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沸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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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以后好像没什么变化，外人都知道霍家谪仙似的嫡女霍瑶下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市井商人。
众人议论纷纷，大学茗里也总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
直到成亲后的第三天，往常来说是已经出嫁了女子的回门日，但是齐渊是住在侯府的，在别人看来是入赘，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体面的。
霍瑶担心外面的风言风语，对着齐渊说:“让人去澄清一下吧。”
齐渊不以为意:“传就传吧，本来也是入赘，不碍事的。”
霍瑶:“你心里不会不舒坦吗？”
齐渊反而诧异霍瑶的说法，突然想到这是在汉代，放在现代，多的是软饭男入赘富婆家，这算什么，更何况霍府这么有钱，大家都很尊重他，入赘但也无所谓。
齐渊只好放下手中的帛书，认真回答:“不会呀，夫人厉害是我的福气，我笑还来不及了，他们可入赘不了侯府，嫉妒着我呢。”
霍瑶有时候发现自己看不懂齐渊，他没读过什么书，家境贫寒，但是他却懂一些自己不懂的儒家学说，有时候冒出一些绝妙的话语，听他说这叫做唐诗。
唐诗？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没有听过的朝代。
齐渊只是笑着看霍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茶楼，以前总是三天两头地看着，现在都没有去过一次，要不是霍瑶提醒他，他才让人送账本过来，像是个不上进的。
但是这两日，她夜晚睡不着觉时总是看到齐渊还没睡，或者偷偷起身看书。
看到他不止一次询问陈伯礼仪，平常很多风俗规制对他而言好像陌生。
他身上透露着神秘和空白，有时候说着霍瑶听不懂的话，也有许多新奇的点子，大学茗越来火热，齐渊脑子里好像有很多不同的配方，每一个茶方都恰到好处地戳在霍瑶的心口上。
霍瑶觉得对齐渊有所亏欠，于是在成亲后的第三天，霍瑶拍了拍正在看《尚书》的齐渊的肩膀。
齐渊诧异地转头，然后呆住。
苍天可鉴，我老婆真的好美，不愧是女神……
彼时，阳光打在霍瑶的脸上，有点刺眼，她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满脸严肃:“明澈，我们今日出府一趟。”
拜托，她在叽里呱啦什么呀，我只看得清她的脸，听不到她说的话呀，我真的救命了！
看到齐渊看着自己出神，霍瑶脸有点红。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齐渊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他清了清嗓子:“好啊，去哪？要我去准备什么吗？”
霍瑶走到门口，冲着齐渊挑眉:“去大学茗，回门。”
回门？大学茗？这是要做什么？
齐渊不敢多说，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一个只会听老婆话的软饭男。
如果可以，他想要永远在侯府里当一条咸鱼，就这样和霍瑶呆一辈子。
他算了算时间，短期内朝廷没有什么动荡，反倒是明年，边疆骚乱，如果没记错的话，霍瑶的哥哥霍琛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去世的。
齐渊望着霍瑶的倩影，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霍瑶他的身世，特别是每次霍瑶疑惑地看着他，好奇他怎么这么懂霍瑶的生活习惯，好几次他都想脱口而出:我是穿越的。
他学过历史，知道历史的潮流是永远没办法改变的，齐渊不过是偶然掉入浪潮里的一粒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阻止不了什么。
如果可以，下一次我一定告诉她。
霍瑶转头看到齐渊还愣在原地，有些气恼，她冲着他喊:“明澈，走了！”
齐渊回过神，现在的霍瑶多好啊。
他决定了，他不要做尘埃，要当这条河里分水岭，而霍瑶只能往生门走。
齐渊一边赔罪一边笑着跑到霍瑶身边:“来了三小姐，你可要当心点台阶。”
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霍瑶暗自琢磨，一想到一会要做的事情，她笑得狡黠，没有回话，只是往前走。
今日街上热闹，大学茗里还是人满为患，一楼大厅里坐着各色各样的茶客，他们喝着茶唠着嗑，好不惬意。
霍瑶一踏进大学茗，众人的目光就在她身上聚焦，原因与他，讨论中的人物突然出现，任谁都会愣一下。
店小二看到自家的店家来了，赶忙上前问候:“店家，今日来查账吗？三小姐要不要先到函数阁去品茶？”
齐渊没有理他，只是扭头看着霍瑶，霍瑶莞尔一笑，转过身子对着所有宾客:“今日是带着明澈来回门的，侯府准备了些吃食，在场的人都分了吧。”
说完，让春雪去叫搬礼的小厮来，都是成双成对的吃食，一小份油纸袋里装着两粒桂花糕。
在场的茶客闻言都瞪大了眼睛，然后纷纷起立向齐渊和霍瑶道喜，霍瑶笑着一一点头，还转过去看齐渊的神色。
他定然惊讶万分。
不过出乎意料，齐渊没有在看茶客们，反而目光注视着她，温柔又无奈。
霍瑶:“你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齐渊摇摇头:“我不知晓，子姝高兴就行。”
又来了，每次都说这种话，成亲后齐渊对霍瑶的态度没什么变化，除了名字上被她强制改掉，对她毕恭毕敬的，好没意思。
霍瑶知道他们是协议成亲，虽说如此，但是也不能如此疏远吧？至少是朋友啊。
她好几次想和齐渊抱怨，却害怕齐渊真的嫌弃她，毕竟传闻中的霍家三小姐通情达理，可不是小家子气。
霍瑶没搭理齐渊，转过身上了函数阁，楼底的木板啪嗒啪嗒的响，明眼人都知道霍瑶生气了。
店小二看到齐渊没反应，大着胆子:“店家，三小姐好像生气了，您不去哄哄吗？”
齐渊也不明白霍瑶怎么了，在他眼里，霍瑶虽说聪慧过人，温婉淑良，但到底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
十五岁，还在读初中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该不会是青春期吧？古人有青春期吗？”
说完也往楼上走了。
他站在函数阁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函数阁的门:“子姝？我进门了？”
霍瑶没说话，齐渊没办法，只好轻轻推开门。
少女坐在窗子旁，出神地看着窗外，楼下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霍瑶就这么看着，没有回应。
齐渊走到霍瑶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撑在霍瑶坐的红木椅的把手上，霍瑶半个身子被他环绕起来。
她回过神，低头看着齐渊。
齐渊仰起头，温和地笑着:“怎么啦三小姐？”
霍瑶听到这个称呼，有些生气:“又叫三小姐，齐明澈你怎么老是不听话。”
齐渊错愕，然后轻笑:“我怎么不听话了？子姝为何总污蔑我呢。”
霍瑶觉得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齐渊眼里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小孩，明明已经成亲了，他却还是把自己当成霍府三小姐。
霍瑶不想被他照顾。
想到这，琥珀涌出了泪水，啪嗒啪嗒，眼泪跟掉了线一样，霍瑶觉得有点失态，扭过头不让齐渊看。
见人哭了，齐渊变得慌乱起来，他赶忙从袖子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霍瑶的脸，却被她扭头躲开。
没办法，他只能哄:“子姝为何哭了？莫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生气打我便是，何必让自己难受呢，再这样下去侯爷夫人可要心疼了。”
“他们心疼你不心疼吗？”
带着哭腔，霍瑶的拷问就这么刺进齐渊的心里，一瞬间，心里的种子发了芽。
“我当然是心疼的，你是我的夫人，让你生气了肯定是我的不是，我恨不得拿丝绸给你包起来，生怕你磕了碰了……”
齐渊突然发现，有些东西在心里沸腾，这是他认识霍瑶的第五个月，他们成了亲，他把自己的阴暗想法藏在心里，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也不需要知道。
霍瑶不知道怎么回答，沸腾的情感像是那年失足落水，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挣扎着，渴望有人救她。
那年是自己的兄长，这次是齐渊。
霍瑶又一次崩溃，她哭着扑进齐渊怀里:“骗子！可是你根本只把我当成三小姐，而不是你的妻子。”
齐渊的怀抱温暖又有力量，她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第一次打破在她身上的女戒，不管不顾地冲到齐渊面前，她想祈求齐渊看看她的心，教会她这种膨胀的感情。
齐渊下意识抱住霍瑶，免得让霍瑶受伤，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霍瑶的后背，然后收紧手臂，将霍瑶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想，子姝这么聪慧为何看不懂我呢？”
霍瑶的回答闷闷的，她不愿意抬头看齐渊:“你怎么让人看懂？你说的东西我都不知晓，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看来是时候了。
齐渊把霍瑶从自己怀里退出来，然后直直盯着霍瑶的眼睛。
哭得眼睛都红了，像一只小兔子。
霍瑶觉得自己失态，不想让齐渊看到自己的样子。
我现在更像是帛画①里无理取闹的小娘子了。
没想到一阵温热敷上她的眼睛。
齐渊在亲吻她的眼睛。
霍瑶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花，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是第一次跟着二哥去马场，二哥带着她上马，她就坐在马上，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
齐渊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一直对霍瑶保持距离，天知道他多想和自己的老婆贴贴！
察觉到霍瑶身体的僵硬，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手却不自觉地抱紧了。
霍瑶声如细蚊:“你……你为何亲我……”
齐渊倒是想都没想:“因为爱慕三小姐好多时日了……”
霍瑶感觉自己快熟了，胸腔抑制不住磅礴的感情，让她有点喘不上气。
齐渊正色:“子姝，我想取消协议。”
听到这句话，霍瑶有点慌乱:“成亲了不能和离的！”
她焦急地抓住齐渊的手，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要溃堤。
齐渊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把协议取消，但是我们仍旧是夫妻，没有束缚的夫妻。”
霍瑶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齐渊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抚摸霍瑶的脸颊，温柔低语:“用我的家乡话，那就是谈恋爱。”
涌动褪去，霍瑶回过神:“家乡话？你不是京城人吗？”
齐渊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我是桐城人，不过是在两千两百年后的桐城。”
霍瑶忍不住惊呼，捂住自己的嘴巴，满脸惊愕地看着齐渊。
齐渊怕霍瑶摔了，双臂锢住她的腰，然后缓缓开口:“我是穿越到这里来的，你可能不懂，简单地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之前问我为何知晓这么多关于你的事，我回答因为我知晓你很久了，你是我的学堂课业。”
霍瑶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是你的课业？”
齐渊点点头:“我从各种史书上看关于你的记载，我了解你的生平，在我的时代，你已经去世了……”
一下子这么大的信息量让霍瑶有些恍惚，我已经去世了？
霍瑶好奇:“那我最后因何而死？”
齐渊沉下眸子，然后恢复如常:“你最后成了一名女官，后因劳累过度，偶感风寒却一睡不醒了。”
他在骗人。
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霍瑶已经逐渐能看透齐渊的神态。
看来我死得惨烈。
霍瑶还是有些不相信，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开口:“所以大学茗里的花茶也是你从你的家乡带来的吗？”
齐渊点头:“这么说也可以，其实是因为你。我之前和侯爷夫人都是如实相告，史书上说你嗜花茶和桃，我就把这二者结合，正好我的家乡有人制作这个，诺，就是直接给你拿的奶茶，我曾去学习过一段时日。”
霍瑶摇头:“我是爱花茶，但是桃却没到嗜它如命的程度，反而是我的大哥，别看他在外是将军，私下里却爱吃桃子酥，还不允许我们和父亲说，每次想吃都是让我去命人偷偷买的。”
不是霍瑶而是霍琛嗜桃？
想到了霍琛的结局，齐渊眼里晦暗不明，或许是思念吧，所以史书上写着:元
光二年，霍瑶命人集全城之桃，制为桃酥。
越想越心疼，我的老婆怎么这么惨。
齐渊抱紧了霍瑶，不愿意松开。
霍瑶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住了:“你，不要这般粘人……”
没想到男人像只小狗，就这么不放手，还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霍瑶歪着头问:“这是你的秘密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着破烂也是你们家乡的服饰？”
齐渊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霍瑶没有说话了，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和齐渊怎么相处，谈恋爱这说法她闻所未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齐渊等到心跳平复，然后对着霍瑶说:“总算是全部同你说了，这下子我们终于能谈恋爱了！”
见霍瑶不解，他又笑着解释:“意思是，我现在是子姝完全的丈夫了，我们情投意合，是一对儿！”
霍瑶看到他这样解释，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齐渊好像听到了自己房间里的风铃，那是从海边带回来的，清脆悦耳。
然后齐渊让霍瑶站起身，帮她理了理皱起的衣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对霍瑶伸出手:“走吧，卿卿。”
霍瑶搭上手，感觉脸上烧的通红。
下楼时她突然看到了齐渊的耳朵，带着没有消退的粉色。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心慌马乱。
今日是白桃蜜茶味的天。
①帛画是西汉时期绘画艺术的一种形式，其中最著名的是马王堆汉墓帛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