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的爱意》灯火万千

1、自杀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爱我了。”

　　辰屿星在噩梦中醒来，被惊醒的他一身冷汗。脑子里不断回想起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还有那满是血的红色。

　　本来只想来天台抽根烟的辰屿星，目睹了一场跳楼自杀，自杀的人还是他的同事季琰。

　　“嘁”

　　“呼”

　　天台的风太大，辰屿星不得不用手挡住迎面吹来的风，才能点燃了他叼在嘴里的烟。站在天台边缘的他，俯视着这高楼大厦所有的景色。吐出了一口烟雾。

　　他回想着寒衔告诉他的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呢喃道“最后一次了，吗？”眼神越来越迷茫，越来越虚无起来。

　　“咿呀”

　　“碰!”

　　身后的门被推开来，然后又被关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男士，穿着一身正装，头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擦的发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

　　来人正是辰屿星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季琰。季琰平时在公司里比较沉默寡言，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看到辰屿星的时候，季琰一怔，拿着啤酒的手一紧，随即又放松开来。

　　“阿辰，你也在这里阿。”季琰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辰屿星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季琰走到天台边缘，然后撑着身子坐在了栏杆边上，把手里的啤酒拿出来，对辰屿星晃了晃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也在这边，我只带了一瓶。你不介意吧？”

　　不等辰屿星回话，季琰就自己拉开了啤酒的易拉罐，喝了起来。

　　“阿辰，我失恋了，我男朋友他不要我了。”季琰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

　　就在辰屿星在想他男朋友是哪一位的时候，季琰再次开口了。

　　“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阿辰。就觉得你很优秀，名校毕业，上头看好你，身边有很多人簇拥包围。我甚至都在想，你一定是在一个充满爱意的环境里长大的。你从小到大获得过很多爱。”

　　辰屿星刚想反驳他“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季琰的自说自话打断了。

　　“可是，就在三天前，我发现，我错了，阿辰，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也许你的本质跟我都是一样的。缺爱，自卑。”

　　季琰的话让辰屿星瞳孔一缩。

　　三天前，那不就是。。。

　　“三天前，阿辰，那才是真正的你吧！自卑，敏感。对外部世界极度抗拒。”

　　说着说着，季琰跳下了栏杆，抓起了辰屿星缠满绷带的右手。

　　“你看，这就是证据，这就是你跟我一样的证据。阿辰！我们两是一样的！”

　　季琰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话也越说越激动！

　　被季琰抓得有些疼了，辰屿星满脸不悦，想挣脱了季琰的束缚“你弄疼我了。放手！”

　　“阿辰，你跟我是一样的，那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上次没有成功，这次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

　　季琰并没有理会辰屿星的控诉，反而把他的手越拽越紧，力气越来越大。

　　“原来如此，所以你今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就是为了跳楼自杀？想体面一点离开这个世界？”右手伤口因为季琰的用力，再次裂开，鲜血一层一层的渗透出来，一点一滴的把绷带浸透。

　　“我承认，季琰，我过去确实跟你一样，自卑，抗拒外部世界，绝望。可是。”辰屿星把紧拽住他的手指掰开。

　　“可是，那是以前了，现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你也”可以走出来的。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季琰就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辰屿星，你还有脸说我？你前几天才自杀过，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说可以走出来？”

　　季琰捧腹大笑起来，笑辰屿星的痴人说梦，笑辰屿星的天真。

　　“那为了别人离开这个世界，真的值得吗？”辰屿星的一句话让季琰像被点了穴一样顿住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阿辰”

　　季琰说着，就爬上了栏杆。一跃而下。

　　那一瞬间的辰屿星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凭借救人的本能，以他这辈子能发挥的最快的速度，跨步过去，拉住了季琰。

　　季琰抬头看着拉住他的辰屿星很轻很轻地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

　　“放弃吧，阿辰。”他松开了被辰屿星拉住的手。

　　辰屿星在没拉住季琰的最后一刻，咬了咬牙。

　　季琰以为，等待他的是失重感，恐慌以及解脱。他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在他闭眼的那一刻，辰屿星用能量把他包裹住，迟迟没有感受到下坠恐惧的季琰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先是有点疑惑，随即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辰屿星。

　　被拉上来的季琰，手颤颤巍巍指着他，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

　　辰屿星不管季琰有多震撼，他一把握住了季琰的脖子，把他往面前带。

　　被一双蓝色的眼眸看住的瞬间，季琰感受到了平静，还有蛊惑。“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跟平时一样，你现在很累了，下午请假回去休息两天。”

　　看着目光呆滞的季琰离开天台，辰屿星吐了一口气。他想再点一根烟，刚才因为跟季琰起争执，抽一半的烟就掉在地上了。不过，突然间想起好像有人不让他抽烟，他就停止拿烟的动作了。

　　就这样躺在天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倾泻在他身上，但也，仅此而已。

　　想着刚才的季琰问他的问题。辰屿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用手遮挡住刺眼的光，眼泪从眼角滑落“我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不能放弃的。”

　　“你还愿意接触别人，愿意相信别人，可以依靠别人，那我呢，我除了自己，我谁都没有了。”

　　“我如果放弃了，那他该怎么办，还有谁能拉住他？”最后一句的声音低到他自己都听不见。

　　下午上班前辰屿星简单的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看着手腕因为割腕留下狰狞的伤痕，辰屿星做了一个决定。他想了想，还是用长袖遮住绷带，看不出痕迹。

　　等到上班的时候，辰屿星就干净利落地把辞职信递到了人事部还有他的老板南琛那边。

　　“你决定好了吗？确定不再考虑了？”南琛再次跟辰屿星确定。

　　“嗯。没有什么要考虑的了，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辰屿星明显不想多说什么。

　　见辰屿星的态度如此坚定，南琛也不硬要留下他，强人所难。不过，南琛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如果你想回来，我这边随时欢迎你”

　　“谢谢。”辰屿星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跟南琛的关系有多好。但是，有人愿意给他一个承诺，他还是会心存感激的，即使这话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兑现了。

　　辰屿星要离开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在他离开之前，他还是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完，该交接的交接好。他们部门的人对于他要离开的消息都很诧异，有几个自以为跟辰屿星玩得好的被派过来打探消息，他们都想知道辰屿星为什么离开。结果都被一句“家里有事”打发了。

　　说是家里有事，但部门的人都不太相信，因为辰屿星从来都没有在公司里谈论过任何关于家里人的事，每次逢年过节也不见得他说过要回家，因此就有流言说他是孤儿。

　　现在突然间跟他们说家里有事要辞职，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多半是的推辞，甚至会觉得他可能是要跳槽到别家公司给出来的说法。对于这些，辰屿星根本不想理会一点，自然也不会去澄清什么。

　　虽然背后会编排辰屿星，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全。借着他离开的借口，他们部门打算为辰屿星举办一场欢送仪式。其目的不过就是想好好放松一下，好好玩一把。

　　辰屿星想着，这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走个过场也不是不行，于是就答应下了这次聚会。

　　本来只想走个过场的辰屿星，到底还是被留到了最后，还被灌了好几瓶酒，白的，红的，啤的，一股脑的进到他肚子里。

　　到聚会结束，辰屿星整个人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出了门口到马路边，扶着旁边的树就开始再那边吐起来。他讨厌酒的味道，太苦了！无论喝几次对他来说都一样！

　　“星星，你还行不行阿，走阿，继续喝！”喝得多的几个同事开始耍酒疯，口无遮拦起来。手搭在辰屿星的肩头上，就要把他拉走。

　　辰屿星虽然已经醉了。但是他还是可以撑着最后一点点意识向几位同事表示自己真喝不了了。然后又开始吐起来。虽然是想过喝醉，喝得那种可以不顾一切耍酒疯的那种，不过到这样就已经是他所能喝的极限了。辰屿星的心情真的可以用苦涩来形容。

　　其他在旁边看戏的几位见状，也觉得真的不能让辰屿星再喝了，没看见人家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吗。这样再喝下去。真是不要命了。就赶紧拉着发疯的几位赶去下一场，临走前还不忘问下辰屿星是否要给他叫车送他回去？

　　辰屿星摆摆手，意思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

　　见对方都说没什么问题了，几位也就不管了，而且他们记得辰屿星租的房子好像就在附近？于是辰屿星就这样一个人被留在了马路边。

　　已经吐到没有东西吐的辰屿星，在马路边坐着缓一缓。目光空洞的看着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脸上尽是迷茫的神情。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那么呆坐在路上。

　　九月份的天气还是挺凉爽的，虽说白天比较炎热，但是一到晚上，微风轻抚过来，还是让人感觉到一阵凉意，还带着一点汽车尾气的味道。

　　“嘀——”汽车的鸣笛声让辰屿星哆嗦了一下，彻底缓过神来。他左右看了一下，才慢慢意识到了自己在哪。

　　辰屿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23：24，该回去了，他想。

　　辰屿星撑起身子，从马路边上站了起来。步伐缓慢的向他住的地方走去。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几分钟了。

　　门一开，一关，辰屿星就瘫坐在玄关边上。他意识涣散的想，还好他们聚会选的地方比较近，这要是远的话，他根本就回不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跟人沟通，因为他现在说不了话，开不了口。

　　辰屿星又犯病了，这是他这三年来头一次犯病，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说一个字都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更别提跟人家沟通了。

　　刚才缓过劲来的酒精又开始上头了，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倒海，明明没什么东西在胃里面了，但呕吐感还是一阵又一阵的。辰屿星一个健步冲向洗手间，抱着马桶又吐了起来。

　　辰屿星吐出来的，只有苦水。随着苦水一起落在马桶里面的，还有他的眼泪。

　　辰屿星用手摸了摸脸颊。“我哭了吗？”他精神恍惚的想。

　　感觉好很多的时候，辰屿星就站了起来，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盛了一手冷水往脸上泼，洗洗脸顺便醒醒酒。

　　冷水打湿了他的发梢，意识好像恢复清醒了一点，他微抬起头，晃了晃脑袋，然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是自己熟悉的样子，高挺的鼻梁，右眼角下边有一颗很小的痣，还有额头右上边也有一颗痣只不过被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算不上明亮有神，但里面却包含了很多情绪，有愧疚，难过还有爱意。

　　辰屿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出神，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其实跟现在没什么差别，大概就是多了几份少年感，不过眼里的荒芜和空洞让少年看起来比较呆滞。

　　辰屿星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想触摸一下对方的脸。在触碰到的那一刻，镜子的冰凉让他打了一个激灵。再望向镜子时，还是现在的自己，仿佛七年前的自己只是昙花一现，不曾存在过一样。

　　辰屿星望着右手的绷带出神，想着，他，来过的。

　　这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快步走出卫生间，打开电脑，翻找着三天前的监控记录。

　　三天前，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24岁的辰屿星居然和17岁的辰屿星互换了灵魂。而且时间也只维持了一天!

　　监控里，只能看到“他”一回来就把自己缩在床上，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渐渐的，还能听见细微的哭声，声音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让辰屿星感受到属于“他”的绝望，毕竟，那也曾是他的感受。

　　辰屿星的心里一阵钝痛，他带上耳机，把声音调到最大，自虐一般的跟屏幕里的人共情绝望。他伸出手，停留在“他”所在的地方。隔着屏幕，轻抚着那个他想念的人。

　　许是酒精的作祟，再加上今天经历的事情让辰屿星整个人都筋疲力尽的，没过一会，他就趴在电脑桌前沉沉睡了过去。

　　其实季琰的话，一直都是辰屿星的一根心头刺。就像现在一样，刺得辰屿星鲜血淋漓的。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爱我了。”这话本来是季琰对他说得话，但是现在，却变成了17岁的辰屿星对他说的话了。

　　白天经历的自杀事件再一次重现在辰屿星的梦里，但是这一次的对象却不是季琰，而是17岁的辰屿星。

　　在“他”跳下天台的瞬间，辰屿星拉住了“他”。

　　“他”仰头看着辰屿星，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爱我了，放弃吧，星星。”眼神里满是绝望，那绝望，刺痛了辰屿星的心。可就算辰屿星拼尽全力也没能拉住“他”。只能看着他下坠，最终落地。

　　而这个时候，监控画面显示，“他”开了灯，眼神看起来很麻木，却带着一丝决绝，朝着厨房走去，拿着一把水果刀，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了。

　　辰屿星的梦境里，辰屿星看到了“他”落地的瞬间，最后的那个模样。明明看不见一点血，可辰屿星的身上还是沾满了鲜血。这一刻的梦境变成了灰色，所以鲜艳的红色就显得格外的亮眼。

　　看着手里，衣服上都沾满鲜艳的血迹，辰屿星脸上，眼里满是恐慌，害怕还有绝望。

　　画面一转，变成了辰屿星被人拉住了，辰屿星倒是成了那个跳楼的人了。他抬头想看着拉住他的人，却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楚。在失重感来临的一瞬间，辰屿星猛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来爱我了。”辰屿星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在17岁的他看来，这是真的，甚至曾经一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24岁的他知道，这是假的，那是他用了7年的时间，所走的路，所验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