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将尽》杨摸摸

5、第 5 章

　　玄关处“咔嚓”一声，阳台的玻璃门紧闭着，拉上了窗帘，透不过一丝月光。
　　我刚进门，还未适应屋内的黑暗，下意识地在墙上摸索着，不料指尖还未触上灯的开关，手腕便被蔺昶按在墙上。
　　半掩着的门被一阵轻风吹得紧闭，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没在黑暗里，他紧贴着我的额头，已近夜深，我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累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吃醋，我反握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安抚，说道：“怎么了？”
　　蔺昶沉默了一会儿，将我整个人按在怀里，“再等一下。”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于是我搂住他的腰，闭上眼，静静地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跑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指针发出“叮”一声停在十二点整。
　　蔺昶和我拉开一段距离，瞳孔已适应了黑暗，他与我十指相扣于黑暗中穿行。
　　我模糊的看见偷偷潜入从门缝中的微风吹动窗帘摇曳，将一丝月光放入窗台。
　　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安置于沙发上坐下。我透过黑暗，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蔺昶浅浅勾了勾唇角，轻轻揉了一把我头顶的乱毛，然后转过身自顾自捣鼓什么。
　　我乖乖坐在沙发上，听着一阵塑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后，眼前渐渐亮起昏黄的微光，然后越来越亮，逐渐晕染了蔺昶的发梢。
　　蔺昶转过身，单膝跪在我身前，我盯着他温柔的眉眼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直到蔺昶柔声开口道：“生日快乐。”我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将一个纸质的生日帽轻轻放在我的头顶。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将我按在墙上那么久，只为了能准点祝我生日快乐。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蔺昶轻声道：“今年我想做第一个送给你祝福的人。”
　　顿了一会儿，又补充到：“不仅是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年年。”
　　他让出茶几，一个造型看起来奇怪却莫名好看的水果蛋糕安静地躺在桌上，几根蜡烛头顶的火苗随着气流蹿动，将房间染成橘色。
　　数了数，恰好七根蜡烛。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的第二十七个生日，是和蔺昶的一起度过的第八年。
　　“去年你说蛋糕太甜了，这次我少放了一些糖。”
　　实际上去年的蛋糕和小店里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从小就很少吃糖，不太习惯蛋糕的甜味。
　　我嘴上应着他，抬手准备抹一块奶油往嘴里送，又被蔺昶拦下，“先许愿。”无奈，只好收回“罪恶之手”。
　　我双手合十，微光将闭眼后的黑暗染成红色，我向来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我真挚地希望和他一起，走向世界尽头，直到海枯石烂。
　　蔺昶握住我的手，我顺着他的动作，与之十指相扣。
　　感到左手无名指上一阵凉意，我睁开眼，手上多了一枚圈口不大不小，刚好与我的指骨相适应的戒指。
　　左手无名指的血管直通心脏，爱意肆意生长，蔓延至心房。
　　他再次牵起我的手，右手同样的位置一抹暖光闪过，两枚款式相同的戒指交织在一起，就像两颗心的距离，在碰撞中热烈的绽放。
　　国内几乎没有两枚都是男款的对戒，蔺昶准备这份礼物，大概花费了很多心血。
　　我手上这枚戒指镶着浅浅的黑边，与我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行为很般配，像是为我的不羁与放纵添上一份桀骜不驯的放荡。
　　而蔺昶无名指上那枚，镶嵌着纯净的白边，在烛光的照射下变得昏黄，正衬他那身整洁的西装。温柔的气息从指尖扑面而来，萦绕在身畔，将他冷峻的脸映得添上一丝柔和。
　　在遇见他之前，我是不过生日的。幼时的记忆时刻充斥着我的心脏。再者，丌怀仁一家过的很快乐，所以他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累赘”的存在。
　　自与他相识起，我的生活不再平静，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也泛起一片涟漪。那时也未曾想，那之后的每一年，我都将拥有一个独一无二而被爱意贯穿的日子。
　　他的脸和我凑得很近，我弯起眼笑盈盈地望着他。昏黄的烛光将气氛晕染得温暖又暧昧。
　　我握紧他的手，盯着他眸中模糊的倒影看了很久，一时情绪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喊了他一声。
　　“我在。”蔺昶还单膝跪在地上，微微仰头回应着我的目光，温柔又有耐心的回答我。
　　我沉默了一阵，许久才开口道：“谢谢你。”
　　听见我的话，不大明显的，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与不解，不过很快，他又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好。”
　　我从沙发上缓缓滑下，半蹲在他两膝之间，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我贪婪地享受着从他发丝间滑落的香气与温暖的气息。
　　不可否认的，这次的蛋糕的确更加符合我的胃口。
　　·
　　收拾完，我侧躺在床上，蔺昶从身后抱住我，几乎将我整个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和我一起看着手机屏幕。温热的气息从而后传来，黑暗中屏幕中隐约倒映着他的侧脸。
　　一条消息从屏幕顶上飘过，我抬手习惯性地直接点进软件——一条红色的好友申请赫然映入眼帘。
　　虽然有些不解，我还是点入详情，是一个大海头像的账号。
　　［你好，我是白艽。请通过一下。］
　　看清申请备注，我手忙脚乱地划出界面，慌乱中手机滑落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
　　大概是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醋意一下子便漫了上来。蔺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两手撑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明亮的双眸中，他睫毛微颤，盯得我发寒。
　　我急忙解释到：“不是我！我真没给！”
　　说完一阵委屈又涌上心头，老子解释个屁啊，我又没错。
　　于是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强迫他的脸与我凑近，蔺昶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手上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趴在我身上。
　　看着他的样子我莫名觉得好笑，挑逗道：“蔺昶，你是吃醋了。”
　　我将他的脑袋按下，抵在我的额头上，一个“轻浮”的吻即将落在唇瓣上时，却被他轻松的躲开。
　　蔺昶侧身躺倒在床上，我撇了撇嘴，也支起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他妈的，他想上就上了，让老子亲一下都费劲。
　　平躺在床上望了一阵天花板，蔺昶忽然坐起身，朝我靠近。还以为他吝啬一个未落下的吻，结果只是从我身后拾起掉落的手机。
　　他熟练的解锁了我的手机屏幕，我继续撑着脑袋，看戏似的看着他同意了好友申请并迅速扣出一个问号发送了出去。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随着手机震动一声，白色的聊天框新增一行文字——［我向黎局长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抱歉打扰到你，你的外套落在桥上，请问你有空取一下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一个位置我可以送过去。］
　　蔺昶明显愣了愣，我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发笑，眉眼间的笑意愈加强烈。
　　［扔了吧。］
　　蔺昶发送出最后几个字，熄灭屏幕将手机扔向一旁，像是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往我身上蹭。
　　这次换我不乐意了，我佯装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轻哼一声道：“睡了。”
　　他强势地将我搂入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在我颈间蹭了蹭，凑到我耳边用气声道：“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不过他委屈个屁啊，该委屈的不是我吗。
　　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不过我没有回答他，静静地享受着被裹在怀里的感觉。
　　次日清晨被窗外的鸟鸣吵醒，麻雀成群站在林稍，一只喜鹊被挤下枝头，慌乱地拍打着翅膀，恰撞上玻璃，发出“嘭”一声。
　　我被闹得在蔺昶怀里翻了个身，一抹阳光正穿过他鬓角的发丝照在我的脸上。
　　被光刺得皱起眉，我睁开眼，蔺昶睡的正熟，没有被我翻身的动作吵醒。阳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勾勒出一片昏黄的线条。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回抱住他，我半坐起来，凑近他的脸，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上一颗不深不浅的痣点在中央，渲染的这张脸更加动人。
　　温热的呼吸洒在蔺昶眉间，又一只喜鹊砸在窗头，我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最终也没睁开眼。只是往我怀里缩了缩，靠在我颈间看似无意识地蹭了蹭。
　　我轻轻掐了掐他的腰，用肩膀将他推到一边，低声道：“别装，醒了就起来。”
　　不出所料，蔺昶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反手将我揽进怀里，“没醒怎么办。”
　　在鸟鸣中磨了许久，蔺昶终于肯从我身上爬起来。
　　他说，我的每一个生日都将弥补一个遗憾。
　　母亲去世后，丌怀仁没有再将我列入过年的计划。所以在一起的第一年，他送给了我一场不逊色于除夕的盛大的烟火。
　　蔺昶说，和家人在一起，看烟花绽放于璀璨的星空，就算过年。那一刻，他是家人。
　　我和母亲一样，喜欢花。我曾经在花盆里种下萱草花，不知是不是母亲去世后丌怀仁心虚，将家里的所有盆栽都扔了，包括我的那株萱草花在内。
　　在第二年，他送了我一整片花海。
　　蔺昶在前一年种下萱草花的种子，到了第二年盛夏，橙色的花瓣在长风中绽放。依稀记得那天，骄阳正好，清风拂过林稍，我们坐在被夕阳渲染得寂静的花园里，那一刻，他是我的爱人。
　　思绪从记忆中拉回，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与我十指相扣，站在繁华喧闹的游乐园门口。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嘴上说了句：“幼稚”，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牵着他的手，我直奔过山车售票口。
　　蔺昶与我并肩而行，顺着我在游乐园中穿梭。
　　享受着登上最高处的风景，耳边阵阵风声，过山车即将落下，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些刺耳，取代恐惧的是兴奋，心脏飞速跳动是人的本能，此刻风也变得尖锐，一道道划在脸侧，蔺昶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些，在人声鼎沸中，我们静静地享受欢愉。
　　几分钟的表演迅速落幕，我意犹未尽地牵着蔺昶的手走下站台。
　　高处刺耳的风吹乱了他平日里随意搭在额前的碎发，此时原本悬在空中的日头已被几片半黑的乌云遮住，底下也吹起了阵阵凉风。光线不如先前那般清晰，蔺昶眼神有些恍惚，见我一直盯着他，轻咳了两声道：“我去买水。”
　　我靠在路灯上点点头，笑而不语，我知道他有些恐高，本打算让他在站台下等我几分钟，大概是好面子，非要陪我不可，现在一定是找了个理由偷偷躲起来缓口气。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是不会拆穿他的。
　　乌云还未释放阳光，那头人头攒动，人潮淹没了大部分目光，人声鼎沸中，繁花似锦，绿叶在枝头将有些许阴沉的天点缀的绚烂而安宁。
　　我抽出一支烟点上，刚吐出一口气，一个冒失的小女孩儿跌跌撞撞的摔到我的膝盖上。小孩儿脸上肉嘟嘟的，被撞的一下弹回去坐倒在地上。我愣了一秒钟，忙将夹在两指间的烟头塞进嘴里，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女孩儿很有礼貌的道了谢，又向另一边跑去，两只小脚哒哒哒的，像极了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两个小辫子跟个尾巴似的随着女孩儿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我退了两步重新靠在路灯上，嘴角的笑意还未收住，余光瞥见不远处滑梯上一个猥琐的身影。
　　带着疑惑，我向那边走了两步，试图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然而我越靠近，他便将脸埋得更深。
　　直到离他几步远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而他也在此时开口道：“哥哥哥——你别过来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