舞爪扑向拿戟的士兵。他们亮出锋利的牙口,对准士兵脖子疯狂撕咬,许多人尚来不及反应,便被扑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喊叫,浑身上下血肉横飞、血流如注。
“妖术……这是妖术!”
大声的喊叫声震醒了懵逼的军官,他意识到这些百姓在笛声的控制下,已经发生异变,成为了只会攻击人的怪物。
“杀了他们,杀光百姓!”
他迅速下达命令,冲进人群中。
然而已经晚了,那些被咬躺在地上的士兵开始陆续起身,他们抽搐着嘴角,眸子亦变得赤红,向昔日同袍发动攻击。
异变之人越来越多,军官自知敌不过,于是紧急指挥兵卒撤往衙内,他让人将朱门死死堵住,自己拼命奔向衙门内部。
他刚跑没多远,身后便传来朱门剧烈的轰塌声,尘土灰扬,大批大批异变的人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衙门,即将沦陷——
“快跑、快跑啊~”
“救命……”
逃跑的、撕咬的、叫喊的都乱轰轰的挤在一起,异变之人张着血牙逮人就咬,人//肉被撕的乱零零的,鲜血流了满地,昔日庄重严肃的衙门已变成死亡的地狱。
杨大勇拽着步子迈进来,他面无表情,既无大仇得报的爽感,也无操纵他人死生的快感。他只是静静看着沸腾的人群,仿佛看一群蚂蚁在脚边乱爬,没有一丝动容与怜悯。
蚂蚁和人类有着天壤之别,蚂蚁低微,人类高贵,所以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随地踩死一个蚂蚁,不用受到良心谴责,不用被人道德审判,不用接受法律制裁。
可是此刻在他眼里,人和蚂蚁似乎没什么不同。
他继续向里走进,看到了一名脸色方正、眼睛狭窄的男人正捆着一个人过来。
他眯了眯,将竹笛别在腰间,顺势坐到一个凳子上,静静等待那人的投名状。
被捆的人是郭城主,邀功的人是他的副将,至于先前在衙门前的高大军官,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正看到他被几个异变士兵啃咬,马上他就是异变大军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