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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蝶与樱 ...

  •   在那些过去和美梦中穿梭,是蝶曾经从未体验过的欢欣愉悦。

      这瑶池的日子太清苦,和千年樱的日子就像一个苦行僧开了荤,她每天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是瑶池解封的前夕,千年樱盘腿而坐,蝶怡然自得地躺在其上,很顺从地张开嘴,去尝千年樱指尖的樱果:“天族会怎样处置我?”千年樱沉醉在她轻轻咀嚼的姿态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眼睛,欣然地幻想着。

      蝶有些错愕,眼眸微沉了沉:“千年,我说不准。”她坐起来看进樱的眼睛,俞心白在那片幻海中仍旧沉睡如初。

      蝶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次出去,倘若祺君自凡尘归来,我就要与他完婚了。”蝶眼中蓄满斑驳的悲伤,额心的蝴蝶泄气似的萎蔫。

      “你不喜欢他?”樱顺着摸上她的手,让脸更往那贴了贴,湖蓝的眼睛有着孩童般的稚气与享受。

      蝶一辈子都记得,千年樱那粘腻缱绻的眼神,她轻轻吻在千年樱的额头上,白色的蝴蝶从她额心飞出,绕着二人转圈。

      她从来没忘——

      “蝶,记住你的责任。”这是父神应劫临终的教诲。

      她对千年樱说她不记得这段回忆,是因为她知道,俞心白醒了。

      那些时日千年樱的举止愈发怪异,像是得了癔症,眼睛偶尔还还猩红得吓人,蝶透过她的眼睛时,也看不到俞心白躺在海边了。

      蓝色眼睛的小孩额心冒着汗:“俞心白醒了,她要再造一颗怨种,前往严樘复活谭箐。”小孩头撞向船舱的桌面,眼睛发红:“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说,你凭什么占据我的身体,还把这件事告诉她。”

      蝶伸出手,流着泪,但是因为知道此刻发疯的是俞心白,不知道手该放向哪里。

      千年樱忽然起身踩过桌面,把她推倒在一侧,跳进了瑶池水中,扑通的水声。

      蝶吃痛闷哼一声,但立即紧随其后去看,千年樱已经扑腾着游到远方,莲叶被她游水的动作打得乱颤,很快她就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蝶。”

      她趴在船舷上,有些错愕地望向空中,祺君缓缓降落在她旁边:“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蝶再见到这个人,恍如隔世般。蝶这才发觉,瑶池,已经解开了它的封印。

      祺君扶着她起身,看她失魂落魄地样子,有些怜悯地叹了口气。

      “蝶……千年樱是个好孩子。她的出现离不开你的浇灌。”

      “你知道她?”蝶后脊微冷。

      “你的一切,天族都看在眼中。”祺君悲悯地说道,但绝对不是那种对爱人的心疼。

      她的狼狈与憔悴,她为数不多的幸福和甜蜜,都被天族监视着。

      蝶有些虚脱。

      “蝶……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我不得不说,其实,天族让你孕育千年樱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制衡俞心白。千年樱是清冽的瑶池水浇灌而成,倘如没有强大执念驱使,很快就会自我放弃生命,被俞心白吞噬。”

      蝶想到即将被吞噬的千年樱,心中焦躁不安。

      “爱恨之间,是执念最好的养料。”祺君朝她伸出手:“……委屈你了,你要同我成婚,然后,装作忘记千年樱,让她恨你,这样她,就能活下去。”

      蝶不可思议地望着俯瞰着她的祺君,他语息淡漠,没什么温度。她没有顺着祺君的手站起来,而是自己颇为费力地起身。

      祺君收回手。

      “这凡尘的磨砺给你带来了什么?更加穿肠透骨的麻木不仁?”蝶不太高兴地问他。

      “责任。”祺君听着蝶的数落,并不在意,“蝶,喜怒哀乐怨,五情平等,无贵无贱,真正的神,要做的是制衡世间五情……蝶,我们是神,但我们是生命的神,也被困在生命的囚笼中。生命因为五情托举而有重量,尊敬生命,守护它,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蝶失落地垂下头。

      “俞心白是灭世的阴魂,混沌的使者,死亡的信徒,她的偏执只会颠覆生命和五相的平衡。”祺君掷地有声地诉说着。

      “神力,荣誉,我们生来享有,这意味着,责任也就如影随形。”

      “蝶,你知道瑶池老仙君为何被天罚离去吗?因为他还没有看清这一点,那么,作为神,是他自己皈依了死亡。”

      “蝶,记住你作为神的责任。”回忆中,父神临终的遗言再度像大山中的回唱,被她清晰地听到。

      父亲生前,原来也没有领悟到为神的心态和责任。这句话对蝶,也不过是一个父亲美丽的祝福。

      神无好恶,神无偏私,他们做的事,一向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失小保大。自然对神,也没有半分怜悯。

      蝶再见到千年樱时,是在与祺君的婚宴上。上百只玄鸟衔着花枝,绕着天宫翱翔,天宫在日轮之下,涌动的云层透过万丈霞光,前来参会的诸神络绎不绝,气势雄伟,共同恭贺天宫之主与瑶池圣女的结合。

      百神列阵在二人的身后,护佑着二人,蝶在面纱之下,面无表情地被祺君牵着,走过一级又一级的云梯。

      前路被不速之客阻挡,身后浩荡地送亲队伍警觉起来,气氛开始变得剑拔虏张——这张脸太过熟悉,这是当年那个颠覆严樘的恶魔俞心白。

      蝶透过漫过光的纱,看见那双澄蓝的眼睛。她是千年樱。她的面色乌黑,眼中忧伤弥漫,无声地控诉着。

      千年樱顶着数以万计的天神防备的目光,从那云梯上一步步走下。

      蝶一时难以调整自己的情绪,缄默不语。

      祺君抬起了手,阻止身后手下就要进攻的动作。

      千年樱靠近蝶,透过纱幔看她的眼睛。

      “你说过,你不喜欢祺君的。”千年樱的眼中涟漪阵阵,委屈地说道。

      蝶喉头微微哽咽,也看见她的眼中,俞心白正立在焚烧的樱花树下,火光冲天,笑容诡异而得意。千年樱在强撑,过不了多久,俞心白就会让她彻底泯灭。

      蝶暗自咬了咬牙,不动情绪地问:“你是谁?”

      蝶明显看见千年樱微微一颤,腿根一软,好像就要摔倒。就连俞心白也微微震惊,此时樱花树抽出更多的枝节,抵御不休的烈火。不过那花瓣,被火燎得晦暗。

      千年樱面色惨白,偏头看见祺君威严板正地凝视她。

      这一切太荒诞。

      “俞心白。”祺君一字一顿地喊出这个名字,“今日是我和我妻子的婚礼,你说这话,是何居心?”说完,他握紧住蝶的手,“你这魔物,在瑶池中驯化千年,都难除劣性,来人,把她抓起来,押至锁神台,得蚀骨鞭五千。”

      祺君的声音环绕着回声,有不容忤逆的圣洁和威压。

      千年樱耳中听闻到,却没有反抗的举动,“蝶。”她还望着面纱之下的女生,讷讷唤她,双手被束缚住。

      “蝶……”

      回应她的是一双空茫中带着迷惘的眼神。

      千年樱被推搡着离去,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得微乱,掩住那双渴盼回复,噙着泪花的湛蓝眼睛。

      蝶的心脏疼痛地搏动着,好似泪光就要带走跳动。

      无声无息,空无回响。

      瑶池凛冽清寒,蝶拂袖,让这汪记忆消失。她倒在那木船上,率性让酒盏也很横倒在身侧,酒水洒落在木船的缝隙,偶尔的清风会携着残留的酒香掠过她的鼻尖。

      她想起息棠那孩子,确实没什么出息,虽说她和祺君知道一切,布局着一切,让息棠去查,只是为了锻炼他,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息棠半点也没有查到。以后当个逍遥散仙还行,真要当天下共主,难以服众。蝶叹口气,无所谓,她不在乎,她不爱祺君,也不爱息棠。

      她的爱身死在樱花零落的季节。

      千年樱没死,顽强地和俞心白形成了共生的关系。

      她要用三千阴魂的灵欲织出和蝶过去的点点滴滴,而俞心白要用三千阴魂合成新的怨种,去融化严樘裹住谭箐的坚冰。

      蝶立起身,心烦地打了打水面,水面泛着谢远之的身影,和那个永远在不远的暗处蛰伏的谢揽之。

      很多年前,她们就是蝶瑶池水月中的常客,她们的一切,蝶都看在眼里。

      就要结束了。蝶闭上眼睛,她的睫羽微颤,清冷的泪滑落,融入周遭洒落的酒水。皓月澄明,冷落的瑶池水只映照着她的身影。

      谢远之回过神时,夜已经很深。

      陈恩若好心肠地过来看她:“怎么了你,从沈息棠那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追问出阿栀的下落了?”

      火烛晦暗,陈恩若摇着头,起身吩咐人给这烛火添了些火光。

      “周围灯火暗了,心情也会昏暗,周围有光,心里也敞亮。”

      谢远之有些意外陈恩若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微微触动,看她今天面上温纯得骇人,撑着手看她,打趣问她:“有好事,茗茵醒了?”

      陈恩若笑了笑:“是啊,她醒了,我把真相说与她听时,她却异常地平静,只是打开了那袋她自己留给自己的锦囊。那其中字条竟然写着让她自己原谅陈家,她可还被自己给气笑了。不过她还是厌恶陈羽,只是这一次,不打算祸及陈家。她还真不怨我,说我放走陈羽一次,是我的情分,只是希望接下来她和陈羽的恩仇,我不要再参与。”

      谢远之摆了摆手:“这还真是,想起来千难万苦,开解起来也不过这般。”

      “是啊,我想,你也别太怨着阿栀,太魔怔着给你那姐姐报仇,先把来龙去脉理清楚。”陈恩若看她有些逃避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若你还有机会遇见她,别让偏执和仇恨摧毁你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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