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38、初次登门

　　白色回型吊顶中央垂下一盏圆形水晶灯，灯光柔亮洒照在浅灰色床被与樱桃木纹地板上。卧床正对面，一张烟熏橡木烤漆六斗柜，上面摆着花瓶、两幅油画，还有一个亚克力小柜，里头立着手办moz。

　　郁流光吹完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手机开了免提在床尾躺着，裴南星的话音从听筒里源源不绝传出。他已经说了快一个小时，话题从他今天干了什么、问她今天干了什么、天气如何明天天气如何，又转到宇宙星空音乐与动画……

　　“麦兜和得巴去茶餐厅光顾，麦兜点餐：麻烦你，鱼丸粗面。校长回：没有粗面。麦兜：是吗，来碗鱼丸河粉吧。校长：没有鱼丸。麦兜：是吗，要牛肚粗面吧。校长：没粗面……”

　　他在那头声演动画片段，郁流光坐在床沿，笔记本摊在双膝上，耳朵却在专注倾听。到最后，她唇边弯起一个轻柔的弧度。裴南星看不见，他只是说：“郁流光，下次我们一起看麦兜。也别下次了，就明天，明天周日，你也不用上班，我们……不如你来我家看，或者我们去私人影院。”

　　她视线移向手机，拿起它关了免提，举至耳旁慢声说：“去你家？去私人影院？话说得很顺口，你也是这样‘邀请’别的女生？”

　　裴南星提起声调，“我上哪去邀请别的女生？郁流光，你这是吃醋吧？”

　　她不回答，看看手机的电量——19%，又放到耳边，“手机要充电，挂了。”

　　“暧，还没约好呢。明天去哪？”

　　“我没有答应你要出去。”

　　“你不答应，那我就上你家来。你家电视应该挺大挺高级的吧，我跟你那舅舅也可以沟通聊聊，互相加深了解！”

　　“……”

　　隔会儿，她问，“你跟你的查叔叔谈好了？”

　　“嗯。”裴南星语声轻快，“我说服了他，他不干涉我见你。”

　　郁流光默然片刻才徐缓说：“也许是因为，他不希望他儿子身边存在一块有玷的白圭。”

　　裴南星一听即明，情急说：“什么有玷，那都是胡说八道无稽之言，谁也不能那么看你那么说你！而且，就算白圭有玷它也还是白圭。”

　　她一笑置之。说起来，流言传出的第二天，韦誉庭就停止了鲜花服务。

　　周日，阳光明丽，清风送爽，白云如絮在天空缓缓飘移，不冷不热的好天气。

　　郁流光不喜欢私人影院，裴南星忽悠纠缠了一番，还说约上傅燕辰，她便答应去他家。虽然转眼就后悔，但也不好收回。

　　出门时在客厅撞见尤白薇，她面颊含春往餐厅走，瞧见郁流光和悦招呼，“流光啊，不在家吃午饭？今天备了秋梨蒸酒酿呢，秋天容易阴虚上火，要养阴润肺。对了，今晚你舅舅要和黄正谦见面吃饭，你也来？”

　　郁流光冷冷看着尤白薇，在这时候，她很想撕破她的微笑伪装。不知不觉，郁流光的眸中聚满寒气，尤白薇心中一咯噔，脊背无端地发凉。

　　极近的路程，过了红绿灯右转，七八分钟就能到达裴南星租住的小区。中途她把车停在超市外，去旁边的咖啡厅见了一个人，从他那拿到有用的资料。

　　裴南星下楼来接她，穿件白色轻薄牛仔夹克，袖口挽起来一节，里头是纯白棉T，脸上挂着比阳光还明煦的笑容。

　　住所在十七层，二室一厅。进屋后，裴南星从鞋柜里取出女式绸缎拖鞋。入户门对面的次卧改成画画工作室，光线充足，木质高台上陈列雕塑、陶罐、植物等；左手边立着松木画架，上面一幅半成品风景画，旁边工具台上摆满粗细画笔、调色板、小管装的油画颜料……靠墙叠放几幅尺寸不一的画。

　　客厅不大，二十来平，阳台仅一人肩宽。厅西面一张奶油白月亮形沙发，搭配焦糖色泡泡休闲沙发椅，圆茶几设计独特，一半冰川波纹一半胡桃木。硬装简洁，软装突出艺术感。

　　傅燕辰在开放式厨房那捣鼓饮料。沙发后的墙壁挂着大尺寸横副油画，红地毯、蓝桌布、花纹靠垫，背景色彩丰富，居中一位手捧鲜花的女士，步履轻盈似乎要飞起来。男子的身体背对着漂浮半空中，脖子和头逆时针旋转过来亲吻她。

　　郁流光仰首欣赏，画作有种超现实的幻想氛围，她从画面里感受到喜悦与钦慕的爱。

　　“这是我临摹的夏加尔作品——《生日》。”裴南星解释，又问她，“你知道夏加尔吗？”

　　她轻摇摇头，裴南星继续说：“夏加尔是超现实派画家，1887年出生在俄国犹太家庭。他的画色彩丰富大胆，造型和构图夸张荒诞，混合梦幻童趣和现实元素。这副画是他的未婚妻贝拉手捧鲜花给他惊喜庆生。贝拉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对夏加尔来说，贝拉就是他的明亮色调和缪斯，他的很多作品都以贝拉为原型。在他的画里，贝拉总是穿白婚纱，爱能让人飞起来，所以他们飞翔拥抱。在她染病死亡以后，贝拉也以各种形象出现在他的画中，但是色调变得压抑灰暗。”

　　“夏加尔演讲时说过，”他十分认真地看着郁流光，带着虔诚的感情朗读，“‘我对任何困难无所畏惧，因为我的内心始终怀着对人类的爱和守望。在我的生命中，恰如画家的调色板一样，有着对人生和艺术唯一的色彩，那就是爱的色彩。’”

　　郁流光听得专注，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波动，她把手袋放在沙发边上，掉转身直走。

　　“爱是最好的颜料。贝拉是珠宝商的女儿，夏加尔是穷小子。”裴南星紧跟在旁，表情恳切，似乎要借别人的故事抒自己的情。

　　“嗯。”郁流光无动于衷回应。

　　“他们是一见钟情。”裴南星不罢休。

　　郁流光站住脚，仍是淡漠一声，“嗯。”

　　“你听懂了没有？”裴南星急得眉毛拧成麻花。

　　“我需要听懂什么？”郁流光佯为不知，转过来的面容却弯起一点笑。她在进门处的开放式厨房停下，朝裴南星说，“我要去洗手间，你还要跟着？”

　　他身形顿住，然后说：“洗手间？在卧室。”

　　郁流光望着他没说话，裴南星猜出她的意思，扬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我这地方小啊，一个月就九千多，只有一个卫生间。”

　　餐岛台那，往玻璃杯里放爆爆珠的傅燕辰插话调侃：“呦，这就进卧室了，天还亮着呢！”

　　裴南星双目里飞出连环小刀射过去，傅燕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芒果丢进嘴，满脸欠抽的表情。

　　“走吧，我带你去。放心，我的卧室挺干净的，也没什么见不了人的东西。”

　　郁流光唯有随他进卧室，入眼一扇落地窗，床与八斗柜之间仅余狭窄过道。睡床上灰蓝色被套铺得平滑整洁，一丝褶皱都无；睡眠枕和抱枕前后摆放规整，打眼看，像酒店套房的示范样板。

　　她心想，大概是知道她要来，所以一丝不苟打理好。

　　裴南星随着她的视线瞧瞧床，这的确是为了留下好印象精心刮了刮，平常还真不会这么细致。他侧身指向左斜方，“卫生间在那，你去吧。中午点了火锅外卖，应该快送来了，我出去接。”

　　她出来后，往厨房去。方才乱糟糟如被导弹轰炸过的台面已收拾干净，条是条、列是列地摆上火锅食材，中间的方形鸳鸯锅内咕噜咕噜冒泡。牛油、菌菇猪骨汤底的鲜香辣味在房子里飘散四逸。

　　“坐吧，汤底烧开，可以下材料了。”裴南星绕到郁流光这边，给她拉开座椅。

　　两人并排坐下，对面的傅燕辰指着玻璃杯装、色彩缤纷的饮品，“百香果芒芒茶、杨枝甘露、草莓气泡饮、葡萄乌龙。你们先挑！”

　　裴南星伸手端起那杯杨枝甘露，自自然然放在郁流光桌前。

　　“嘿，识货啊，料多的给自己女朋友。”傅燕辰一面坐一面酸裴南星，“这杨枝甘露可是集大成之作，又煮西米又打芒果椰汁还要切果丁剥果肉……行吧，我是一口都喝不上。”

　　“这还有芒芒茶，把我这葡萄也给你。”裴南星拿一次性长勺舀起圆溜溜的葡萄，作势往傅燕辰嘴里送。

　　“你别给我整这些！恶心巴拉的，往你旁边喂去！”傅燕辰身子向后躲，长臂一展，把百香果芒芒茶瞬移到面前。

　　裴南星还在偷乐回味傅燕辰那句“女朋友”，郁流光却在思量其它事情。

　　傅燕辰大尝了几口，连连点头，“不错，我这手艺是越来越精湛。要是潮玩店开不下去，我就改卖奶茶饮料。”

　　“店都没开张你就下‘病危通知书’。”裴南星往清汤里下嫩牛肉、鲜虾。

　　“我这不是做两手准备嘛。”傅燕辰自已照顾自己，端起整盒牛肉丸、肥牛卷往红油辣锅里倒个干净，“郁流光，有个店面地段挺不错的，我准备租下来卖潮玩，到时候你也帮我出个宣传方案呗，我付你报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