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青柠菲菲

1、第 1 章

　　我和英子是青梅竹马，和我们一起青梅竹马的还有张志刚。
　　张志刚的老爹叫张山，是我们县政法委的一个小领导。玉英的老爹叫阮成，他是我们那个个村的书记。阮成能够当我们的大队书记也是全靠着张山。他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只是按老世交，阮成得叫张山叔祖公，年龄大小差不多辈分上差了三辈。
　　初中时的男孩们喜欢称王称霸，三五个一伙的交朋友拉帮结派。他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一起玩到大，跟隔壁村的牛贵却是死对头。曾经张山一砖头把牛贵的头砸了一个血窟窿，而牛贵也用匕首捅穿了张山的手掌。
　　后来阮成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就在家务农，张山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仍旧回到我们小县城在政法系统工作，混的时间一长了就顺道把阮成提拔起来做了村大队书记。那时候初中毕业生还不算多，阮成能当大队书记自身条件是够了，就差有没有后台拉一把，这下后台有了也就一切顺应民望当成了大队书记。
　　牛贵初中毕业后仍然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天到晚的鬼混，一如既往地每天争强好胜打架斗殴。后来他入赘到县城边一个寡妇家，也顺势做起来强买强卖的生意，那几年县城有钱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房地产生意蒸蒸日上，他大生意没钱做，就强卖个沙子水泥，俨然地方上一霸。后来有人投诉了牛贵强买强卖，张山就带人过去把牛贵抓了起来，关了几天罚款才放回家去。从那以后牛贵的生意就做不好了。牛贵就觉得是张山公报私仇。
　　仇人相见仍然分外眼红，何况小时候就是死对头呢。现在见了跟小时候一样骂骂咧咧甚至拳头相向，只是张山现在一个人不是牛贵对手，落单的张山经常被牛贵拦住了按在地上摩擦，张山缺少了阮成的这个帮手越发让牛贵嚣张。牛鬼的铁饭碗被张山打破了，他想你张山让我活不下去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了。
　　有天旁晚牛贵路过张山家门口，他看见张山媳妇在院子里的水池子里洗衣服，就隔着院墙喊“张山在家吗？”张山在大门后面的阴影里坐着凉快呢，听见他说话就悄悄站起来拿了顶门棍躲在门后头。
　　张山媳妇说，“哎呀，是牛哥呀，张山他不在家呐，您来家坐啊，喝口凉茶再走。”
　　其实张山媳妇也知道他们几个从小就是死对头，她见张山不吱声，就撒了个谎意思支走他完事了，不想招惹他，后半句是客套一下而已。
　　不知道当时牛鬼咋想的他扭头就走了进来，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嘭”的一声，张山拿着顶门棍砸在牛贵脑袋上，牛贵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张山也没有想到一棍子把牛贵给砸死了这个后果，既然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他就跟媳妇交待好后事，吃饱喝足等天黑了之后把牛贵的尸体栓在摩托车后面拖着顺着大街游街示众，那意思是他除暴安良，然后就去投案自首。就这样他被判了刑进了监狱。
　　张山媳妇天天被牛贵的那些狐朋狗友和本家的兄弟们骚扰，他们扬言要把张山家的犬子弄死。张山媳妇儿子也不要了就一个人逃回了东北老家去了。于是张山的犬子张志刚就被英子她爹接到自己家里来。
　　那时候英子家开工厂，我爹是工厂里的技术员，吃住都在他家。我跟着我爹去他们工厂里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志刚。那时候我十岁，他比我长两岁。他远远的看见我，歪着脑袋斜楞着一幅贼眼恶狠狠的带着挑衅的架势瞪了我一会儿就走开了。
　　他城里的孩子毕竟比我吃的好，再加上大我两岁，又很少在太阳底下晒着，所以长的是又白又高又壮，妥妥的一表人才。我决定还是疏远他，不然跟他在一起玩自己也很自卑。于是我就跟爸爸工友的俩孩子玩。他们出身跟我一样，我们有着天然的亲密感。
　　这些孩子们也都排斥张志刚，一个原因是他爹杀了人，默认了他儿子肯定也是残暴令人生畏的犬子，第二个原因他是城里人，那无形的优越感跟我们农村人有着天然的隔阂，第三个原因他还是大队书记非常宠爱的人。大队书记对乡下的孩子们最常说的话是，“去，一边玩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一个字“滚”！我觉得阮成脾气很不好，大家也都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尽量躲着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英子她妈悄悄告诉我说，“你可小心点，刚崽儿对我说他要揍你呢！”
　　我答应了尽量躲着他。一边吃饭一边盘算如何避免挨顿揍，最好能找个机会把他揍服了。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的游戏规则，只有打服他，不然就是被打服。
　　我觉得我在地面上是没机会赢他，于是我想到了村前的小河。我小时候整个夏季都是在河水里度过的，摸鱼抓虾。在河水里我最熟悉不过了，他这个城市的孩子肯定很少下河。
　　我下午邀了金家的俩兄弟，金银，金玉哥俩，我让他俩去找志刚说去河里一起抓泥鳅玩啊，我在河里等着他。我在河水里走来走去，熟悉好哪个地方是硬地，哪个地方是拔不出脚的淤泥，哪个地方哧溜儿滑的站不住脚，然后站在淤泥里抓泥鳅玩。
　　他们三个走过来，志刚看见我二话不说，脱掉短裤就跳进水里朝我走来，我装出害怕的样子往后躲，他径直的走过来，伸出手去卡我的脖子，我便顺手抱住他胳膊，然后努力地往外倒下去，同时用双脚缠住了他双腿使他无法站稳。他站在淤泥里两脚被牢牢地陷住半步也挪不动，腿又被我双腿缠住了，上身倾斜的重量使他倒在河水里。
　　他在浑浊地河水中心慌意乱，胡乱的拍打着，不由自主的地呛了水，剧烈的咳着。我一只胳膊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劲按住他的头往水里按去，他的脚往前费力垫了一步，稍微有力气支住身子努力不倒下去，但禁不住我全身的力量都按着他的头，起伏中他拼命的叫，拼命的呛水。
　　最后他被我收服了，成了我的小跟班。原来他每天叫着揍这个打其实那才是真正的骨子里脆弱，金家兄弟看到我收服了他们一向畏惧的张志刚，眼神里也充满着对我的崇拜。
　　晚上吃晚饭后，英子妈还担心我挨揍，又悄悄的把我拉到暗影里问，“今天刚崽儿揍你了没有？"我看得出来，英子妈也讨厌志刚，只是她不敢在英子爸面前显出来。
　　我说“没有，我俩在河里捉了一下午鱼，还成了好朋友呢。”她半信半疑地走开了。
　　晚上我跟我爹说，我去金家兄弟家里睡了。金家兄弟家新盖的房子，志刚也跟金家兄弟一起睡。父亲答应了于是我也过去，跟着自己老爹睡享受不到被捧的感觉，说不定不小心惹到了他被揍一顿。
　　志刚后来反省过来了，觉得那天他输的太侥幸，他只是暂时投降了，不投降可能就得被水呛死。从那他就不怎么听话了，有时候还故意别扭一下。金家兄弟比我俩都大，他们重来不跟我们打架，一是我们俩都是大队书记家的亲戚，再一个志刚是城里人。而我对他俩很好，他们欣赏的不是我敢打看起来比我厉害地人，而是我敢于揍大队书记宠爱的人的那份勇气。
　　我也感觉志刚并非心服口服，因此还得找个机会继续修理他，得让他心服口服才行。那天我们在打麦场上玩，麦场用过之后就被重新翻了土准备种上庄稼。我们在新翻的松软的土里翻滚。我提议要不摔跤玩，志刚一听有了翻盘的机会了怎么能轻易放过。其实他不知道，我们村请了武术教师的，有愿意让孩子跟着师父学武术的就拿出一口袋粮食当作学费，我从六岁就跟着师父学摔跤，不然那天在河里也未必能摔倒了他。
　　他显然又一次轻敌了，而且一点经验都没有。一上来就被我轻轻一別他的腿就给摔倒了，就势把他死死地压在身下，两腿直直地挺着，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也翻不过身来，我站起来伸出手把他拉起来。他还不服气，于是就这样我们俩在那摔了一顿饭工夫，不知道啥时候金家兄弟都回家吃饭了，直到他再一次服软了。当然这种服软仍然是口头上的，心里依然不服，我也很欣赏他的这股子牛劲。
　　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是有一次他偷了东西，我帮他摆平了。因为英子她妈不喜欢白养着志刚，所以每次给盛的饭菜都少，志刚有些吃不饱，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吃饱了疯跑几圈到不了吃饭的时间就饿了。他就去前面馒头的店里晃来晃去，馒头店里一大早就起来蒸了馒头放在外面晾，等晾凉了装进袋子里送往各个村子里卖。他希望人家看见他晃来晃去的碍眼能够给他一个馒头吃。
　　志刚走过来走过去，等馒头店里的人一眼看不见的时候他就拿俩馒头就飞快的跑了。那次被馒头店主家的儿子逮住了，一顿胖揍。我刚好路过，就问为啥揍他，馒头店主的儿子说这小子偷馒头，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了。我说算了吧，两个馒头我给你一块钱吧。馒头店主儿子就放了他，他低着头跟着我走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馒头店偷馒头了，而是改为去光顾每家每户。农村的门都带有门槛，用活动的木板一挡或者是用砖头一挡，为了挡住家禽家畜之类的动物钻进屋子里去。他每天半拉上午一次，半拉下午一次随机去光顾村里的任何一家。总能够得手，他拿到的不管是什么都会分一半送我。我们成了好兄弟！
　　只是有一点我心里不舒服，英子只喜欢跟他玩，可能女孩都喜欢跟比自己大的男孩玩吧。我想尽一切理由挑拨他们，譬如我给英子说，英子，志刚是个小偷，偷了你爹的皮带束在裤子上。英子笑笑，就像不关她的事一样。
　　我们三个一起上了初中。是学校看在大队书记面子上给志刚开了后门。大队书记没有时间管他，又觉得让他小学就辍学在家也对不起监狱里的好哥们啊，于是就想让他混到了初中算了吧。由于志刚没人管教，不仅学习成绩差，而且没礼貌，经常顶撞老师。所以老师就让他大夏天的去晒太阳，大冬天的时候去风口里站着凉快。幸亏这孩子皮粗肉燥，竟然也没有晒坏也没有冻的伤风感冒。我们嘻嘻哈哈的跑到他跟前，嗨，志刚晒暖呢！志刚，又凉快呢，哈哈哈。这时候我就故意的叫英子去看，就想让她看不起他。
　　老师也知道他爹在监狱里呢，总不能动不动把大队书记叫来吧，谁不知道他爹是杀人犯呢，有大队书记罩着他呢。于是老师也尽量装着看不见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成了镇上出了名的混子，镇上那些辍学的混混，毕了业的混混都跟他是好朋友，他竟然混出了点名堂，成了混子的头儿。他的作业经常不做，就让英子求我帮他抄作业，我心里很难过，却又不想让英子失望，就违心替他写作业。当然也不是白写，他去化肥厂里偷化肥，去面粉加工厂里偷粮食，卖了换成钱经常请我和英子下馆子吃饭，以报答我们在学业上对他的”照顾“。我还以为是他妈从外地给寄来的钱呢，实际上他妈早就不要他了。
　　初三上学期的时候我是我们班的班长，那天我值勤跟着老师拿着手电筒巡逻。当我们十几道手电齐刷刷的照向两个黑影的时候，看见他正和英子拥抱着接吻。
　　“瞎了你娘逼的狗眼，照什么照！”张志刚愤怒的叫骂，似乎因为我们打扰了他的雅兴而很生气，对着看不清对方是谁的一群人毫不示弱。
　　老师赶紧招呼我们几个班的班长赶紧灭了灯掉头走了。老师交代大家谁都不能往外说，说他爹是杀人犯，没人管教，开除了他以后我们谁都摆脱不了麻烦，最好当没看见。当然老师也可能是为了看在大队书记的面子顾全英子。
　　我找个机会偷偷告诉了英子的二哥，英子的二哥就直接去学校，把正在上课的志刚拉出来一顿揍，脸都被打肿了，一边一座五指山。我赶紧装着出去拉架也被玉英二哥一块给揍了，我想他当时可能气疯了，不过就为了拆散他们，挨顿揍也值了。
　　很长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月，志刚都躲着玉英。我住校，他俩走读。只是志刚上下学跟着男孩子一起走，玉英跟着村里的女孩子一起。以前我只是感觉到玉英喜欢志刚，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单纯，心里堵的难受，我哪比不上志刚，他没爹没娘，完全就是个寄生虫，论学习我可是班级前几名的优秀学生，他却总是倒数第一。再说我对玉英也很好，把她当姐姐一样，而志刚和她动不动俩人就扯着嗓子吵架。不知道玉英到底爱他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