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来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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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停稳后，杨咏晴从上面走下来，她停靠在路边，用手挥散着大巴车疾驰而去带起的尘土，开始慢慢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
只见不宽的马路上，车流穿梭不息，她平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小汽车，另外还有摩托车、三轮车、四轮车，载着满满的货物……穿插其中，让本就拥堵的路段更加拥堵不堪。
而路两旁窄窄的人行道上，挤满了骑自行车的男男女女，他们不停张望红绿灯，时而低头啃着手里拿着的早餐，直待绿灯亮起，直接冲过去。
身着制服的交警在红路灯路口，大声指挥交通，不时上前阻止想要冒险闯红灯的人。
喇叭声、车流声、人群轰闹声……杂音充斥耳膜。
眼下正是早晨七八点钟，太阳刚出来不久，晨光洒满街道，这里却早已沸反盈天，果然处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当初杨咏晴在福利院帮助一起照料刘芳重病的儿子时，曾因缘巧合结识一个人，她很欣赏杨咏晴的为人处事，说起南方改革开放的胜景。
建议杨咏晴有机会一定要去南方闯一闯，并说：“以你的胆识、脑袋和韧性，去了那里，不愁没有一番新出路。”
所以当她自觉在水泥厂无法再继续待下去时，脑中想到曾经那人提到的这个小镇：嘉园镇。
这里是长三角下辖的一个小镇，镇子虽不大，却以做毛衫而闻名世界。
镇子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厂家，小的夫妻两口人，有一两台机器便能成为一个小小的作坊加工点；大的厂子里面有上千人，足以堪比国企。
毛衫产业属于纺织类的轻工业，女性是这里的生产劳动主力军，这里经济高度自由开放，多干多得，遍地都是机遇，很适合没有经济基础的人来闯荡。
眼下看着面前这一派繁忙的景象，杨咏晴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豪迈之情，她希望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能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先找个落脚点，杨咏晴手伸进口袋里，攥着紧巴巴的30元钱，抿了抿嘴唇，拎起包裹向街边有住宿招牌的地方走去。
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这30元钱是她全部身家，承担着她在未来一段时间里的生活花销，因此必须精打细算。
因此，沿街一路走过去，杨咏晴对那些装饰豪华，招牌鲜亮的旅馆、宾馆皆不看一眼，最后在街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简陋的招待所。
她拎着包裹走进去，里面简陋的桌子后面，一个五十多岁、烫着半卷发的妇人，正以手撑头，闭眼打瞌睡。
“你好，打扰问一下……”
杨咏晴刚开口，妇人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旁边牌子，上面写着：住宿单间一晚5元。
“啊？”杨咏晴心里咯噔一声，不禁轻呼出声。
她兜里的这点钱连一星期都住不了，更别提其他的吃喝费用。
妇人显然对面前这类穷人见怪不怪，抬了下眼皮，道：“有便宜的，2元一晚，四人合住。”
“哦，那，那还有没有别的房型？便宜点的……”
妇人轻“嗤”一声，这次她终于抬起头，指着前面一排楼房的地方，不屑地说：“呶，看见没，那有一片待拆的城中村，里面有租大通铺的，一个月才15块钱，便宜吧？你去住吧。”
说完就趴下继续打瞌睡，再也不理人。
拎着包裹走出门，外面阳光已是十分刺眼，杨咏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感到饥·渴难耐。
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吃过一个馒头外，她再没吃过任何东西，不过眼下肚子不是最重要的，她必须得先找好地方安置。
顺着那个方向，再加上一路问过去，杨咏晴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这里又破又旧，每家每户都簇拥挤在一起，家家户户违规加盖房子，楼与楼之间、房与房之间，几乎连个缝隙都没有。
连路都是很窄的泥土路，人一走过去，尘土满天飞，看起来跟老家村子差别不大，怪不得叫城中村。
泥路两旁是各种低矮不一的店铺，理发店、服装店小吃店……鳞次栉比。她看见路旁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毛纺村。
通过房子上面印的租房小广告，杨咏晴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住处。
这是一家民房，一楼主人家自住，二楼一整层用来出租，里面住的大都是附近工厂女工。
一个月15元，不限人数，不提供被褥床铺。
杨咏晴走进去，发现屋里塞得满满当当，墙上钉满钉子，拉的线绳左七横八，上面挂满衣服。
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床铺，有的下面垫的是床板、有的是纸板、更有甚者，直接将被褥摊在地上就成了一个床铺。
住宿环境比水泥厂差很多，不过这个时候杨咏晴也顾不得讲究了。
她寻了扫帚，将一处角落收拾干净，然后将自己的被褥摊好，心里安稳些，晚上总算不会沦落街头。
杨咏晴将15元交给房东，现在兜里只剩15元，她舍不得下馆子吃饭，路边买了两个烧饼，就着房东的水龙头，咕咚咕咚吃饱喝足。
忙完这一切，已是傍晚时分，出租房里陆续有人进来，她们大多拖着疲惫的步伐，显然对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没有人同杨咏晴说话。
她主动跟别人说话，换来的也只是爱搭不理。
这里住的女工多数是上白班，但也有上夜班的。
凌晨，还有人不断开门关门，异乡的第一晚，杨咏晴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简单洗嗽过后，翻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证件、资料，开始找工作了。
兜里钱不多，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借钱都没处借，杨咏晴心里很着急，她打算务必在三天内找到工作。
然而，她失算了，这三天里她几乎跑遍了整个镇子，大大小小将近上百家工厂，却没有一家工厂肯聘用她。
很多时候别人一听说她要找“会计”一职，便直接将她打发了，根本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杨咏晴手握会计证书和工作简历，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住处，摸着兜里仅剩的最后1块钱，杨咏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被褥上。
这时，离她床铺不远的一个女人，唤作玲姐，她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忽然问：“哎，你，刚来的？”
杨咏晴抬头，见她问的是自己，遂点点头：“嗯，刚来没几天。”
“看你这样儿是找工作吧？咋样，没找到？”
“嗯。”杨咏晴点点头。
“你要找啥工作？”玲姐边说边上手将杨咏晴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拿过来，看着证书上面的几个字，便问：“这‘会计’是啥工作呢？”
这时旁边一个看起来与她相熟的人，叶子回答道：“嗨，‘会计’不就是管账、发钱的嘛？”
“哈哈哈，”玲姐忽然大笑起来，又将手里的东西扔回给杨咏晴，“难怪你找不到工作哩？”
“啊？怎么了？”
杨咏晴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你是刚到这个地方的吧？不了解这里的情况。”用毛巾擦完头发后，玲姐索性坐下来，说：“这里大都是家庭作坊，根本用不着请啥会计，自己随便记记账就完事了。”
“当然，也有大厂子，他们人多，的确需要专门管钱、记账的。可人家一般都是自家老婆，也就是老板娘亲自管账，再不济也是请自家亲戚，鲜少会有人肯请外面的人管账。所以啊，你这一堆啥证书、资料的，在这儿根本没用。”拍了拍杨咏晴手里的资料，玲姐如是说。
“就是的，这边人很排外，对我们外地人一是瞧不起，二是不信任，你想要帮人家管钱、管账，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不要钱白干，人家都不一定要你。”叶子接腔道。
原来如此！
杨咏晴豁然开朗，怪不得她一连跑了几天，都没有任何人肯录用她，很多时候她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先前她对这个地方想得过于美好了，还以为是什么经济发达地方，人也会相对文明开放些，没想到还是这么保守固执，连一个工作岗位都保守到不肯请外人来做。
“那看来我是找不到工作了。”杨咏晴自言自语道，同时对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感到担忧。
“嗨，你何必非要找啥‘会计’呢？这里工作那么多，你是女的，又很年轻，随便进厂找份工作，挣的工资绝不比啥会计少。”
“是啊，别看咱们进厂当女工，可这里多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时间自由。挣多挣少都由咱们自己决定。”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杨咏晴的心情放松不少，她感觉自己应该能找到工作，也就是吃饭有着落了。
哪知第二天，她跟着玲姐和叶子一起去了工厂，却被告知人招满了，杨咏晴又一次陷入困境，且这次她身上没有一分钱了。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人，没理由帮助杨咏晴太多，杨咏晴自然知道，不好麻烦她们太多，一个人从工厂里出来。
这时下午三四点钟，天边晚霞十分灿烂，工厂门口人渐渐多起来，大都是小摊贩推着小车提前来摆摊的。
左右无事，杨咏晴找了个空地坐下来，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能做些什么，现在的她很迷茫。
这家工厂是当地有名的毛衫厂，里面工人众多，因此大门马路两侧密密麻麻挤满了各色摊贩：有卖炒米炒面的、有卖炒粉炒菜的、有卖烤肠烤红薯的，还有摆卖各种小物件的……
总之，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因此这地方形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吃一条街。
此时杨咏晴饥肠辘辘，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不过这些跟没有工作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随着夜幕降临，到了下班时间，大量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各色小摊前瞬间挤满人。
顿时各种锅勺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和人群的喧闹声交汇在一起，映衬出南方小镇夜色的红火热闹。
这时，杨咏晴见旁边一对老夫妇，他们看起来年龄很大了，因此手脚慢得多，旁边的摊贩都已经炒好饭菜，招待客人吃起来，这边才刚刚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
因此旁的摊位都很红火，这里却客人寥寥。
眼见他们三轮车上绑着高高的摞在一起的塑料桌椅还没取下来，又见老奶奶佝偻着身体颤颤巍巍地要去解上面的绳子，杨咏晴索性站起来帮她将上面的绳子解开，将塑料桌椅取下来。
老奶奶连声道谢，杨咏晴又顺手麻利地将桌椅快速排开。
很快来了几个客人，老爷爷开始帮人炒米、炒面，老奶奶站在那儿给客人打包，但她似乎腿脚不便，站一会儿就靠在身后椅子上，不停地捶打后背。
见状，杨咏晴便过去帮助将炒好的食物装袋子，又帮助在这里吃的人端饭端菜、收拾桌椅，她手脚麻溜，干活儿很快。
后来还帮助老人家提前将要炒的饭、菜按比例配好装碗，老爷爷端起碗倒锅里直接开炒，省了很多时间。
效率高了，这边的客流量也多起来，可老爷爷毕竟年龄大了，站一会儿便累得不行，到后来，杨咏晴索性直接接过勺子，帮他们炒起来。
一直忙到10点钟，人才渐渐少起来，老夫妇俩让杨咏晴又做了三份炒饭，三人围在桌前坐下来吃饭。
杨咏晴也不客气，她也是真的饿惨了，接过筷子大口吃起来。
但显然一份儿饭不够填肚子，老夫妇俩也大方，当即又炒了两份，端来给杨咏晴吃。
一连三份炒饭下肚，杨咏晴才终于感觉到久违的饱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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