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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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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庄子背面靠山,山上林木葱郁茂盛,靠南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清澈的溪水绕着一溜儿山脚往西缓缓流去。
一行几辆马车慢悠悠的停下,门口早候着管事、小厮和婆子们。
主子们还没下车,他们便齐齐上前迎着,搬东西的,掀帘子的,上前行礼的,各司其职。
人虽不多,倒也安排的妥妥当当。
宋锦安住在前院,他身体虽有好转,但时日稍短,行走间仍需人搀扶着。
韩氏不放心,跟着去了前院亲自去安排。
太夫人住在主院,韩氏在东院,蒋氏与何氏同在西院,而宋锦婳与宋锦夏姐妹两个便住后院里。
红黛与红书忙着收拾东西。
宋锦婳立在窗边,伸手将窗推开,一股清新的山风迎面扑来,夹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
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一条青石小径,穿过曲折的回廊,延到小院门外。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山上,层峦叠嶂,郁郁葱葱,一片青翠。
她恍惚有种错觉,又到了春日,而那令人焦躁的苦夏全都被封在了庄子外头。
红书抱着一床藕荷软烟罗锦被走进来,笑道,“姑娘,您还记得阮婆子吗?前年咱们来的时候,您说晚上有些冷。今年她还记得呢,特特备了这床锦被。”
阮婆子?在宋锦婳的脑子里毫无印象,说来也奇怪,‘宋锦婳’留给她的信息很少,却也不是半点都无。
隐隐约约,仿佛都被蒙了一层纱,也不知是何缘故。
她没回记不记得,只道,“难得她这么有心,拿些碎银子送过去吧,日后免不了还要叨扰。”
红书应了一声,继续铺床,里里外外全都仔仔细细用手摸了一遍,确保平坦宣软,这才满意的又铺上锦被。
门外有小丫鬟与红黛说话,原来是太夫人命人熬了酸梅汤,给各屋里送过来。
红黛接了酸梅汤端进来,捧着青釉唇口盏递到主子手里。
宋锦婳抿了抿,酸酸甜甜,极为可口,遂将半盏都喝光了。
“大姐姐!”宋锦夏已换了一身衣裳,淡粉色纱裙使得她愈发娇俏可爱。
“大姐姐,咱们明日去逛庙会吧?”
宋锦婳双眸一亮,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随故作黯然,“庙会?祖母知道吗?能同意咱们出去吗?”
宋锦夏朝前走两步,又挨近了宋锦婳,挤眉弄眼,“大姐姐,咱们去求大伯母,大伯母一定会同意的。”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宋锦婳嫌弃的往后退了退,一眼便瞧穿了她的小心思,定是想把她拉下水。
“外头那么热,我可不想去,还是呆在屋里头最凉快,再喝上几口酸梅汤,太舒服了。”
宋锦夏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恨铁不成钢,“大姐姐,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想去看看?再说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被关在那皇子府里,别说是逛庙会了,就是想出个门都难。”
宋锦婳翻了个白眼,故作毫不在意,“不出门更好,我也懒得出门跟人说话呢。”
这话她倒真是发自内心的,嫁为人妇的女子们,出门不就是参加各家的宴会么?
个个都戴着个假面,口腹蜜剑,有什么好说的?
往日里,别说邀她去,就是巴巴的把宴席摆到她跟前来,还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心情呢。
宋锦夏噎的说不出话,愤愤的盯着她看,盯了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伸手扯住宋锦婳的袖子,晃啊晃,“大姐姐,你只要跟我一块出去就行了。祖母那里,我去说,怎么样?”
宋锦婳一点点把袖子扯出来,“等你说服了祖母再说吧。”
“好。”宋锦夏也不介意,欢快的转身走了。
晚饭时,太夫人果然同意了,让儿媳妇们带着姐妹两个出门。
韩氏坚持留在庄子上照顾儿子,蒋氏也不愿出门,最后决定由何氏带二人去逛庙会。
太夫人又叮嘱何氏多带几个人,尤其叮嘱她们带上面纱,切不可叫人认出。
毕竟宋锦婳马上就要成亲了,而且是嫁入皇室,若再出去抛头露面,传扬出去,日后未免被人诟病。
也恰恰正是因孙女儿就要嫁入皇室,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出来,太夫人才一时心软同意了她们去逛庙会。
宋锦婳并不知这些,还只当宋锦夏使了什么小性子才迫的太夫人答应了,横竖都与她无关,她也就安心的捡下这个大便宜了。
次日巳时,三人都换上了极为低调的素常衣衫,再戴上面纱,乍一看过去,不过寻常人家的夫人小姐,并不显眼。
只宋锦婳纵然一身简装,在行走间,那玲珑曼妙的身姿,也时不时的透着一股子华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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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庙会,定然是有座庙了。
此庙取名席庙,就坐落在半山腰。
一席之地的小庙,能有多大?
待到了地方,宋锦婳才知并不是这庙小,而是人家取了个低调的名字而已。
到底是久不出门的姑娘们,虽有婢女们搀着往上爬,到了地方,也已累的娇喘吁吁。
何氏三人先进去捐了香油钱,又找庙里的师父寻了个清净地,一边喝茶一边歇脚。
宋锦夏肉嘟嘟的小脸上浮着一团红晕,“母亲,您自去找大师吧,我和大姐姐一起逛逛。”
何氏有些不放心,但她确实有些事要问大师。
宋锦婳见她有些犹豫,似是左右为难,便笑道,“三婶,您放心吧,我看着夏姐儿,保管不叫她到处跑。”
何氏这才放心,点点头,“你们姐妹两个就在这庙里逛逛,有好吃的好玩的,想要买的,都让人买回去,身边可一定不能离了人。”
她还是不敢大意,又吩咐身边一个嬷嬷留下看着,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姐妹两个喝了几口茶,也相携出去逛庙会。
方才来时,庙里人还不多,这会儿已有些拥挤。
丫头们唯恐姑娘们被人撞着,都紧紧的跟着扶着,寸步不离。
那老嬷嬷也步步紧跟,并不敢大意。
没了长辈约束,宋锦夏便如那撒欢儿的小羊羔,每个摊位都要瞧瞧,各种小玩意都要摸一摸玩一玩。
此时,宋锦婳也不觉得她傻里傻气了,同样被眼前热闹的景象吸引住了。
她入宫多年,从未出过宫门,只一心一意替周王打理后宫,替他笼络人心稳固大局,只待他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那时,她也不过二十几岁,却如老妪般操碎了心,整日里与人勾心斗角。
后宫虽无女子与她争宠,但朝臣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好应付。
因周国内乱,老周王与太子皆死于非命,当时的周乾训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皇子,得了奚家的支持,他才登上大殿,成为新任周王。
此后,直过了七八年,在她与奚家的帮衬下,周乾训才收拾了周国的一盘散沙,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君。
也因此,头几年,她累得很,久无身孕。
幸得周乾训知恩图报,始终不离不弃,亦不曾纳妃,又为她寻来最好的大夫调理身子,这才有个丰儿。
想到儿子,她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
不经意间抬眸,宋锦婳恰见一个孩童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那红艳艳的山楂,又大又红,上头闪着琉璃儿亮光,十分耀眼。
丰儿也喜欢吃这样的糖葫芦,还常常硬塞到她嘴里喂她吃,又酸又甜!
那歪着头的孩童突然转身看过来,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似是在打量她,又似是在寻别人。
宋锦婳蓦地屏住了呼吸,想要再仔细分辨分辨,但那孩童已没了踪影。
她猛的挣脱了扶着她的手,两手提起裙角往前奔。
走到孩童方才站的地方,她四下里张望,却寻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可宋锦婳看的分明,绝对没错,那就是她的丰儿。
她急的一把拽住卖糖葫芦的人,“方才有个小公子买了糖葫芦,请问您看到他去哪了吗?”
买糖葫芦的小公子的确有一个,长的又好看说话又有礼。
卖糖葫芦的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蒙着面纱,并不能看清模样,“你是那小公子什么人?”
宋锦婳的心狂热的跳动起来,看来刚刚真的有个小公子,并不是她看错了。
她忙道,“我是他家里人,正在找他。麻烦您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那人这才朝东面指了指,“往那边去了!”
宋锦婳道声谢,转身就往东面追去,全然不顾身后红黛急促的叫声。
走了没多远,她果然看见举着糖葫芦的孩童正慢悠悠的闲逛着。
她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径直拦在他跟前,定定的看着那张令她日思夜想的脸。
稚嫩的孩童,陡然被人挡住去路,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她。
宋锦婳却管不了这许多,她的丰儿,她有多久没见着他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能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问问他有没有想娘。
两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模糊了丰儿的脸。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宋锦婳忙擦了擦眼,将心底无数的思念都强压下去。
周亦丰一脸古怪的看着挡在前头的姑娘,默不作声又突然落泪,太奇怪了,心里头早就转了十八转。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刚想掉头就走,却见那姑娘慢慢蹲下身,微微一笑,“小公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哪?”
声音又细又软,动听的很。
周亦丰眨眨眼,“您是要带我去找我的家人吗?”
宋锦婳面上一喜,含着水雾地眸子也亮了几分,“对对,我带你去找她们吧!”
周亦丰冷哼了一声,冷不丁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抓拐子,这有人要拐卖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