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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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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去席庙后,她们便没再出过门,待在庄子上,悠闲而又自在的享受这盛夏难得的凉爽。
太夫人偶尔会叫三个儿媳妇过去打打牌,宋锦婳姐妹俩各有各的事要忙,互不打扰,宋锦安则乖乖的在前院吃药休息,修身养性。
然而过了没几日,宫里突然来了人,送来两位专门教导宋锦婳礼仪的嬷嬷。
太夫人颇为惊讶,原本宫里递话出来,恐宋锦婳忧心紧张,便不再专门派教习嬷嬷来仁武侯府,叫宋锦婳安安心心等着做新娘便是。
这会子突然送了人来,搞的她们都有些忐忑,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们不知,宋锦婳却猜到了,定是骆闻知晓那日的姑娘便是她,许是心有不满,便派来两个老婆子,好给她个下马威。
只可惜,这样的下马威,对她来说,如同纸糊的老虎,不中看也不中用。
来的这两位嬷嬷,一高一瘦,一脸肃然,瞧着便是不好相与的。
高的稍微有点胖,又高又壮,目光颇为锐利,是沈嬷嬷。
矮的那位,紧抿着嘴角,看人时清清淡淡的,瞧一眼便移开,罗嬷嬷。
这二人相貌上并无出挑之处,但仪态却是一等一的好,换身衣裳走出去,说是谁家的当家主母,也不为过。
她们一来,宋锦夏便被挪出去搬到其母何氏院子里头去了。
头一日,宋锦婳安安静静的听两位嬷嬷说话,又把她们带来的那一沓厚厚的宫规细细看了一遍。
到了次日,宋锦婳早早的起了床,静等着两位嬷嬷来上课。
待两人一进房门,宋锦婳面上便露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欲言又止,“沈嬷嬷,昨日我看这些宫规……”
沈嬷嬷微垂着的头立时便抬了抬,声音又冷又硬,“怎么?姑娘是背不过么?”
宋锦婳轻轻的看她一眼,又去看立在一旁的罗嬷嬷,咬了咬嘴唇,并未回答,脸上神情似乎更为难了。
罗嬷嬷心里明镜儿似的,那么厚一沓,能背过去才怪呢,遂与沈嬷嬷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下眼神,才道,“姑娘,多是多了点,但宫里的规矩,不可破。”
只是她们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五皇子也没说到底怎么个教习法,是该刁难呢?还是做做样子呢?
宋锦婳,“记过去便可吗?”
沈嬷嬷僵硬的点点头,“即可。”
宋锦婳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二位听一听吧。”
她缓缓转过身在雕花玫瑰椅上坐下,伸手抚了抚袖子,一根手指习惯性的探进袖口,在那枚玉扳指上轻轻摩挲着,张口便开始背那些宫规。
语调轻缓,不急不慢,似是与人聊闲话,娴熟的很。
沈罗二人听的愣了又愣,她们在宫中多年,除了皇后娘娘,还没见过哪位能把宫规背的如此顺畅!就连太子妃也不过是背个十之八九。
宋锦婳却全不放在心上,虽说周国与大齐分居两地,习俗有些不同,但作为皇室贵族的规矩礼仪,大多都是相通的,她其实只把那些不同的地方记一记便可。
这有何难?
她一字一句的背着,心里其实还念着别的事。
她觉得那些药配的还有些少,应该再多配些,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些其他效用的。
毕竟凡事都有变数,多防备一些总是有用的。
背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沈嬷嬷便有些焦灼,悄悄给罗嬷嬷递个眼色。
罗嬷嬷心下会意,忙躬身道,“姑娘好记性,既然姑娘都记过去了,咱们也就不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了。”
宋锦婳略一点头,“好。”
接下来便是一些礼仪姿态,沈罗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举一动都做的极为规范,但令她们万没想到的是,依葫芦画瓢的宋锦婳竟然比她们做的还规范。
她们只是刻意去摆出来那些姿态,点到为止,而宋锦婳却似天生便是如此,无论站姿坐姿还是跪拜行礼,皆无一出错,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贵气与优雅。
她们自愧不如,又何来指点纠正?
只半日,这二人便觉汗流浃背,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作何?
还是沈嬷嬷反应的快,见势不妙,立马低了气势,声音也缓和轻柔了不少,“大姑娘,我们来之前,主子只吩咐背过宫规学会礼仪便可,现下您都做的很好了,咱们也不必再多练了。不如……”
她顿了顿,看向罗嬷嬷。
罗嬷嬷,“……”
不如回去么?
才刚来了两天就回去复命?她怕会被人笑死。
哪有教书先生比不过学生的?
她真没那个脸,可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索性什么也不说,眼观鼻鼻观心,装没看见也没听见。
宋锦婳默默在心里冷哼一声,原本还想大战几百个回合,斗她个灰头土脸,再踹回骆闻那头去,却没想到竟都是软骨头,这就低头认输了,真是没趣。
既如此,她也不自找麻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于是她提议,“不如这样吧,两位嬷嬷大老远的过来,实属辛苦。这庄子上自是比不过上城里头,但好在颇为清凉。不如在此住上些时日,歇一阵子再回去复命,如何?”
罗嬷嬷这次接话很快,“甚好甚好,多谢姑娘精心安排,您可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不用干活也不用回去被人嘲笑,还能卖未来皇子妃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沈嬷嬷自然也十分同意,但她却想的更深,这位仁武侯府的大姑娘,不容小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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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底,再有月余,宋锦婳就要成亲了,她们不得不回府了。
回府后,太夫人婆媳四人心无旁骛,齐心协力,一心一意准备宋锦婳出嫁的各项事宜。
整个仁武侯府都忙的前脚不着后脚,只有宋锦婳是最清闲的,早早的试过宫里送来的嫁衣,便每日待在屋里,也不用出门见客,清净的很。
至于成亲的事,她全不在意,只闷头配她的各种药,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小瓷瓶里,以备不时之需。
转眼到了出嫁前几日,她的清净日子到头了,从宋老太爷太夫人到大伯母三婶,再到宋锦夏宋锦安,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的都来找她说话。
亲母蒋氏更不用说了,恨不能日日黏在她屋里头,弄的好像她这一嫁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更可笑的是,他们说的话也是千篇一律大差不差,‘受了欺负定要让人送信回来’,‘莫怕,即便是皇子,咱们仁武侯府也能给你撑腰’。
宋老太爷如此说便也罢了,元老功臣总有些底气的,可宋锦夏一个小丫头也在哪不知天高地厚的乱说,真叫人怀疑这一家子都是傻的。
当那皇家是什么地方?说走就走?受了欺负能怎么着?
是能把那骆闻打残还是能叫她和离回家?
就说她们奚家,那是有从龙之功的,还有她这个受宠的皇后在,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哼,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宋锦婳只当看了一场笑话,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放进心里头。
到了成亲那一日,便如那玩偶一般被人摆弄着,净面、上妆、换衣,宋锦婳一颗心全没在这上头。
她微垂着头稍装出些羞涩,其实心里却在暗想,进了五皇子府,能不能见到丰儿?
胡思乱想间,叫她回过神来的是宋锦安。
修养了这些时日,宋锦安的身子已大好,虽还不能如常人般康健,但比往日已强出许多。
他一身朱红色长袍,衬的面庞愈发清俊,气质儒雅沉静,真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婳姐儿,我送你出嫁!”
宋锦婳疑惑的看看站在旁边的韩氏,之前不是说让族里的另一位兄长送她出嫁么?
宋锦安这身板,怕是背不动她。
“你大哥哥说,他就两个妹妹,一定要亲自送你们出去。日后若有事,他也要亲自去把你们都接回家。”韩氏说着,眼里已含了泪。
屋里头女眷们全都泪眼汪汪,尤其宋锦夏,低低的啜泣声,很是刺耳。
“婳姐儿,哥哥背不动你,牵着你的手送你,好么?”
宋锦安缓缓伸出手,定定的看着宋锦婳,黑眸涌动,有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一如当年她出嫁时,哥哥看她的眼神,怕她遭罪怕她受委屈怕她有苦不说怕她日后生分,最怕她过的不好!
在这一刻,宋锦婳的心,急促的动了动。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漠然与傲视,悄悄的裂开一条缝,挤进去一丝柔和的光。
长长的睫下有点点湿意,宋锦婳微微一笑,将手放进宋锦安的手心里,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大哥,谢谢你送我,我很开心。”
宋锦安牢牢的握住那只小手,转身的瞬间,黑眸里泛上一圈红。
身后,韩氏泪如雨下,却还紧紧的握着蒋氏的手,轻轻拍着劝着,“别哭,别哭!”
在喜娘一声声的祝福里,宋锦安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稳稳当当的走出房门,走出春婳院,走出二门,又缓缓走出大门。
立在轿前,宋锦安握着那只小手,递向身穿大红喜服的新郎,定定的看着他,低声道,“五皇子,我妹妹,交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