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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热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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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至上。
娱乐致死。
继气体席卷事件后不超过24个小时,交易所的门依然为黑夜狂欢的客人们敞开。
方时迹走进去,轻轻拍掉浮在脸上和头发上的冰晶。
遮丑场的酒水被没见过的新服务员送往其中一桌,除了人员减少,硬件设施居然已经修补复原,乍一看没有任何昨日暴乱的破坏。
经过一系列验证,方时迹穿过人声鼎沸的欢乐城进到地下交易所的拍卖中心,找了很久11号的身影。
无果。
昏暗的暖光打在中心的圆形台面上,照着手腕并在一起的人,是一个科技人。方时迹站在入口处,看着圆台里的科技人被打开下方,扒开展示细节……
方时迹摆头不看。
“6号!”
身着相似工作装的一名服务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下冲撞到方时迹左侧臂膀。
方时迹听到他口罩下的艰难呼吸,静静等着他顺气。又是一张极其没有印象的脸,服务员很快扒下口罩对他说:“跟我走。”
“去哪?”
方时迹没有动,眼神从服务员脸上移到了暗处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甘安的办公室。
“老板在擂台赛后台等你!”
方时迹收回视线,跟着他赶过去。
火红数据堆积的积分榜下,最新一场胜败回合的新选手登场,擂台中央的双方交叠粘合,彼此挥向对方的拳肉在碰撞,他们的皮肉荡开了波纹。
周围精神体的对决也看点居多,引得台下手握押注的客人连连叫好。
方时迹抽回了目光,画面生动富有打击感,让他的指尖发痒。
服务员,不,应该称作隔壁区域的同事,这个同事的工作服后面没有裤兜,方时迹记得自己的制服有两个口袋。
另外,应该是不合身,夹裆的裤子让同事走起路来很招笑。
和拍卖圆台的后台不太一样,没有整齐排列的商品待选房,温度和湿度设置不尽人意。
方时迹路过了一扇被砸坏的木板门,他侧头的那刻正好与里面安抚精神体的哨兵对视,哨兵是个国字脸,带着淡淡的忧伤。方时迹觉得他掌下抚摸的松鼠也有点国字脸。
不超过两秒钟,方时迹就跨过那扇门继续向前。
但方时迹看到了门内破败的台前准备室,空荡荡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吊挂着沾有黑褐色的布块。
可能是血渍。方时迹心想。
又跟着同事走了几步,同事拐进了尾房。
他的脚步很快,方时迹提身小跑紧随进去。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入目没有甘安,同事也忽然蒸发。
方时迹直觉有人靠近,往旁边躲了一下,哪里知道地板上睡着一个人,一脚不知道踩到了那人什么地方。
“啊!”
无辜的尖叫声和方时迹道歉的声音一块响起。
“对不……”
方时迹没说完,向导入侵大脑的强烈不适仿佛扎刺的针管,针管细口猛挤令人麻痹疼痛的侵蚀药物浇灌他的脑部。
意识抽离,他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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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今晚都是哨兵……嗯……”
另一个声音说道:“他这样精神体能出来吗?没有精神体……台下的人不买账……”
“怎么不能……听说……他进了行动部……”
之后的话方时迹挣扎着想听清,可淹没他的潮水汹涌,神志在无法呼吸的水里渐渐迷失。
呼喊声。
人们集结起来的呼喊声相差不大,方时迹记得有身处其中的经历。
经历很近,就在——
“666!”
“666——666——”
方时迹睁眼。
就在昨天,他人还是被拥挤的陌生人夹击的一名普通观众,可换到擂台中心,方时迹发现台下找不出一个人想走。他找不到谁像昨晚的他一样想离开这场对决,每个人目眦欲裂的表情如此可怖。
观众们呼吸急促,他们盯着6号摇晃不稳地从擂台角落爬起,纷纷投注6号的对手。
头好疼。
尖锐的精神力比刀刃更快,更无从识别。
如果……如果是刀……
方时迹笃定那把刀插不进自己的身体就会被折断劈飞。
方时迹抬头,勉强看清对手,刚刚才碰过面。看来是缘分未尽,精神体是松鼠的哨兵远远站在擂台另一个方向。
哨兵换了一副神情看他,不久前的忧伤的一双眼被染红,眼底燃烧着不明的怒气和恨意。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兴奋剂,但过了一会儿,方时迹的身体微微发热,呼吸粗重,逐渐适应鼻腔内的不适感。
“我等你。”
方时迹听见松鼠哨兵说。
方时迹的眼角贴黏着,他用力睁开,撕破了睫毛下的皮。他觉得自己是应该疼的,但浑身上下仿佛打通了经脉,一种强大的力量攀爬着引发兴奋的气雾缓慢萦绕。
好舒服。
方时迹穿越过来这么久,好像重新在镜子里和自己面对面,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不对,是重生。
原身已经死了。
原身死于一次日常饮用,无人知晓的时刻,他又从另一个世界魂穿至此。
“黑蛇?”
方时迹的嘴唇轻启,咽喉干涩。
他的精神体没有回应他的召唤,松鼠蹦跳在擂台周围,其下的辱骂声传来:“打死他!”
原来今晚的特别限定哨兵对拼,高涨的人们对6号拿不出精神体愤然不已,擂台不需要连精神体都虚弱到没有办法现身的哨兵。
鲜红的积分榜照亮了两名哨兵的脸庞,以及他们脸上青涩的无端怒火。
方时迹看到了没有人押宝自己的结果,黑蛇因为冷不愿意出来,他站定,对对手勾了勾食指。
“来。”
国字脸早早做好了发力准备,左右脚分开,见6号对手挑衅,压抑不住的疯劲随着右脚向后猛蹬一股气冲出去,直指方时迹。
方时迹侧身躲开,观察着他的动作,准备见招拆招。
“你的精神体呢?”国字脸问道,“怎么了?连精神体都不敢让人看见吗?”
“我怕你看见它会害怕。”方时迹淡淡道。
方时迹铆足劲跑向国字脸方才站立的位置,来了个位置互换。不过由于没有刹住力气,将整个身体摔在了新建的保护幕墙上,顷刻间与台下观众脸碰脸“亲近”。
啊!
他在心底惊吓了一瞬。
方时迹推一手幕墙,又让自己弹回擂台。
能跑这么快吗?他对这副训练有素的健壮身躯了解匮乏。还不够,方时迹感觉不到疼痛,和幕墙的碰撞像蜻蜓点水般毫无撞击痛感。
国字脸回身。
在方时迹的眼里,哨兵的动作逐渐慢如龟速,他的五指如何握拳,他的脚掌一分一寸从擂台提起,都化作PPT展示慢动作,变成了动画分帧。
方时迹扭头看观众,所有陌生人的动作也变慢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以方时迹的慢倍速在播放。
方时迹就这样看了一会电影,习惯了这种速度之后,想起来11号和他说过,积分榜擂台规则默认三十分钟能站的人赢。
“如果都倒下了呢?”他问11号。
“那就没死的那个赢。”11号说,“四十分钟内必须离场休整,后台有补充气雾,人也需要换气。”
他告诉方时迹补充气雾其实是连通街边空气的气管,打手必须呼吸新鲜空气给身体的大脑降温,过度充血可能会使人爆破。
那就让他晕过去。
方时迹看着国字脸,心里想着——
“扑哧!”
一声响起,方时迹呆愣地抽回贯穿滚烫肉身的小臂。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方,在松鼠哨兵眼里一直僵硬不敢动弹的6号对手仿若近在眼前待他拾取的小花,他只需要过去将其摘下折断就可收入囊中。
而事实却截然相反,松鼠哨兵的摆臂还未抬起,近在咫尺的方时迹前一阵残影,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只链接他们的手臂。
方时迹的手掌直穿松鼠哨兵胸口,很快,“扑哧”再一声,有力的手腕从他的背后收回,只留下一个血窟窿。
怎么会这样?
方时迹设想的是重击哨兵的麻筋把人掐晕过去,但自己的速度太快,而对方太慢,在抬手的途中就相遇。
方时迹慌张地眨了眨眼,电影结束了。可收场的结局是哨兵还没来得及闭眼的脸,是被掏空了胸膛还在跳动的血块。
“你不要死!”
他急得跪下去接松鼠哨兵的身体,他耳边轰隆隆的观众喊声逐渐恢复正常语速,听得清他们的话,却听不懂。
“不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
无论他有多焦急,一条有温度的生命写实地在方时迹的手中消逝了。
同样消减的还有原本激动兴奋的身体,不用呼吸所谓的补充气雾了,方时迹的心一下子从云端降至地狱。
这种感觉是什么?
方时迹模糊不清的瞳孔里是血淋淋的手背,他张开握紧为拳的掌心,掌中没有沾染到鲜血,只有还没来得及失去温度的听从兴奋剂的鲁莽。
擂台的积分榜开始变更,全新的名单时刻改变。
有的跌落,有的上涨。
代号为6号的服务员积分滚动增加,由于没有人押他会赢,外加新上场方时迹享受新人加成,“6号”的积分上涨速度很快。
在涨停之际,一条新播报在现场公布:赎罪人员热场,该场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