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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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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冷,让她进来吧。”
其实秦见舟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好像就是并不抗拒她离自己稍微近一点点,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上有类似家的味道吧。
秦见舟看了林若风两眼便转身进屋,隔绝了萧瑟的风雪,也掐断了自己到处乱跑的思绪。
林若风跟着进了屋,书房很大,比卧房都要大上许多,正中是堆满了书卷和纸笔的书案,两边则是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摞着琳琅满目的书册。
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则设了一个暖榻,这里正好看不见书案上的内容,只专门用来饮茶、下棋,加上窗外便有一方打理得很好的小花园,春日梨花开、冬季腊梅红,一年四季皆有美景可赏。
此时,秦见舟便带着林若风绕过满地书册,在这清净之地坐下。
郭启樊端上一壶水和一个暖炉,桃子将食盒交给林若风,二人便知趣地退到门外守着。
“郭大哥,王爷不会生王妃娘娘的气吧?”
郭启樊看着桃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摸了摸鼻尖,“放心吧,若是生气就不会让她进去了。”
桃子舒了口气,感到放心了一些。
“不过,王妃娘娘胆子倒是挺大的,之前还从没有人敢要求进书房。”
桃子还想发问,郭启樊却只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了,只安心在门口随时待命。
屋内的暖榻上,秦见舟熟稔地烧水煮茶,片刻后将琥珀色的清澈茶汤倒入白玉琉璃杯中,以指尖轻轻推到林若风面前。
“雪山清泉水用来泡九曲红梅最是清雅幽香,试试?”
馥郁的茶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气中,林若风轻轻嗅了嗅,一时分不出这淡淡的红梅花香来自窗外还是眼前。
呷一口茶,茶香久久萦绕唇齿之间,他略有些惊喜地点点头。
秦见舟也端起茶杯,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听说你今天又做了桂花米糕?”
一句话醍醐灌顶,林若风这才想起自己冒险来这里打扰崇贤王清净的本意,于是赶紧打开食盒的盖子,小心地端出一盘桂花米糕。
“今天的形状,比上次要精致一些。”
虽然得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肯定,但林若风自己清楚这盘糕点卖相有多差,当下却也懒得计较,笑了笑,拿起外形相对来说最完整的一块,讨好地递到秦见舟嘴边。
秦见舟手里还握着茶杯,便毫不客气地就着林若风的手把那块蛋黄大小的糕点吃进嘴里。
见他并不嫌弃自己的杰作,林若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习惯性地将手指放进嘴里,三两下舔掉了手上的糕点渣。
这一举动尽数落在秦见舟眼里,嘴里还满是软糯绵密的清甜桂花香,喉头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动了动,只好尽可能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强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一点躁动。
林若风观察了一会他的表情,似是想看出对糕点味道是否满意的答案,无奈秦见舟此刻看起来就像个面瘫。
咬咬牙,林若风决定豁出去了。
他四下看了两眼,起身径直走向书案,打算摸点纸笔过来。
秦见舟的眼神骤然锋利了起来。
书桌上尽是政论兵书,论谁人看了不问一句:一个不问朝政的病秧子,管这些作甚?
下一秒,林若风的手腕被紧紧锁住,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拽回了软榻上。
“你要拿什么?”
林若风怔愣片刻,想抬手比划,却后知后觉的发现手腕被勒得生疼。
他拍了拍秦见舟的手,秦见舟这才松了点力道,眼神却依然如利刃架在他的脖颈上,让林若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另一只未被钳制的手反复作出书写的动作,林若风费了好大劲才让秦见舟明白自己是要讨个纸笔写字,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郭启樊。”
“王爷。”门外的郭启樊听见召唤,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
“去看看厨房的药煎好了没。”
“是。”
郭启樊飞快应着,余光却忍不住瞟了瞟那被秦见舟攥住的纤细手腕。
“慢着。”秦见舟又叫住他,“顺便再拿一碗甜汤来。”
“是。”
郭启樊领命撤退后,秦见舟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松了手劲。
“想要纸笔说……”秦见舟忽地想起面前是个“哑巴”,话头在舌尖转了个圈,再开口便换了个说法,“告诉本王便是。”
林若风无从解释,只好借坡下驴,接过秦见舟递来的纸笔。
——王爷恕罪,不知今日的桂花米糕是否合口味?
方才秦见舟心里骤起的邪火,此刻已然被这两行字搅得烟消云散,只剩一口闷气还堵在胸腔内。
舌尖仿佛还能勾勒出那抹香甜,蹦出的字却生硬无比。
“还行。”
林若风的眼神一时透出来不及遮掩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盈盈笑意。
——厨艺不精,让王爷见笑了。
然而秦见舟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转而问道:“会下棋吗?”
——略知一二。
摆好棋盘,秦见舟礼让地执了白子,让林若风先下。
林若风其实也早想试试这家中藏卷无数却不问朝政的崇贤王,究竟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个不堪大用的人。
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落子速度极快,步步试探,好似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道在暗中较劲,但黑子始终还是落了下风。
就在秦见舟马上要赢棋时,他忽然不动了。
“为何不拿出真本事?”
林若风心惊,他竟然看出来自己方才的两步是故意走错。
——再来一局?
秦见舟收了棋子重新来过,而这一回,两人竟杀得势均力敌。
“好棋。想不到你的棋艺深藏不露。”
林若风不确定他是否话里有话,却也不甘示弱地以笔代口回敬。
——不及王爷。
“王爷,王妃娘娘,药煎好了。”郭启樊端着药汤和蜜枣银耳羹时机恰好地出现,打断了二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放着就行,你下去忙吧。”
“是。”
秦见舟端起药碗,摸着已经是不烫口的温度了。
“喝吧。”
林若风心中叫苦不迭,几乎要怀疑秦见舟和郭启樊串通好了报复他来的,但纵使心中脏字连篇,面上也只能乖乖接过,皱着眉喝完了。
看着对面将精致的五官几乎都要揉成一团的人,秦见舟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直等到林若风的药碗里一滴不剩地落了桌,秦见舟才慢悠悠地将那碗救命的蜜枣银耳羹推到他面前。
林若风有些诧异。
——王爷不喝吗?
“你不是嫌药苦吗?”
秦见舟答非所问地将问题抛回来,令林若风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如鲠在喉。
怀着一份犹疑,林若风正端起碗要喝时,秦见舟却忽然变了脸色。
他迅速地伸手,一掌打翻了林若风手中的汤碗,下一秒,一支利箭刺破长空,划过方才林若风端着碗的位置,深深地钉在地上,也在秦见舟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口。
自小在林府养尊处优的林若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吓得面色惨白,嘴唇直抖,一时僵在原地,手上却还保持着端汤碗的姿势。
“王爷!”郭启樊火速赶来,就要去查看秦见舟的伤势。
“我没事,人还没跑远,快追!”
秦见舟顾不上自己胳膊上翻开的血肉,眼神冷冷地盯着窗外利箭射来的方向。
忽然,他感到一凉,低头才发现是林若风用一只手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似是在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
秦见舟有些不习惯,扭头抽回了手,尽可能轻声安抚:“皮肉伤而已,无妨。”
但林若风却在纸上草草写下“包扎”二字,便往外跑走了。
跌跌撞撞的,连小楷都写不漂亮了。
秦见舟边想着,边拔起钉在地上的箭,除去箭头,里面果然藏着一封密信。
——不问世事,莫问出处。
没有前言后语的八个字,却让秦见舟不由得嗤笑一声。
那帮老匹夫是在提醒他手别伸得太长,安心做个病恹恹的废物就好。
回到书案前,两日前收到的拜帖还搁在桌角,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秦见舟将密信和拜帖一同丢入烧着火的暖炉中,看着纸页逐渐被跳动的火焰燃烧成黑色的碎片,眼神却变得阴鸷。
当林若风和桃子取了医疗箱回来时,却发现秦见舟已经不在书房里了,门也紧紧关着。
秦见舟已命郭启樊将刺客一事按下不宣,暗地将抓到的人押到地牢审问,因此桃子问遍了全府上下竟也没有一人知道崇贤王的去处。
两人干巴巴地杵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一瞬的失落后,林若风决定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等他回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月升日落。
当秦见舟回来时,便发现林若风竟独自坐在亭子中。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林若风见到秦见舟,面带惊喜,却又转瞬化为担忧,又隐隐透着一点挥之不去的胆怯。
他谨慎地抱起医疗箱,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臂上的伤口,心思全写在脸上。
“都说了只是一点皮肉伤。”
秦见舟蹙着眉,却还是坐在了林若风的旁边。
以为他有所误会,林若风便直接要去撩他的衣袖,却被甩开了手。
他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向秦见舟,谁知那人竟反过来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嘴上还咄咄逼人道:“白天刚有刺客行凶,你就敢一个人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