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O摆烂后前任他反悔了》白天起不来

6、菲尔

　　下了课，时鹿抽空去了趟晖光学院的档案室。

　　老神在在的老教授最后展出的那张照片绝对不算常见，连时鹿本人都没有太多印象，但是他的记忆在这两年的药物作用下逐渐退化，记不起来也不算意外。

　　hydra和鲸岛相关的东西都被存放在特级查阅室，学生ID进不去，时鹿试了下李照昱给他的卡，顺利通过。

　　特级查阅室一共六层，越往上保密级别越高，他要找的东西在第五层，每层都有独立的闸口。

　　一层层刷上去，直到五楼，晖光的权限卡行不通了。

　　李照昱过来的时候，时鹿蹲在五楼门口跟机器人大眼瞪小眼。

　　“你蹲在这做什么。”

　　时鹿抬眼，李照昱换了身日常点的衣服，没再穿那身墨绿色制服，乍得一看跟学院里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他拍拍手站起身：“你们家机器人都是圆圆脑袋吗？”

　　4396是圆圆脑袋，眼前这个镇守特级查阅室的守关大将也是圆圆脑袋，还更矮了，只有4396三分之一身子高，矮墩墩的身子大大的头，看上去很滑稽。

　　“你不是就喜欢这种吗。”

　　指纹和虹膜一一识别，矮墩子版4396很快打开身后的闸门。

　　“五层和六层只有登记过生物信息的人才能进。”说着，他把时鹿的手指放上去，快速在光屏上操作登记。

　　“谢谢。”时鹿诚恳道。

　　信息录入完毕，李照昱松开他的手，从容道：“不客气，监护人应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时鹿凉凉瞥他一眼，迈开步子径直往里头走，一点眼神都不想给他。

　　鲸岛的老照片不少，大多是探险家和考古学家去做田野考察的时候随手记录的，李照昱牵着他走到一个巨大档案架前，三人高的书架一直延伸到房顶，从这里头找一张老照片，无疑是大海捞针。

　　“那张照片是新历348年拍的。”时鹿说：“按照那个教授说的，他在鲸岛太阳日期间才返程，太阳日在三月初，拍摄日期应该在1月份到3月份。”

　　思忖了会，李照昱垂眼看他：“秦明谦？”

　　“你认识？”

　　秦明谦正是今天上课的教授，beta，年轻的时候是个动物学家，是晖光研究院生物片区的研究员。45岁那年妻子去世后，他辞去在研究院区的职位，开始周游世界，路过鲸岛、鹿岛和其他无名地区时，都留下了相片和日记。

　　“嗯，请教过他一些事情，他的材料不在这。”

　　李照昱把手头翻找的材料放回原地，领着时鹿上了六层。

　　一路看过五楼六楼的资料，时鹿大概摸清了，鲸岛相关的资料都集中在五楼，而所有涉及实验体的信息，则被严格地存放在六楼。

　　秦明谦的的材料放在一个隐秘的格子里，东西不多，只有几本考察笔记和一本相册，纸张泛黄，连手写的字迹也不算太清晰。

　　时鹿很快找到了秦明谦当时在福利院记下的旅行日记，隽秀的字迹写着：

　　新历348年11月13日，雪。

　　去极地拍摄北极熊，跟向导走散。一个福利院的老板收留了我，却要300鲸岛币，这不合理。看我拿了相机，他觉新奇，要我给他拍照，作为补偿。
　　院子里有小孩，都不大，天气冷，他们穿得却少。那黑心老板说娃是要卖的，穿多没用。当天下午，他果真卖出了一个小孩。我和他分辨，他让我闭嘴，要赶我出去，只能作罢。

　　新历348年11月14日，雪。
　　今天又卖走了一个小孩，我不忍，给他拍了照片。童真的眼神让我刺痛，我决定离开这里。

　　合上日记，时鹿仔细想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想起，在他被卖出去的前一天晚上，院长确实带回过一个男人。

　　身旁的李照昱从相册里抽出来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是这张吗？”

　　褪色的老照片上，遍地白雪，衣衫单薄的小孩站在镜头中央，骨瘦嶙峋的小身子缩在破旧的外套里，脸上满是灰扑扑的污痕，圆润黝黑的瞳孔写满了惧怕和不安。

　　李照昱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目光深沉：“那时候你多大？”

　　“五岁吧……”接过相片，时鹿回忆了好一会：“那年雪下得很大，院长捡回来一个迷路的大冤种，还偷了他包里的不少东西。”

　　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这个秦教授年轻的时候很高，也很瘦，每天就捣鼓他那个相机到处转。那天他陪我玩了一个下午，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那天下午，他照旧被年长一些的小孩围堵起来殴打，男人跑过来喝住了他们。大概是为了怕他又被欺负，就又陪他玩了一个下午的打雪仗，还把他高举在肩膀上，逗小孩一样把他举起来转圈玩。

　　记忆中的片段拼凑完整，时鹿哼出一段含糊的旋律，抬起眼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天下午，被卖出去之前，男人把他冰凉的小手拽在暖和的兜里，嘴里叨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念的就是这段吟唱。

　　李照昱顺着他的语调哼了一段完整的曲子，声音低沉平稳：“是首都祈福平安的诵经。”

　　手指微微蜷缩，时鹿感到心里一阵微妙的触动，他久违地感觉到一些难过，又或者是什么别的感情。

　　那些情绪堆积在心口，细细麻麻的，像一场潮湿绵密的雨。

　　原来在作为自然人的时候，他也曾经接受过善意。

　　秦明谦在鲸岛考察游览了整整一个月，笔记中记录的大多是鲸岛的地貌和生物种群，其中他曾想找机会进入hydra探查，却被向导严词拒绝，最终没有成行。

　　看完笔记，没有关于实验体的内容，时鹿疑惑问：“为什么秦明谦的笔记会被放在六楼？”

　　李照昱从档案里拣选出另一本日记递过来：“他没去成hydra，但是遇到了疑似hydra的研究员。”

　　秦明谦的笔记里没有细说，只简单提到他曾在岛上遇到过一个腺体方面的专家，听对方是首都口音，于是攀谈起来。

　　“后来传讯过他，他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那个人手上有很多疤痕。”李照昱说：“晖光和中央塔所有研究员都清查了一遍，没有符合说法的人。”

　　“有的。”时鹿抬眼看他，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菲尔·阿利亚特？”

　　菲尔·阿利亚特曾经是首都久负盛名的腺体研究专家，年纪轻轻就荣获晖光研究院终身院士，然而，轰动全国的天才却在功成名就时莫名退隐，随后更是不知所踪，就此消失。

　　关于菲尔的去向，到现在还是个谜。

　　时鹿点头：“维克多在hydra的地下基地找到过一些手稿和信件，是菲尔写给某个人的回信。从通讯频率和内容上看，他们关系不错，菲尔应该不知道对方是hydra的人，信里他以为收信人是晖光学院的学生。”

　　“最后一封信是344年，菲尔答应了收信人的邀请，两个人决定在鲸岛集合，一起去已经废弃的极地研究所考察。”

　　“344年？”李照昱眉头一蹙，时鹿接过他的话头：“对，刚好是菲尔失踪的那一年。”

　　时鹿没有把菲尔的事情全盘拖出。

　　他不远万里，冒着风险从鲸岛跑到首都，就是为了菲尔的踪迹。

　　那些往来的信件里，菲尔不仅解答了发信人在研究上遇到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有一份手稿详述了延续实验体生命的方法。

　　鲸岛实验体的身体缺陷越来越严重，像时鹿一样性命朝不保夕的实验体还有成千上万个，首都人不把实验体当人，鲸岛人也不把实验体当人，他们只能寻求自救。

　　但菲尔的手稿仅有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

　　依靠仅存的手稿和时鹿久病成医的经验，维克多和周庭研发出了平衡剂，缓解实验体身体机能的恶化，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菲尔最后出现的地点在鲸岛，但这么多年了，狭小一个鲸岛再也没有他的任何线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已经离开，而首都和晖光，大概是他最有可能再次出现的地方。

　　线索都被串联起来，时鹿隐隐觉得，他似乎触到了……迷雾地下巨大真相的微微一角。

　　-

　　李照昱没有陪他待太久，晖光还有一堆报告等着他批。

　　六楼档案室资料繁多，时鹿想多找找有没有关于菲尔的线索。

　　一排排书架望过去，hydra当年缴上来的各种研究体报告眼花缭乱，几乎每个书架上都有不少关于编号5332实验体的数据报告，厚厚的一沓摞在一起。

　　时鹿心情复杂，不敢想他在首都，居然还有如此“殊荣”。

　　他在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倒是有一份斯图尔特家族流传下来的手稿记载了一条信息。

　　斯图尔特家族是建立极地研究所的倡导人，手稿记载，鲸岛的极地研究所曾经研发了一种试剂，可以使腺体恢复到载体初生时的腺体状态。

　　听这意思，跟hydra当初在他身上实验的试剂有点像。

　　当年hydra大行人体实验，就是为了追寻AO之间转化改造的可能性。

　　但大部分小孩都无法忍受转化药剂带来的副作用，时鹿在当实验体方面，天赋异禀，对转化剂的排异反应最小，顺理成章地被关进最底层、最严格的实验基地，享受hydra最高级的“实验母体”待遇。

　　他从最初的omega被改造成alpha，再从alpha再次转回omega，不断注射一次又一次的转化剂，腺体在多次转化过程里报废、再复活……一直到现在，尽管恢复了omega的初生腺体，但体内紊乱的信息素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一命归西。

　　一个具有omega初生腺体的人，却拥有alpha的体能和精神力，也因此，时鹿对大部分alpha都相当排斥。

　　当然，李照昱除外。

　　96%原生腺体信息素匹配度，很有含金量。

　　时鹿敬而远之。

　　等他收拾完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坏了——

　　他打开手机，果不其然，通讯和视频信息登时一条条弹出来，眼花缭乱排布满整个屏幕。

　　时鹿看得头疼，着急忙慌地收拾好要借的笔记资料往借阅处跑。

　　他匆匆忙忙地给李照昱回了个电话，几乎是一秒就接通。

　　“不好意思，我今天查东西忘了时间，我现在马上回去……”

　　急促抱歉的话语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冷静而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抬头。”

　　时鹿脚步一顿，愣了片刻，应声抬起头。

　　档案馆的大门外，雨幕如织，李照昱撑着伞，温和的视线穿透雨帘，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