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死》祝北不南

31、一巴掌

　　“凌千，你什么时候回侯府，送我一程呗！”赵梦歌看着凌子谦，旁边的霍文蔚先叫喊起来，说：“你能不能跟凌千保持点距离，你这样你未婚夫生气怎么办？”
　　“未婚夫？”凌子谦难得对这种话题感兴趣，赵梦歌见霍文蔚哪壶不开提哪壶，很是无奈地解释说：“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位威风凛凛，据说帅比潘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平定侯小公爷罗聿”
　　“你没见过他？”霍文蔚嘴巴里面鼓鼓囊囊地吃着点心，手上还不忘给凌子谦包书，边角整齐，看得人赏心悦目。
　　“没见过，听说他在别的地方游学，明年参加科举，要是运气好，也许凌千能见他”赵梦歌讲述着记忆的罗聿，但是这些都太陌生。
　　“哎呀，你学问这么好，连凌千都说你跟他有一拼，不如你变个身去参加科举算了”霍文蔚嘴上讲着，眼神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头看着低着头的凌子谦，继续说：“明年就科举，你不能老拼命看书，要不然撑不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我知道，会注意的”凌子谦分类收拾手上的书，又看见吃得满嘴巴油滋滋的霍文蔚，拿出手帕来给他擦嘴，这个场面让赵梦歌忍不住说：“你们肯定不是兄弟”
　　“那是什么？”霍文蔚擦完嘴，心情愉悦地接下赵梦歌的话题，赵梦歌已经起身准备回去收拾东西，边走边说：“像恩爱夫妻，霍大少爷，凌千，你走的时候派人来找我”
　　恩爱夫妻这个话一出，两个人收拾速度明显下降，没敢与对方对视，好像少年的心事被人看破，不知名的情绪流露在表面，最后，凌千对着赵梦歌说了一句“好”
　　霍文蔚笑嘻嘻的脸上，没有讲述刚刚的话题，满是等会儿回城吃什么，什么时候去看凌千和凌千兄长。
　　“夫子也同意你回去了吗？”凌子谦疑惑看着霍文蔚，霍文蔚这才恍然大悟，一心想着给凌子谦收拾东西，自己都回不去，连忙跑出去，口气很匆忙，说：“我现在就去，一定同意”
　　凌子谦看着急忙慌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摇着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马车外，霍文蔚两眼巴巴地望着凌子谦和赵梦歌，嘴巴都快撇出二里地，凌子谦连忙安慰说：“别难过，抄完赶紧回来找我，我等你”
　　霍文蔚点着头，眼泪都快掉下来，赵梦歌在旁边看见，直线摇头，故意说：“霍大少爷，快去抄吧，要不然明天都回不来”
　　霍文蔚本想找夫子告知一下回去的消息，结果，因为前几天背书和讲义都没背下来，硬生生被夫子留下来抄写，霍文蔚几乎是抱着凌子谦哭的，连带凌子谦的衣服都湿润一块。
　　凌子谦只好抱着霍文蔚慢慢哄着，最后，霍文蔚死乞白赖地缠着凌子谦一起睡觉才算哄好。
　　“赵梦歌，你等着”霍文蔚怒气的声音随着马车离开，越来越遥远，只有赵梦歌伸出头去，对着后面笑着喊道说：“我等着，你来啊！”
　　整个人喜悦写满脸上，凌子谦歪着头看着他们的打闹，轻声说：“你就爱跟他吵”
　　“吵架也得看人，跟你就吵不起来，跟霍钦吵架，有意思多了，但是跟他讲学问又不行，还得是你”赵梦歌满不在乎地说着，凌子谦神情没什么变化，眼神里面带着失落，询问：“梦歌，你觉得我是一个书呆子吗？”
　　“书呆子？你长得这么好看，学问这么好，怎么可能呢？你对自己的认知太浅了吧！”赵梦歌大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指着身后说：“你就光迷霍家那个，他已经上钩了，准确来说，你都不用迷，他自己给自己挂钩上”
　　凌子谦听着赵梦歌的描述，脑海自动浮现霍文蔚自己给挂钩的场景，没忍住笑出声来，赵梦歌坐在旁边，说：“对吧，凌千，其实我觉得你也蛮喜欢他的”
　　“起码我做不到上次他被罚抄，你替他抄了一半，因为这个，你自己都没睡几个时辰，上课打盹，被夫子打了手心”赵梦歌讲着话，看着凌子谦的神态，凌子谦很早就会收敛好自己的神态，在赵梦歌眼中他甚至没有变化，只有凌子谦心里惊讶，原来，很多事情很早就有踪迹，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手指不断握紧。
　　赵梦歌没有继续说话，两个人保持到赵梦歌下马车那一刻，凌子谦笑着对赵梦歌说了一句“谢谢你”
　　赵梦歌好像听懂这个意思，对着凌子谦笑着点头，蹦蹦跳跳地下马车。
　　凌子谦回到安宁侯府，府内很安静，连侍从都没有几个，凌子谦下了马车，管家先迎上来，小声在凌子谦耳边说：“大公子回京了，不过，情况有些复杂”
　　凌子谦听见这个消息，眉间蹙起，连忙赶到凌藏院内，看见不少医师和江湖术士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安宁侯和南荣娘子坐在旁边，看见凌子谦过来，就招手示意过去。
　　“千儿，兄长暂时需要休养，你过段时间来看他，好吗？”南荣娘子温柔地讲着话，抚摸着凌子谦的脸庞，凌子谦先是对父母行礼问安，又看向房间，脸上的担忧做不得假。
　　南荣华回京的消息很早就传遍元京，军队在进入城墙那一刻起，百姓的欢呼声和呐喊声都在一起，南荣华牵着马缰，脚步坚定地行走在最前方，他的眼神没有喜悦感，只有忧愁，他带队紧赶慢赶一个半月才回到元京，也不知道凌藏眼睛怎么样？
　　南荣华率先去交了兵权，就回府换了衣服，赶到安宁侯府前，看着阳光下的安宁侯府这四个大字，与之前看见的心境不同，竟然生出几分熟悉。
　　拜帖递给管家之后，有人领着南荣华进到凌藏内院，凌藏的眼睛恢复得很好，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光线很好的时候，看清点东西，只是模糊间看不真切。
　　凌藏恍惚中看见熟悉的南荣华身影，看不清脸庞，却可以看见南荣华快步走过来，凌藏呆愣住，神情说不出的惊讶，心头更是有什么东西堵住。
　　“孟拙”南荣华轻声呼喊之后，看见凌藏有意思的抬头看向他，凌藏对着侍从轻声地说“你们先下去吧！”
　　侍从离开之后，南荣华难掩心中的压制，直接抱住凌藏的身体，感受着凌藏的所有，在凌藏耳边询问：“眼睛怎么样了？”
　　“治不好，要瞎一辈子”凌藏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南荣华听见之后，更加抱紧凌藏，口气坚定地说：“没事，我陪你”
　　随后，南荣华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用手掌轻轻拍着凌藏后背，这一幕让躲在房间里看戏的凌子谦和霍文蔚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又抬头看向画面中心的两个人。
　　他们不正常，这是两个人在心底异口同声的答案，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继续看好戏，凌藏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个抱法，直接推开南荣华，整理自己的衣服说：“凌千和霍钦都还在”
　　本来南荣华想强制再抱几下，听到这里，立马泄气，只好坐在凳子上，房间里面的凌子谦和霍文蔚出来之后，南荣华平静瞟过几眼，对凌子谦抱有愧疚，但是对霍文蔚没有丝毫好脸色。
　　霍文蔚注意到之后，还特意瞪回去，凌子谦先前一步说：“兄长，你既然有客人，我们就先回去了”
　　凌藏知道留不住他们，连忙示意他们离开，走出院门，霍文蔚直接抱住凌子谦，同样在耳边说：“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子谦麻木地被霍文蔚抱住，凌子谦知道霍文蔚是刚刚的剧情看上头想经典还原，可惜，小恩爱把戏在他们这种熟练把对方认定为自己所有物上不成立。
　　南荣华见人离开，厚着脸皮，凑到凌藏面前，此时，他还不知道凌藏已经可以看清楚一点。
　　南荣华突然到凌藏面前的脸庞，眼神可以说是带着霸道，凌藏也是下意识地直接一巴掌过去，力道之大，南荣华的半张脸直接肿起来，脸上的红润程度堪称一个成熟苹果。
　　“某啥啊（谋杀啊）”鼓起的脸庞让南荣华的话讲出来都模糊不清，下一秒南荣华就意识到凌藏可以看见，直接拉过凌藏的身体，两张脸面对面地注视着，凌藏空洞的眼神中有着愧疚。
　　“能看见？太好了”南荣华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脸上的疼顾不上一点，慢慢地触碰到凌藏的脸庞上，细致养过一个月的皮肤，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细腻程度，手感上让南荣华爱不释手。
　　南荣华抵住凌藏的额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这次的热泪，是当着凌藏面前流下，是高兴的泪水，如果凌藏真的失明一辈子，南荣华照顾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只是凌藏的能力是多高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失明就被迫停下脚步。
　　南荣华心里才华横溢的凌藏，永远的鲜活，他愿意看见凌藏的珍贵被众人看见，凌藏永远是凌藏。
　　也许，泪水流下脸颊，刺激到红肿的地方，南荣华只好扶着脸，咬牙切齿地笑着，场面甚是搞笑，凌藏拿出冰敷，亲手给南荣华敷上，南荣华自己抢过冰袋，说：“你别拿，等会儿手凉”
　　凌藏坐在旁边，靠着椅子说：“其实，刚刚是骗你的，回来的一个月我的视力已经在逐渐恢复，你不用担心”
　　南荣华点着头，想说什么话，脸上的痛让他半天张不开嘴，只好欲言又止，用自己的手指勾住凌藏的手指尖。
　　凌藏本以为是南荣华想说什么话，凑过去听，听见南荣华小声地说：“骗子”
　　凌藏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喝着热茶，脸上的红肿随着冰敷变得不再那么红肿，留下的印子肯定只能过段时间再消。

　　次年，科举前几日，霍文蔚这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心里作祟，光是给凌子谦准备的东西来回看了有三遍不止，惹得在一旁的赵梦歌，又是对凌子谦考前不焦虑好心态感到佩服，又是跟霍文蔚动不动吵一架来得解气。
　　凌子谦进考场这一天，不光霍文蔚来送行，安宁侯和南荣娘子，以及凌藏和南荣华都纷纷出现，场面可谓是引起轰动，凌藏的眼睛已经好彻底，但是也没有回到朝廷，还是以休养的名声对外说着，等这次科举结束之后就回去。
　　凌子谦气定神闲地写着文章，多年的读书加上常年名师指导，连修改字都没有几个，几天之后，凌子谦走出考场，看见站在门口几人。
　　最先抱上来是霍文蔚，恨不得把凌子谦抱个够，后面兄长凌藏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们接你回家”
　　南荣华看着眼前这一幕，转头看向旁边的安宁侯夫妻两人，又看向凌藏本身，又看向凌千，有人期待着你回家，而你要做的就是伸出手。
　　南荣华笑着，在私下悄悄拉住凌藏的手指，悄声说：“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凌藏紧紧拉住南荣华的手掌，霍文蔚激动抱完凌子谦之后，眼睛里面发着光，笑着对凌子谦说：“我们回家”
　　十六的少年，并肩行走在街道上，身后是兄长和南荣华以及父母，他们的感情这一刻像是被所有人注视着，祝福着，看见着，没有意外地一起白头偕老，这里像是故事的终点。

　　“凌千现在有字吗？”凌藏在饭桌上询问着，凌子谦摇着头，安宁侯也摇头，直接说：“孟拙取一个，算是兄长的特权，就不劳烦我了”
　　“你父亲这是怕动脑，还是孟拙取一个”南荣娘子不客气地戳破安宁侯的谎言，只见安宁侯眼睛对着南荣华娘子瞪着出奇的圆，大有一种“你老拆我台”的感觉。
　　“子谦如何，出处是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凌藏慢慢讲述着，霍文蔚连忙询问：“要字做什么？”
　　“在凌千做官之后，除了称职称名，还有就是喊字”凌藏解释道，霍文蔚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那就意味着更加亲近些，对吗？”
　　南荣华第一次对着眼前这个除了漂亮脸蛋一无是处的人重视起来，这种前因后果能立马联想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转头就看见霍文蔚对着凌千说：“子谦，我之后都这么喊你，我明天就回家喊我爹给我取一个，你以后也要喊我的字”
　　凌子谦被这种无厘头的话搞得哭笑不得，南荣华低下头摇着头，刚刚真是看错人了。
　　霍文蔚果然第二天跑回家取字，立马就告诉凌子谦，他的字——文蔚，出处他实在没背下来，就先跑来告诉凌子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