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47、旋转木马与冰淇淋

　　她垂头大吃一口草莓松露舒芙蕾，寄望通过甜食慰籍身体与心灵。抿完奶油后，她接着说：“上回爸爸也见了黄正谦，我妈让我跟他结婚，爸好像也挺满意的。参加蔡雨潼的婚礼，我感觉看见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嫁给不喜欢的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商柚柠柔弱可怜望着郁流光，“我想回家，但我一回家，就得接受嫁人的命运。所以，我不能回去……”

　　她眼泛露珠，郁流光心弦松了松，视线滑向陈湛生问道：“之前商柚柠说你要签约MCN，后续怎么样？”

　　他皱眉答说：“签是签了，但他们根本不搭理人，也没人帮我编导接单，答应的那些流量扶持都没兑现。”

　　这么看来，他欠的那15万一时也还不清。郁流光望望两人，心下思议。

　　裴南星持刀叉夹起一大块澳洲龙虾肉放到她盘子里，轻声说：“快吃吧，都凉了。”

　　她又想起昨晚和商镜宗的对话，如果他强硬表态，那她是不是也要做取舍。她自问，郁流光，你会怎么选呢？

　　从餐厅出来，郁流光建议去警局报警，商柚柠做完笔录，警察又带着几人去酒店调监控取证。处理完，他们送商柚柠回青旅。郁流光随她进屋，二十平的一间房，像木盒子似的双人上下床，挂着深灰色布帘。

　　她转转身，房内没有卫生间。

　　商柚柠局促笑道：“呵呵，这地方是小了点，我就过渡一下吧！陈湛生也不让我住这的，但他还要还钱到我妈那，我不想他负担太大。”

　　郁流光点进微信，商柚柠帆布包里的手机响起欢乐提示音。她打开一看，郁流光给她转了两万。

　　“流光，这……”她张大眼。

　　郁流光轻淡说：“还是找中介租个一居室吧。”

　　“谢谢你流光！”商柚柠扑过去紧紧抱着郁流光，几乎要感极而泣。

　　郁流光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她退后一步，声色不显说：“我先走了。”

　　“嗯，我送你下去！”商柚柠恢复了一大半往日神彩。

　　陈湛生也住在这，他二楼，商柚柠三楼。四人分别，裴南星和郁流光坐车回酒店，途中，他忽然向司机说：“师傅，麻烦在前面路口停。”

　　下了车，郁流光困惑张望，她也不知这是哪，距离他们住的酒店是远是近？

　　“跟我走。”裴南星牵上她的手，自然地像是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晚霞落幕，将暗未暗。静谧的深蓝色海洋上升到天空，耸立路旁的玻璃幕墙建筑融进深海里，内透出的灯光像漂浮的云。

　　他拉着郁流光往回走，马路上车流不息，街边商业大厦鳞次栉比。裴南星停在冰淇淋店前，昂首望着高层建筑，坠入梦里般微笑说：“我们在这待过。”

　　“嗯？”

　　他目看郁流光，把蓝天海洋灯光一并摄入瞳孔，“小时候我就住这，后来楼房被拆了，建成了商厦。”他轻轻摩挲郁流光额角上的白色纹，温声说，“受伤、地震都是在这发生的。重回故地，你能不能想起来？”

　　她仰望现代感十足的建筑，浅笑道：“故地焕新颜，你要我想起什么？”语气里竟有一丝柔软。

　　裴南星心波荡漾，他低下头，把五只手指珍重地交叉进她的指缝，珍惜握住。蓝调醺人，仅仅是握住一个人的手，也无限美好。他挨近她的脸庞，醇声私语，“我牵你的手你愿意，我亲你你也愿意，是不是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裴南星。”

　　郁流光一声轻斥，把他从美梦里掴醒。他松开手，眼神飘忽，有些懊悔刚刚说的话。郁流光抬步向路口走，他忙再次拉住她，“去吃冰淇淋！”

　　她回身，店门口占有半面墙的卡通草莓巧克力甜筒勾人兴致。进了店，水晶幻彩如童话世界。玻璃展柜里有近百种口味的冰淇淋，服务员小姐姐热情招呼，“两位可以试吃，一百种口味都可以免费品尝！”

　　郁流光一溜扫看，居然有茅台味、芒果辣椒味、薄荷紫苏味，稀奇古怪的。

　　“想试哪个味道？”裴南星问。

　　她回想方才的话语，起意要小小惩罚他。

　　“芒果辣椒、茅台、薄荷紫苏。”

　　“确定？一百种味道你尽挑冷门这几种。”裴南星不知道他已经掉进坑里。

　　“嗯。”

　　服务员手持冰淇淋铲，分别挖出小份冰淇淋放进宽口纸杯里。

　　“给他试。”郁流光轻飘飘说。

　　服务员把纸杯递向裴南星。他张口结舌，瞧瞧郁流光，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接下来，“好，我试！”

　　郁流光安适看着他把二个纸杯里的冰淇淋吃得一干二净。到芒果辣椒口味时，他尝了一口，舀起一勺伸到郁流光嘴前，笑容灿烂，“你也试试，味道挺不错的，一点都不黑暗！”

　　她身体后仰，避得老远。裴南星笑得更高兴，“不骗你，真的好吃，尝尝！”

　　“不尝，你把它吃完。”

　　裴南星如受恩典似的试吃完毕，随后两人一道点了九宫格、风车碗。上到二楼，闪闪发光的旋转木马顶棚，精巧桌椅在其下绕圆摆放，中间巧克力草莓圆形沙发凳，屋顶上漂浮大朵大朵的浅粉色云彩。

　　裴南星也很意外，“这么巧，旋转木马。你想不想坐这，还有其它主题包厢。”

　　“就在这吧。”

　　裴南星高高兴兴把托盘放在圆桌上，自己坐靠外的位置。郁流光就自然进到中心，坐在花瓣圆凳上，和他相对。

　　她再度回到那晚的游乐场，裴南星五岁就失去父母，也许他童年时期根本没去过游乐场。

　　“布朗尼味不好吃吗？”裴南星见她眸光暗下来，唯恐她不喜欢这。

　　“有点苦。”她半醒半茫然说。

　　“苦？那你吃这个香草味。”裴南星从九宫格木盒里挑出香草冰淇淋，把她手里那杯接过来，一尝，哪苦？甜得要命。

　　从冰淇淋店出来，天色已暗，商铺外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牌，行人们步履悠闲。裴南星问，“晚上想吃什么？”

　　郁流光随意一望，前方有栋三层中式餐厅，外墙青砖铺砌，典雅雕花木门，黑底金漆牌匾——“禧德楼”。

　　她径直走过去，“就去那。”

　　裴南星眼望她背影行去的方向，呵声漾笑，仿佛她朝他的生活走去，越走越近。

　　餐厅内雕梁画栋、锦天绣地。服务员身着一式绲边工服，躬身微笑服务周到。郁流光环顾堂皇气象，漫不经心的口吻，“生意这么好，眼皮一闭接管几十家禧德楼，一本万利的买卖。半夜睡醒有没有后悔？”

　　裴南星手握茶杯，将笑不笑地审看她，慢腾腾说：“后悔啊，本来可以咸鱼翻身、鱼跃龙门。不过……”他笑悠悠的，故意停住。

　　“不过什么？”她上了他的钩。

　　“不过故事要是在那结束，我们今天也就坐不到这来。”

　　他缓笑说着，话语成功击中郁流光的心房。她看向餐桌上的广告立牌，上面印着涂鸦插画风格的人物画及广告语；旁边还有几张精致如书本封面的手绘食物介绍牌。她拿起其中一张说：“这是你画的。”

　　“你怎么知道，上面也没写我名。”裴南星瞅瞅说。

　　“配色，是你的风格。”她简洁道。

　　“你还没看过我画画，下回去我那，我画画，你看麦兜。”裴南星露出纯挚如午后阳光的笑容。

　　郁流光轻笑不语。前头那桌客人吃完离开，短寸头五官清秀的年轻男服务员收餐具、抹桌台、摆碗碟，流程刻入肌肉记忆。她再看看那些广告画，一瞬间产生错觉，仿佛时针飞速倒走，人还坐着，景物变幻更迭，回到过去某一幕生活场景当中。

　　回至酒店，裴南星送她到1307，跟着一句话不说返身回房。郁流光这会又觉得不寻常，她浅浅呵斥了一声，他就收性变得这么乖巧？

　　进房后她先给商镜宗拨了一通电话，把商柚柠的情况精炼汇报。他惯例惜字如金，也没有新的指示。郁流光洗漱完换上长袖睡衣。十一月初，气温寒凉，她又罩了件金丝绒睡袍，掀开被褥，打开笔记本。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屏幕上显示21：03，她朝猫眼看出去，心里猜想着是裴南星。

　　的确是他，还穿着刚才的浅杏色廓形风衣。郁流光打开门，如冷秋般的面色上写着：时间不早，还来敲门干什么。

　　裴南星已经能从她的眉毛弯直鉴出喜怒，这会儿很明显情绪不是特别佳。但他视有如无，恳声道：“我们换间房，去三楼。”

　　如果是四个月前，她会直接关上门，或者对他说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但现在，她平下心，看了他一会，转过身，准备重换衣装。

　　裴南星迅捷脱掉外套给她披上，捉住她的手腕，同时抽出房卡，一分钟也不想耽误，“走吧。”

　　郁流光脚上还穿着白绒拖鞋，电梯把两人送到三层。房内窗帘大开，这间是全景开间套房，床尾正对一整面落地窗，270°观赏一线江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