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咻尾鸭

3、第 3 章

　　李凌回到家很晚了。累，他背靠着门，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忽地想到了什么，弹起身，几乎是撞进洗手间里面，把所有灯带都打开，往镜子凑过去。

　　没有坑坑洼洼，没有什么斑点，最主要是眼尾那一小块胎记，有点像鱼尾巴的胎记，在左眼尾，淡淡的红色，其实不太显眼。

　　可李凌实在太白了，稍微有点什么印记一眼就能看到。不过这会被遮得很好。转一圈，左看看右看看，衣服也整整齐齐，没一处又污渍，褶皱出门的时候烫得很平。

　　李凌松了口气，双手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三年，他终于见到陈生了。

　　水阀的流水声格外厚重，黏腻地从细管里瀑泻而出。直到灌满整个洗手池，渗到地面。李凌关上了，他糊弄擦了下眼角，望向桌面上成山的稿子。那是今天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高中毕业后，李凌考进了陈生的大学，大小服装设计赛事一个不落下来，正牌的野鸡的，能参加的都参加，在一次省赛中拿下桂冠后，进入青年设计协会。他早知道这里是一滩泥沼，所以也做好了动弹不得的准备。

　　马上，电话就打过来了。李凌声音冷下来。接电话。

　　“喂，老师”抬头看了眼时间，过十二点了。

　　“小李啊，怎么电话不接的？”显然，电话那头不爽了。李凌一划出来，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这位王老师打来的。

　　“没看到手机”

　　王老师“啧”了一声，又有些忌惮，不敢太嚣张。收敛着教训了几句，问：“那，今天的事儿...”

　　“见到人了”李凌说。

　　“嗨呀呀呀”王老师笑起来了，本想试试，没想到这人还真有什么本事，真能让陈生见他？“不过，料想也是看在我面子上。这臭小子平时嚣张惯了，最后关头还挺识相，知道不能惹不该惹的人。”

　　“嗯”

　　李凌淡淡地应了一句。忍着把电话挂掉的冲动。他知道这话在含沙射影自己，可那样说陈生，他不乐意。

　　“怎么样？稿子他有看过吗？”

　　是，今天李凌的确是带着目的来见陈生的。王老师美其名曰引荐，其实是挑了一些个手稿塞给他，再叫他塞到陈生手里，简单直白，就是走后门。李凌答应是答应了，等走出协会后，把手稿全丢了，扔得一干二净，他从不做这种事情。

　　“没看”

　　王老师本来笑眯眯的，听到这儿，装也不装，直接急眼了。“李凌！你怎么回事，我拖了那么多关系让他见你，你他妈的一个稿没给他看？！”

　　李凌稍稍把手机拿远了些。眉头紧皱，厌烦。

　　骂就骂了，又能怎么样，能拿他怎么样么？王老师也知道这个理，自己把自己哄歇气了些。

　　“我前天给你的手稿，明天全部改好拿给我！”

　　说罢，“嘟嘟嘟”电话挂了。这个任务没完成，另外一个任务就得加倍，反正不让人歇着。这个圈子里，努力的人比比皆是，天才也不只有一个。就算他李凌既努力又珍惜天赋，又怎么样呢？没背景，没用。天赋是可以用钱买的。

　　改的手稿全是王老师从关系户那里接过来的，一张接着一张，都是要参加青花赛的稿子。李凌看得那堆纸，觉着呼吸困难。手指又开始痛了。今天跟陈生见面，手指抖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眼前坐着的是陈生，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改稿改的。

　　身陷沼泽里，挣扎反抗只会加速死亡。李凌不做这种送自己进坟场的事儿，他要忍，要不动声色，等到机会的藤蔓出现，一把逃生。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个沼泽填了。

　　李凌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要给手机充电，又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来电显示“unknown”。他没想太多，接起来。语气不善。

　　“喂”

　　电话那头显然愣了一下，关心问：“怎么了？”

　　李凌听到声音，一个不小心绊到充电线，整个人砸在沙发上。

　　“李凌！”陈生听到动静，腾的站了起来。又忍着不敢太放肆。“怎么了？”语气明显着急了些。

　　“没事”李凌喘着气，是没什么事，就是手指刚刚不小心打到桌角了，疼得很。

　　“没事，就是给充电线绊倒了”李凌害怕陈生多想，又解释了一遍。

　　陈生没放下心。“好，我想着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你问问到家了没”

　　“到了”李凌把电话贴近了点，想了想，又贴近了些。

　　“刚洗完澡”

　　“好”陈生说。从李凌离开餐厅，坐上老林的车回家那一刻。陈生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第二天再把人约出来。一个人坐在那边，思来想去，绞劲脑汁。最后盯着餐桌上，谁也没动的饭菜，有了一个极其幼稚且愚蠢，且他本人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点子。

　　他说：“我看今晚你都没怎么吃饭，要不明天我再请你吃一次。”

　　李凌懵了一下。

　　陈生自知不妥，又找补说：“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吗？我想着明天出来聊一聊”

　　李凌本想点头答应，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陈生是主办方之一，同时也是赛事的最大赞助商，他要怎么帮？这怎么帮不都是走后门么？到时候给媒体捕捉到了一点风声，那些藏在暗处的老狐狸恨不得把他陈生搞死。

　　想到这儿，李凌脑海里闪过一则旧新闻。只漏出了这么点尾巴，把他完全吓清醒了。他今天那样说，简直就是把陈生又往火坑里拉。

　　陈生听李凌说，很安静，没打断，直到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没事的”声音很浅，声色很重。

　　李凌在这件事情上不准备让步。

　　“那，先听你的。后面怎么样，我们见了面再说”陈生的话忽然这么软下去。

　　李凌一下子有点没接住。理性在告诉他不帮是对的，可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心里又空落落，挠人。

　　不管怎么样，李凌挂完电话后，开始思考。抬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距离青花赛初赛的电子稿提交时间还有10天。怎么样才能把陈生拉到参赛选手的阵营。

　　这个办法不行，必须得赶紧找其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