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贺两厌

7、chapter07

　　沈昼没吃多少东西，然后拉开旁边的啤酒瓶 ，就开始自顾自地灌酒。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秦天助问的那个问题。
　　他是不是喜欢荀春。

　　秦天助说接吻代表不了什么，顺嘴就亲了，一时冲动罢了。
　　这也是他当时怂得后退的原因，他害怕自己真的是一时冲动。

　　于是被荀春拒之千里的这些天，沈昼翻遍各种同志论坛查酷儿资料，看了一堆同性电影，从前段时间的《杀死汝爱》到上个世纪的《莫里斯》，他甚至还去看了动作GV。

　　沈昼反复地想那个吻的含义，究竟是冲动作祟还是一个男性对另一个男性发自内心的渴望与爱慕。

　　如今他终于想明白了，他喜欢荀春，所以他才不想离开昕城。可是，荀春会喜欢他吗？说不定荀春不喜欢男的，那他就完了呀！

　　沈昼情窦初开，憋着一团少年心事却无人可说，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逮着沈长烨就是一通大漏特漏，把自己的底儿都掀个干净。

　　“小叔，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醉眼朦胧地趴在桌子上，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沈长烨：“小叔，我喜欢他，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沈昼多年运动生涯一直禁酒，加上自己体质原因，酒量奇差无比，才喝了半瓶，就已经醉的不轻。

　　“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他都不见我了……小叔，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沈长烨本来撑着手肘，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含笑看着自家傻侄儿抱着酒瓶发疯。

　　听见这个问题，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当然有喜欢......的人，只是有些人错过了，就很难再有机会再回到从前。

　　“狗崽子，”沈长烨丢掉手中剥了一半的花生壳，看着醉意熏熏的沈昼，轻声道：“别像我一样。”
　　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

　　冬天的晚上，天黑的很早，差不多五点天就已经黑下来了。等九点四十分下了晚课，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得浓如稠墨。

　　上晚自习的学生们归心似箭，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便冲出了教室。

　　荀春只落后了几步，校园里人声就少了许多，等到了校门口，身前身后便只有小猫三两只了。

　　他出校门的时候，遇见班上熟悉的同学有家人来接，穿着白色羊羔毛外套的女生坐在电动车后座同他挥手，“荀春，我们先走啦！明天见哦！”

　　“嗯，明天见。”
　　荀春温和地冲着对方点点头。

　　“妈，今晚我想吃四季豆烧肉。”
　　“我出来的时候，你爸就已经给你炖上了，还做了红烧青虾。”

　　走在他们身后的荀春垂下眼睫，缓步向家里走去。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透骨的冷意，他拢了拢领口，低头将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
　　等再抬头的时候，有一个温热的东西径直贴到了他的面颊——是一块烤红薯。

　　荀春推开拦在自己眼前挡路的烤红薯，露出了站在烤红薯后面的高大人影。

　　那人举着烤红薯，剑眉星目，却冲着他傻笑。

　　荀春皱着眉头向侧边挪了一步，然后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人紧紧跟着他，身上带着一丝酒气。

　　他停下脚步，转身问沈昼，“你喝酒了？”
　　沈昼像一只傻狗一样晃了晃脑袋，举起手指开始比划，“我只喝了一点点。”

　　荀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烤红薯，“你为什么不走？”

　　沈昼突然低下身子，将头抵在荀春的颈侧，“荀春，等了你很久。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不想走。”
　　所以别赶我走。

　　＊

　　沈昼喝醉了之后还算乖巧，可以自己走路，也没有想睡觉，只是眼神发愣，还有坚持要抱着荀春的胳膊。

　　荀春将人带回对面，本打算直接把迷迷糊糊的沈昼往卧室床上一丢算了，但他洁癖发作，又把半睡半醒地人拖到了浴室。

　　洗漱台前，荀春往牙刷上挤了条牙膏，然后举着牙刷对沈昼说：“张嘴。”

　　身形高大的沈昼缓缓低下头，纯粹的眼睛一直愣愣地盯着荀春看，生怕他从眼前消失了一样，听见荀春说话，嘴巴立刻听话地张开，“啊——”

　　荀春将牙刷塞到沈昼的嘴巴里，开始帮他刷牙。
　　“不要吐泡泡，来喝水漱口。”
　　沈昼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像只乖顺的金毛。

　　刷完牙后，荀春又给沈昼放了热水，催促他自己洗澡。

　　当然，这个过程有点艰难，因为一旦他离开了沈昼的视线，沈昼便不太听话，而且看起来也很慌张。
　　无奈之下荀春只好站在浴室门口，背对着沈昼，陪他洗澡。

　　......

　　沈昼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有点轻微的胀痛，但身上却极其清爽。

　　他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混乱，但没有断片，他记得和小叔沈长烨喝完酒之后，去高中接荀春下晚自习，然后他遇见了荀春，荀春把他带回来了，还照顾了醉酒的他。

　　中间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沈昼揉了揉脑袋，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
　　“我向荀春表白了！我跟他说了喜欢！”

　　他翻身下床就要往阳台跑，结果咕咚一声，先在床边摔了一跤，然后爬起来，继续大跨步往阳台跑。

　　沈昼推开阳台门，刚抬脚想翻过阳台去找荀春，就发现荀春一个人站在对面阳台上抽烟。

　　那边只有一盏台灯透过卧室的窗帘朦胧地照射出来，灯光昏黄甚至不及月明。
　　夜里下了雾气，凉凉的月色如寒烟一般雾笼罩着荀春，身形尤为单薄落寞。
　　他听见声音，循声向这边看了一眼，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看起来格外飘渺、遥远。

　　沈昼站在原地没有动，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愣了半天才生气地翻过阳台，虚张声势道：“你...你没满十八岁，禁止未成年人吸烟不知道吗？”

　　“哦，”荀春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天空，“不巧，今天是大雪。”

　　沈昼当然记得大雪是荀春的生日，翻过阳台后，他极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之前还给荀春定制了生日礼物，但因为这段时间的冷战还有昨天晚上跟小叔喝酒，现在不仅礼物还没到，而且还把荀春生日忘了。

　　“荀春，对不起。”沈昼站在地板上，神色极为认真地向荀春道歉。
　　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不该瞒着你，也不该突然亲你，但是，荀春，我喜欢你。”
　　他定定的看向荀春，眼神炙热如冬季里的焚风。

　　“你的对不起我接受。”
　　荀春轻啜了一口手中的烟卷，随后吞吐出一团裹着烟草辛辣味道的白雾，那雾气径直扑到沈昼的脸上。

　　沈昼从不抽烟，对烟的味道很敏感或者说是嫌恶，但他没有躲开，只是望着烟雾后的那双眼睛，渴求一个答案。

　　荀春看向沈昼，烟雾后的眼睛里情绪晦暗不明，他弯起嘴唇，向沈昼靠近一步，在他的耳边低喃道：“你应该很讨厌香烟的味道吧？”

　　沈昼陡然一僵，荀春身上的清浅的气息裹着劣质烟草的味道铺面而至。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接着一个轻柔的、带着烟草味的、稍纵即逝的吻。

　　短短几秒，沈昼呼吸停滞，脑袋顿时就宕机了。
　　等那道气息离他园区之后，他立刻睁开眼睛，想追着荀春继续吻下去，却被一双手抵住了胸口。

　　他循着那双白皙修长却带着薄茧的手向上看去，只见荀春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的那个吻是虚假的一样。

　　他看着沈昼，声音和这月色一般：“不好意思，我不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