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4、下放门店

　　面对郁流光的问询眼神，汤杰楷抿嘴一笑，耐人寻味说：“他们二人只是执行不力，而且年纪轻，资历浅，有失误在所难免。这次接受教训，公司一向愿意给年纪人机会，栽培他们也花了不少时间资源，不至于一犯错就开除。”

　　郁流光眼神微微一凝，捕捉到事有蹊跷。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尤白薇端着檀木茶盘旋动门把而入。她将紫砂陶壶与茶盏一一轻放书桌上，从壶里斟出普洱茶汤，弯目笑说：“镜宗，还好今天有惊无险，没闹出不好的新闻。柚柠一直说幸亏她去了发布会，要不然爸爸身上受了罪，她可会心疼难受。”

　　郁流光微垂睫，商镜宗执起茶杯，隔一会才表态，“唔，今天要不是柚柠，我是要遭大殃。”他视向书桌前恭谨站立的两人，“呵，五十知天命的年纪，被离职的员工泼一身黑水登上新闻，新鲜呐！”

　　虽然是半开玩笑语气，但汤杰楷和郁流光俱听得心头一紧。尤白薇观貌察色，又软笑启唇，“要不是有那录音，岂不是白白被那个……是叫江成德吧？被他倒打一耙。他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流光‘任人唯亲，包庇护短’，流光哪是那样的孩子。他这么诋毁流光，难得她锋芒不露，也亏得是心思足才能化险为夷。”

　　“嗯。”商镜宗啜一口热茶，看看汤杰楷和郁流光，眼神投向茶汤，不轻不重道，“在美丘只讲公事公办，没有裙带关系，没有拉帮结派，更不允许‘任人唯亲，包庇护短’。”

　　“是的，董事长。”汤杰楷在隐然威慑下条件反射应答。

　　而郁流光淡看一眼尤白薇，她婉顺站在商镜宗身边，略低眉，唇侧挑着若有若无的笑。

　　回到二楼卧房，郁流光走进衣帽间，拉开梳妆台抽屉，里头卧着一件白边相框。她取出凝视，照片是十岁那年在学校拍的家庭合照。十五年，一年又一年的人事翻转，这十五年，真是发生太多难以言说的事。

　　隔壁卧室的商柚柠刚泡完香氛浴，她高举蝴蝶结花漾甜心香水，毫不吝啬地漫天喷洒，来了一场酣畅香水雨。

　　“妈，你怎么知道发布会现场会有人捣乱，还让我及时冲出去给爸爸挡？那味道太难闻了，我差点呕出来！”

　　她边挥霍香水，边望向床沿坐着的尤白薇问道。

　　尤白薇双手抱臂两腿交叠，笑容虚浮在脸上，眼神放空，微哼一声说：“郁流光啊郁流光，要拉她下来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算你反应快，这么给他一挡，怎么也要念你的孝顺。”她目视商柚柠，“我跟他提过了，他同意你进美丘市场部。后天你就去公司上班。”

　　“啊，妈，我在G家做时装买手不是挺好的，你当时也很满意我这份工作，还说这个圈子可以接触到优质资源。”商柚柠在尤白薇身旁坐下，几分急颜说。

　　尤白薇也不看她，眸里泛出些漠然幽光，“此一时彼一时，当前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你要学郁流光那样，巴在商镜宗身边，最好是寸步不离。他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他不喜欢的，你碰都不要碰！”

　　玺缦酒店套房内，会客区液晶电视屏投放出手机视频，画面里郁流光淡漠陈说。

　　“这段录音足以证明美丘食品集团在解雇江成德一事上，并没有违法行为。美丘与江成德先生经过良好沟通，双方达成一致协议。今天发生的事只是一个误会。”

　　裴南星穿件缎面青果领藏蓝暗纹睡袍，腰带松松懒懒系着，深长领口下块状胸肌半遮半裸露。他手执宽口水晶玻璃酒杯，抿一口威士忌，眼眸仍然盯注电视，唇畔渐渐上勾，噙着几分欣赏的笑意。

　　早八点半，郁流光照例提前半小时踏进市场部。活动运营部门主管邵娅昕已手端平板，等候一旁。她余光瞟过郁流光手提的牛皮纸袋，美式咖啡、鸡蛋吞拿三明治，雷打不动的早餐标配。

　　邵娅昕汇报道：“昨天发布会活动线上线下的互动指标都很理想，江成德闹事的热点和录音传播，也让美丘发布会相关视频全平台扩散，曝光率大涨。但我们邀请的KOL和KOC中有好几位在测评里给出‘甜度过高，配料含有植物奶油’类似评价，这几位我们之前一直有深度合作，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我看过了，她们的话术格式基本相同，估计是收了钱故意引导评价。”郁流光坐进大班椅，打开电脑机箱与MacBook，声调平平说。

　　邵娅昕露出不解表情，“故意引导？难道是竞争对手？”

　　郁流光嘴角轻提，“是想要‘杀人于无形’的对手。”她看向一头雾水的邵娅昕，“头部和中部KOL给出负面评价会影响新品的口碑和后续推广。你联系‘小花爱吃’、‘多莉美食日常’、‘甜食酱’这几位头部美食博主，给她们寄送新品礼盒。昨天她们没有到现场，但我一早谈妥，有她们的好评种草，我们能把控局面。最重要的是，我对产品有信心。”

　　“好，我马上去办。”

　　十点整，办公桌上电脑屏幕亮着，郁流光滑动鼠标浏览竞品分析报告。

　　门外有人轻扣玻璃门，她挪眼看过去，人力资源部总监辜含之满面笑容推开门。

　　辜含之四十岁，离婚后活得越来滋润，业余生活丰富，状态一年比一年好。标致美人相，风姿绰约，走在大街上，路人都会以为她是某时尚集团的女高管。她至办公桌前坐下，熟络开口，“郁流光，昨天江成德大闹发布会，又给你们市场部创造话题机会，现场看戏是不是更过瘾？还好你录了音，不然后患无穷。”

　　郁流光无声一笑，“解雇年资深的老员工，备一手是常规手段，避免后期发生纠纷，没想到……”她摇摇头，未将话说完。

　　辜含之又道：“江成德是有怨气？面谈的时候没看他有那么大不满。哦，对了，人事部早上给你那两个‘同门师弟’发了解雇通知书，这不是秋后算账吗？郁流光，事情不太对劲啊。”

　　郁流光双眼盯着Mac屏幕内的贴文，鼠标滑来滑去，禁不住内心轻哼，眸光中隐隐透出清冽。

　　“怎么啦？又出什么事？”

　　辜含之方问完，邵娅昕敲门进入，趋近急声道：“郁经理，我们的礼盒才从各地的门店寄出去，‘小花爱吃’那几位KOL怎么已经发出来测评？还都是对我们不利的评价。”

　　郁流光还未出声，内部电话响起。

　　“郁小姐，董事长请你上56层。”

　　办公室内，商镜宗竖起平板，食指划动屏幕画面，面上如古井般不现波澜，难以揣测。董事长秘书关斯芮戴细边框眼镜，恭顺候立一侧。

　　俄倾，他放下平板，往皮椅靠背微微一靠，望向郁流光开口，“这就是市场部的工作成果？你们的推广策略是先砸坏我们美丘的产品口碑，再起死回生？”

　　郁流光喉咙收紧，镇定心神回答，“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马上想办法补救。”

　　“补救？”商镜宗声调徐沉，“新品发布会差点砸在你手里。郁流光，当时你策划56家门店店主24小时直播吃播，邀请顾客参与品尝互动。因为这次成功的营销推广，你也在我面前立下军令状，信誓旦旦保证扩大美丘品牌力量，我才把市场部的重担交给你。”他停顿一会，字字如山压下，“很明显，你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董事长……”郁流光少有的露出几许急切神情。

　　商镜宗摆摆手，不欲多说，“你下去吧，这个摊子我会找人收拾。”

　　关斯芮小幅度抬眼瞧瞧郁流光，只见她垂下眼睑，胸口起伏了一下，低沉声应话，“是，董事长。”

　　郁流光背转身，走至房门口，商镜宗不容抵抗的指令从后传来，“分店刚离职两个店铺经理，明天开始，你去北奥街门店。”

　　她平薄的肩头微微一颤，仍然恭敬回答，“是。”

　　从办公室出来，电梯门打开，美丘法律顾问匡礼琛后一步踏入电梯。他身躯伟岸，着黑色短袖衬衫，质感黑西裤，站至郁流光身侧，目不视她道：“明天下放连锁门店。”

　　郁流光眼看前方，不带情绪说：“你消息灵通，快过当事人。”

　　美丘法务部有六名法务专员处理合同审核、合规管理等，涉及到诉讼会外包给律所。匡礼琛是法务总监，备受商镜宗器重。上个月商镜宗撤掉董助这一岗位，匡礼琛更成了影子武士般的存在，贴身随行。

　　匡礼琛看向她，黑窄方框眼镜后的冷峻眼眸晃过一丝和色，“昨天有人破坏发布会，罪名直接指向你。今天开除了两个连锁店经理，市场部工作受挫，你被下放。郁流光，有什么想法？”

　　她回视他，平静说：“我不应该有任何想法，尽忠职守，服从命令就是我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