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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戏中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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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倾跟寻星请假了半个月,在沪江参加围读,开镜的那天她还在酒店里研读剧本。
期间祁演来过一次电话,问她的情况,时倾说:“很高兴接到这个角色。”那之后,就没然后了。
由于戏份少,跟其他演员协商档期后,她在剧组断续拍了三天,全是前期“沉默观察仙子们”的单纯状态,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都被精心设计过,柳青很满意她的态度。
只不过,卡在了桃夭化形被井繁发现的那一幕。
也是编剧看她的表演,强烈要求加的一幕吻戏。
“不行!”时倾嫌弃至极。
编剧也不好说什么,问宋迟:“你呢?”
“我尊重她的意思。”说得挺道貌岸然。
“那我给你们一点时间准备?”编剧退让道,又要求,“虽然言情IP改编,但里面的暧昧情节很少,希望你们都能配合下。”
这一对话倒引得剧组其他人窃窃私语。
“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放不开挺正常的。”
“那就别抢这碗饭啊,明明就是关系户,把其他演员给撬走了。”
虽然都是絮絮叨叨,但是眼色代表了一切。
“行了!叽叽咕咕什么呢!”柳青示意其他人闭嘴,看着他俩,“那要不先试试?”
时倾恶狠狠瞪了宋迟一眼,明明就是往她的口碑上雪上加霜。
现在这情况,她是进退两难。
造型师带他们进去换衣服,做妆造。
桃夭生得艳绝,更是妖娆妩媚,身段婀娜。
然而,再妖艳也魅不过狐狸。
井繁是那种带着高贵的魅惑。
两人造型完出来后,彼此都有些讶然。
时倾侧过眸去打量,他骨相立体,眉毛浓郁,左下泪痣,窄长脸狭小的轮廓上绽放着独树一帜的妖娆和明艳,只是明明才二十几却周身笼罩着死亡气息,是盛开到要糜烂的稀有黑玫瑰,浑身散发出那种极致诱惑的味道、惨烈而命悬一线。
雌雄莫辨,邪魅至极。
时倾也不遑多让,银发及腰,媚眼如丝,一袭红袍,玉指纤纤,足腕铃铛,叮当作响,整整一个媚国祸世的绝世妖姬。
井繁不喜多言,他移栽这株桃树后,日晒雨淋,不管不问,时至今日,才凭借着强大的感知力,偶然发现了她的化形。
桃树精被法力震了出来,花仙子百姿百态,然而还略胜一头,井繁看着她有些失神,念出那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就叫桃夭吧。”
桃夭没答话,只是默默地凝视他,而井繁有空的时候,会过来摸摸桃树本体,因为孤独。
桃夭学到了好奇这种探索欲,会问天问地问他问自己,因为孤独。
而井繁从来都没有回答过她。
树下的仙子们也会像凡间情侣一样接吻,而那天的桃夭对井繁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试图接吻。
也确实吻到了。
这就是剧本新加片段。
井繁虽法力强大,但是在这种事情下也是初生懵懂,两人的关系开始走向暧昧,编剧构想了几个场景,也确实在跟时倾的桃夭加戏。
然而,柳青刚喊开始,时倾盯着面前的男人,浑身僵住,不能动弹,直接气场施压。
一条过是没指望了。
再次,时倾惯常性地揪住宋迟的衣领,柳青实在看不下去又喊了cut,“时倾!你是主动撩,不要做出一副被强迫的表情啊!就平常一点!”
提到这个,时倾更愁了,这绝对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黑历史。
“算了吧,像原剧本就很好,加戏太勉强她了。”宋迟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就当众人以为他在解围,下一句就是,“她做不到的,放过她吧。”
听着怪“绅士”的啊。时倾气急,再次揪住宋迟的后衣领,把他连拖带拽地抓进休息间。
“这时候不好好找导演请教演技,反而找男搭档关上门上,居心叵测。”宋迟笑着逗她。
“这年头,还有你这么自信的人,真是难得啊。”时倾也不示弱。
“毕竟,我的自信是你给的。”宋迟拾起她的一撮发丝,把玩着,“当初我被派出去学习,是谁一直哭着不要我走?”
时倾一顿,咬了咬下唇,该死的!这该死的回忆啊!
但是,为什么那么遥远和悲伤呢?
结合他做的那些事。
她觉得…
自己真的蠢到头了。
见时倾垂头低迷,宋迟偏了偏头,像看一只炸毛的宠物,“要不你把我当祁演来演?我不会介意哦。”
一句话精准触到红线,时倾脸色变换,吼道:“你个混蛋!别侮辱桃夭和祁演了!”
门突然一响——又是一声响。
时倾防贼般把他拽到衣柜里。
“他们在哪里呀?导演通知他们回来了!”工作人员到处在找人。
另一个不耐烦道:“真是麻烦,就这么点事也要耽误大家这么久,他们不会就是一对吧?”
此刻,躲在衣柜里的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隐蔽,宋迟背靠着红木衣柜板,时倾半蹲在他的大腿两侧,掐住他的锁骨下部,如果忽视时倾那双瞪人的眼睛,肯定都会以为很是暧昧。
门又是一响。
“现在好了,我们都洗不掉了!”时倾咬牙切齿。
“随便,反正总有天,全网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宋迟毫不在意。
“你还真不怕我把你们的那些龌龊事卖给狗仔,又或者告诉南枝。”
“你大可告诉南枝,不要在我身边转了,我嫌烦。”
“忘了,她只是你的保护伞之一。”时倾讽刺他。
“比起这个,难道不是现在吻戏最重要吗?这次机会不好好把握,你可是不会压住我的呢。”宋迟再次友情提示。
时倾没再顶嘴,垂眸,恰好扫过一件金鱼花纹的衬衫,抬眸,是他的嘴唇。
他的唇形很独特,是典型的上下唇厚度相当,且曲线同属M形唇,并且自带的绯色足够蛊人,和狐狸眼形成反差。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天宫森冷,静谧幽暗,月悬当空,雾气弥漫,走近一些,浓郁的黑色曼陀罗,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桃花香,仿佛是从腐坏的骨头缝里散发出来的。
少年这时还不是神君,容颜俊美无暇,靠近桃花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股冷傲孤僻的味道。
倏然,一袭花雨。
就当井繁背过身去的片刻,桃夭从树上跳下来,身姿轻盈,他停住了脚步,因为知道她不能离开根部蔓延的范围。
对于他来说,桃夭的生命就像是一朵被踩碎的路边野花,只残存零星的温度,脆弱得随时都会凋零枯萎。
他侧过头,与她注视,手指在天空中画了几笔,一只狼和一只羊,中间连着双箭头作为分界,顶上写着:[猜猜这是什么?]
桃夭不假思索道:“披着羊皮的狼和披着狼皮的羊。”她的嗓音不低,又绵又缠。
井繁难得开口交流,这才评价道:“很可惜,这幅画是太温顺的狼和爱吃人的羊。我希望你能做独一无二的后者。”
他在教她生存之道,这偌大的天庭,是肉体凡胎的梦幻之地,也是天帝犯上的苦果。
桃夭似懂非懂,也用小法术变出了一条活物,金鱼。
“猜猜这是什么人间的新鲜玩意儿?”桃夭莞尔一笑,鱼尾摆动了几下就不挣扎了,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金鱼。”井繁出声,随后只觉得唇瓣一片湿润,小嘴冒着泡的连续啜动。
桃夭勾了勾唇,恶作剧达成。
要知道在文学作品里,金鱼便是情欲和囚禁的象征。
井繁最后还是被她拿下了。
那时,井繁以为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陪伴,却没想到桃夭故作姿态,其实是想通过他加快法术修炼,有朝一日能够顺利逃出他画给她的一亩三分地。
那些单纯的时光从最开始就是目的不明的手段。
时倾从吊威亚下来的那刻,编剧带头鼓掌,激动道:“好极了!这个改编太出乎意料了!就用这个镜头!”
全剧组的人都为这欢喜,总算是过了这条。
柳青却把时倾拉到一边,嘱咐:“小时啊,你的演技稍显青涩,因为桃夭戏少,人设也是有心机的,所以你对宋迟搭戏的隔阂能巧妙藏起来。但是你要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还是得好好磨练的,你有灵性,希望我们能有二次合作的机会。”
她犹豫了,或许她确实是因为和桃夭贴脸贴经历才很快适应,而不是单纯享受这个角色。
心的自由啊…也许翟海良说的没错。是她现在达不到的境界。
时倾和宋迟的对手戏只剩下一场,也就是桃夭最后的重磅大戏——
时倾还是一身红,美而艳,妖而不奢,如果忽略左脸颊那逼真到惨不忍睹的疤痕的话。
桃夭仍旧不能离开桃树周边,哪怕法力增加,现在以根为轴心,以叶为直径,区别在于井繁和其他仙子们已经知道她化形了,尽管除了少年神君,其他仙子都不甚在意。
她脸上的疤痕并没有遮住,不如说是她自己不愿意遮住,在这尊贵富丽的天庭里,她是独具一格的存在。
她在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了那天,毫无寸铁之力的恐怖。
所有人都当她是井繁豢养的妖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怨怼和憎恶,早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逐渐蜕化,变成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惆怅和虚空。
她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听着仙子们时好时坏的讨论,或者井繁心情好时给她变得镜子法术,她只能靠想象度过无边的孤独和永久的桎梏。
“桃夭!我找到你能提早离开的法术了!”少年井繁跑了过来,准确来说,是青年井繁了。
天上一天,人间十年,桃夭一百岁,井繁四百岁已经算成年了。
而时间流逝,桃夭已经变得不爱搭理,反而是井繁有了“心”,只不过他本以为这个好消息会带来桃夭的笑容,殊不知桃夭早不在意离不离开了。
因为她的命永远不是她自己的,连桃夭这个名字都是井繁取的。
井繁依旧习惯性地爬上树,耐心地跟她讲解这个法术,哪知背后突然几道黑色身影闪过,是法术变出来的狼。
“桃夭,快跑。”井繁神色难看,挡在桃树面前迎战,然而敌人实力强劲,变出的恶狼屈躬一跳,死死咬住井繁的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黑影闪过,眼看利刃刺向井繁的那刻,桃夭终于使出法术,挡在井繁的背后,挨了敌人全力使出的招数,五魂三魄都荡了出来,鲜血从口中直流。
“桃夭?!”井繁连皮带肉地撕扯恶狼,朝桃夭奔来,然而他眼前只是一副火焰燎原的场面。
她以身为燃线,自爆似的燃烧起来,解了井繁腹背受敌的困境,满树桃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在哀悼,以极快的速度湮灭。
援军终于赶到。
她化为乌有,她掩藏实力,她想逃离他。
从桃夭最后的眼神和微笑里,井繁总算读懂了她。
“CUT!太棒了!你们配合得太巧妙了!无实物也能演得惟妙惟肖!”副导大加赞赏,“老实说,我之前还担心你们演眼神戏不太自然。甚至连不遮挡住镜头都知道。”
制片人和编剧久久不能缓过神来,编剧还哭了。
时倾下戏,血包的怪味还停留口中,她喝了漱口水吐掉,抱了抱她,“怎么变成哭包了?”
“太感动了!桃夭不会躺在井繁怀抱中…互诉衷肠一番后才领盒饭,这样绝对是推陈出新!”编剧紧紧环住她,戳了戳她的疤痕,“不过,这疤痕太骇人了,大晚上看估计得吓死我。”
“本来就是黑月光。”时倾道,又往表情毫无半点波澜的宋迟扫去,这演技时断时续的不错,但她好在没错过他眼里的那点错愕。
她喜欢这种让他防不胜防的感觉,她专门嘱咐柳青不要给宋迟看改编后的结尾,只是让他站在原地等后期绿幕,效果还挺不错。
这一次是她胜了。
殷以熙看着气氛不错,问:“为什么桃夭最后要自爆啊,她完全可以跑掉或者去叫援军,而不是选择这样的牺牲啊?”
“这不是牺牲。”时倾纠正,“这是解脱,无论桃夭跑掉或者求援,她以后的处境丝毫不会改变,她仍旧只能做井繁的桃夭,而非她自己。”
“确实如此,我觉得你改的很好。”殷以熙琢磨道,冲她伸出手握了下,“祝贺杀青。”
“多谢。”时倾也不拒绝她的好意,但是出于保密的协议,该剧要等播的时候再集体宣传,不知道会压多深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