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难忘》沐十雨

4、一个拥抱

　　教学楼走廊里，微微开着用来透气的窗户传来阵阵凉风，引得洛初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她走在江淮初的前面，明明知道他腿上有伤，却赌气般没有放慢脚步等他。
　　一件厚重的外套突然落在了洛初肩头，她拿在手里的水杯被人抢了过去，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拄着拐杖从后边超过她的江淮初。
　　江淮初没有和愣在原地的洛初说话，拿着她的水杯朝饮水机处一瘸一拐的走。“你给我！”洛初叫住江淮初，他却没有理睬，更加固执地快步往前走，可是拄着拐杖的江淮初如何能走地快呢，只是背影显得更加狼狈罢了。
　　“江淮初！”洛初上前拉住少年的衣角，迫使他无法继续前行。少年停住了脚步，却依旧没说话，也没把水杯还给洛初。
　　“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为什么不找我帮忙？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看着少年冷漠的态度，洛初再也无法冷静，低吼道。
　　江淮初背对着洛初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开口。
　　洛初见他还不回应，变本加厉地质问道：“今天如果我没来作证，你打算怎么办？息事宁人吗？大度的原谅那些伤害你的人吗？继续做别人眼里品学兼优不拘小节的好学生吗？”
　　还没等洛初骂完，只听到拐杖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她突然被人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钻入鼻中的是少年身上干净的味道，她被人用双手摁在怀中，两人的身高差使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江淮初此刻的表情，只听到少年略带求饶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出：“洛初，你别说了，好不好？”
　　中午空旷的走廊里，没有走来走去的人群，只有一个少年失态的搂住怀中娇小的少女，而少女却破天荒的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
　　校园林荫旁的长椅上，江淮初和洛初两个人并排坐着。
　　洛初还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拥抱中，脸上红红的，在寒冷的冬天里竟有些微微发烫。她着实没想到，江淮初会如此失态，他们也没有认识很久，更没有熟悉到可以拥抱，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简单拥抱。
　　在两人的相对无言下，江淮初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来上学是想向老师讨回公道，没找你是怕连累你让你左右为难，并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啊？——哦。”洛初一时没反应过来，缓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质问他的问题。
　　“洛初，我不想伤害到你。”我不想你左右为难冒着风险为我作证，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公道。
　　洛初侧过头看着和她解释却不敢看着她的江淮初，心里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刚才的生气和害羞全都烟消云散了，她掰过江淮初的身子，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出心中所想：“可是江淮初，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的公道在我这里很重要。”
　　好像是意识到这个姿势很尴尬，没等江淮初回答，洛初便急忙放开江淮初，起身故作镇静的说道：“好啦，事已至此，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下午的年级会上见！”
　　可是扪心自问，洛初真的不怕吗？不，她真的很怕很怕，她怕别人在背后议论她，怕班里同学孤立她，更怕景皓找人围堵她。
　　从小到大，她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战战兢兢的活着，因为她没有什么在意的事在意的人，所以不争不抢不出风头，也不得罪任何人。
　　可是现在，她有了，江淮初就是她所有的在意，所以她不在乎后果，不在乎麻烦，她一定要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只要他可以开心快乐，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当洛初已经下定决心自己承担一切后果时，背后突然传来江淮初温柔中带着坚定的声音：“洛初，别害怕，我会保护你，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会像你义无反顾地奔向我、帮助我那样，坚定地选择你。
　　洛初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背影逐渐消失在江淮初的视野里。
　　她不是不想转过身抱住江淮初，任性的对他说“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保护好我哦”，她只是别扭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为感动而红了的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下午的年级会开在学校的大会堂，每个学期教导主任都会开两次年级大会，一次在开学初，提出这学期的教学目标和未来展望，一次在学期末，对本学期的表现做出总结，进行表扬和批评。
　　本来开学初的这次大会是不会对个人进行表扬和批评的，但这次不知道谁传出的风声，说这次年级大会会有大事宣布，所以平时经常逃年级会的调皮男生们也破天荒得参加了，只为来凑凑热闹，这使得本来宽敞的大会堂显得人满为患起来。
　　洛初来到大会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多数位置基本都被占光了的场景，甚至还有同学从别的教室搬来椅子。她没有问星然有没有给她占位置，也并不想和她坐，因为这次大会对她和江淮初有特殊意义，无论会发生什么，她都只想陪在江淮初身边。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洛初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江淮初旁边，一直留有着一个空位。
　　在平时，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人，所以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位置是他帮别人占的。会是给她占的吗？自己要不要走过去？又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样想着，洛初假装没看到江淮初，从他身边走过，想在后排插空找个位置。
　　一双有力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座位上，洛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向拉她的少年，只听少年像是霸道又像是在开玩笑的说：“干嘛去后边，就坐我旁边，说好的一起面对，刚过一会就忘记了？”
　　洛初感受到江淮初的主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也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回答道：“还以为这是给其他女生留的呢，我哪能自作多情啊？”
　　说完这句话后，洛初没指望江淮初能回复什么，刚要低头给星然发个消息，余光却感受到了少年炙热的目光正在望向她，随后就听到了江淮初认真的说：“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别人，奋不顾身冲到我身边，义无反顾地替我作证，感动我温暖我走进我心里的人，没有别人，就只有你。
　　洛初实在没想到，自己毫无立场和资格的吃醋，居然得到了江淮初的回应，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别人”，却足以让洛初浮想联翩了。他这样说，是不是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中，和别人不一样呢？
　　正当洛初在想该怎么回复江淮初这四个字时，教导主任熟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同学们安静，这是我们大二上学期开的第一次年级会，照例还是对本学期的目标和努力方向进行规划。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对前阵子我们年级发生的一件事进行一下说明。上周五数学一班和语文一班的篮球赛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也就是数学一班的江淮初摔倒，经过调查这件事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说完这些以后，教导主任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江淮初。不知道是不是洛初的错觉，她总觉得教导主任刻意看向江淮初的眼神里带有些许歉意。
　　果然，不出洛初所料，教导主任接下来的话让她竟有些坐不住了。
　　“经过热心同学的作证，我们已经查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为了我们学校的名声和考虑到学生个人的情绪，我不会公开说出这位同学的名字，希望他可以私下和江淮初同学诚恳的道歉，相信江淮初同学品学兼优不拘小节，一定会原谅这位同学的。不过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无论是谁，直接通报批评，绝不姑息。”
　　好一出精彩的发言，既警告了其他同学，又保住了景皓不被通报批评，一切处理的都是那么近乎完美，唯一忽略的，就是江淮初。
　　明明上午老师已经答应了他们会给江淮初一个公道，难道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公道吗？把江淮初放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上，逼迫他大度的做出原谅。
　　洛初这样想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想直接站起来质问教导主任。身边的江淮初看出洛初将要进行的举动，悄悄按住了她的胳膊，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好像在告诉她不要冲动行事。
　　洛初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淮初，她没想到自己眼中优秀完美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胆小鬼，他对自己的公道甚至还不如她这个旁人上心。
　　洛初不想再和江淮初说一句话，她再也不要管他了，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她为什么要替他不平？
　　这样想着，洛初甩开江淮初按住自己胳膊的手，趁教导主任不注意，转身跑出了大会堂。
　　江淮初很想追出去，可是他坐在第一排，还拄着拐杖，这样出去一定会被教导主任叫住，而且他知道，就算教导主任不拦住他，他也追不上洛初了，真的追不上了。
　　江淮初失落地望着洛初跑开的背影，生平第一次，他无能的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