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改命笔（综童话）》幸运紫

31、渡鸦与写字台（五）

　　爱丽丝从灵感墨水瓶的无限空间里召唤出了她已经收集到的一些原料：渡渡鸟的羽毛，蓝毛虫的烟管，柴郡猫的眼泪。她把这些原料交给神圣渡鸦。

　　“暂时只有这些……还有一些'沉默的声音'，不是实物，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

　　神圣渡鸦回答：“其实，它们一直就在你身边。因你的行动而得以发出真实心声的人，她们的祝福会化为念力，伴随着你。肉眼是看不见的……我可以暂时打开你的法眼，让你看看。”

　　说着，她的影子开始膨胀，写字台上下颤动，像乌鸦扇动翅膀，卷起一阵旋风，将那些原料一同卷上去。

　　那旋风散发出金色光芒，如热带正午的阳光般灼热耀眼。爱丽丝一开始觉得被刺痛，尤其是眼睛，好像被一双大手用力地强硬地揉搓了一阵……逐渐习惯以后，眼前的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新奇的景象。

　　她的四周，漂浮着五彩斑斓的光，只是蒙上了一些尘埃，显得有些朦胧。在这些光芒之中，漂浮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泡泡。在每个泡泡之中，都有着半透明的物体，或者是一束火炬，或者是一座奖杯，或者是一条飞龙、一座矿山、还有微型的星球，巨型的宝剑……它们各不相同，但都散发着无比清晰的气息，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这些泡泡……就是祝福的化身吗？”

　　爱丽丝忍不住伸手去戳那些神奇的泡泡。它们竟然很有弹性，戳不破，还会弹出声音。

　　“祝愿她的斗志像圣火一样永恒闪耀。”

　　“祝愿她参加的每一场比赛都能夺得第一。”

　　“祝愿她能骑着飞龙赏遍天下奇景，吃遍天下美食。”

　　“祝愿她到之处都是宝矿，永远富有，永远无忧无虑。”

　　“祝愿她能持着利剑，披荆斩棘，破解所有难题，实现所有心愿。”

　　“祝愿她能遨游四方，驰骋宇宙，以天地为枕席，将茫茫星球变成掌中模型。”

　　……

　　这些祝福让爱丽丝深受感动，越听越觉得充满能量。

　　她有些不舍。

　　“为了制造改命笔，一定要把这些祝福上交吗？”

　　神圣渡鸦再次卷起一阵旋风，这一次，那些祝福的泡泡纷纷升腾，飞到了写字台上，可是……它们飞走以后，竟还有一批一模一样的泡泡，留在爱丽丝身边！

　　“放心吧。”神圣渡鸦一边将祝福的泡泡和其它原料融合，一边安抚她。

　　“真正的祝福，是用之不竭的，它正如记忆与灵感，是理念的投影，你的行动则是点亮理念世界的灯。只要你一直亮着灯，影子就会一直追随你。”

　　爱丽丝还是似懂非懂。

　　“意思是，我对我自己的想法，别人对我的想法，都会这样化为理念的泡影，围绕在我身边？”

　　“那……那些模糊的光芒，那些看不清的泡泡，又是什么？”

　　神圣渡鸦深沉地说：“一个人的自我越大，她的理念泡影就越大，也就越难以看清全貌，甚至只能看见边缘的一些光芒……如果染上了世俗的尘埃，就会显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爱丽丝，你很有灵气也很有活力，但你还需要沉淀。”

　　说着，神圣渡鸦把做好的改命笔半成品，用微风传递到爱丽丝手上。

　　“我暂时把我的羽毛借给你，好好珍惜它，好好书写你的故事！”

　　爱丽丝凝视着手上的羽毛笔：修长的鸦羽，黑亮之中泛着蓝紫色的光辉，间杂着一些灰白色，灰金色的渡渡鸟羽毛，恍若星辰闪烁的夜空。笔杆和笔尖，则是由深到浅的渐变蓝，边缘处坠着不规则分布的半流体水滴状物质，好似要让持笔人，从夜间的深海浮出，沐浴星光，随风飘扬，一点一点，漂向白昼的晴空。

　　爱丽丝难以形容自己的震撼与喜悦。

　　改命笔有一种超乎语言的神圣感和生命力，把它握在手里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将命运之轮握在了手里。

　　虽然这只是个半成品——

　　她一定会早日拿到成品的！

　　……话说回来，现在的半成品，又该怎么用呢？

　　“这个，我需要蘸着灵感墨水用吗？”

　　爱丽丝问道。

　　她忽然想起来，灵感墨水本身也有改命的作用，两者如果叠加，效用想必更强，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和情绪……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经历了许多冲击后，她逐渐意识到，在神秘的命运和无限的灵感面前，她是多么渺小。

　　她也同时发现……“灵感”自身也有诸多局限，灵感墨水看起来自由，但也有不能去的地方，不能做的事。

　　神圣渡鸦笑了。

　　“很高兴你能有此一问。”

　　“看来你也多少意识到了，灵感虽然好用，但它是不稳定的，它也会被限制，甚至被吞噬。”

　　“而且外在的灵感库，始终与你有隔阂。”

　　“只有当你不再过分依赖外在的灵感，才能把改命笔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爱丽丝，好好开发你内在的潜能，把你自己的灵感和意志注入改命笔里！”

　　“我会一直注视着你……期待你的表现！”

　　说完，她又像忽然降临时那样，无声无息地，忽然飞远，消失了。

　　爱丽丝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渡鸦像写字台。

　　刚才要说的太多，一时也没顾得上问这个。

　　但是没关系，下次再见到神圣渡鸦，她一定会弄明白这个谜题！

　　至于现在……

　　她当然是要集中精力研究如何改造手上的命运之书残卷。

　　翻开最近的一页未来，爱丽丝的神色凝重起来。

　　【4月20日，本年度复活节，在糖浆井中蛰伏已久的10/6选择出动，袭击了红王国。】

　　【这一天，祂召唤来了同样在污染与仇恨中变异的同伴们，吃掉了街道上所有的活路灯，活路标，活广告牌，壮大了族群的力量。祂们发誓，要杀掉所有害死祂们同类的人，尤其是那些买河狸帽子的人。】

　　【吃掉祂们所选择的补品们以后，祂们袭击了红皇宫，大闹皇室宴会，吞噬了所有皇室成员，和前来护驾的扑克兵团，还有桌上的菜品。红王国就此湮灭。在这个过程中，10/6误食了红皇后养来当宠物的毒蘑菇——糖霜鬼伞，意外获得了更强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10/6误食了红皇后养来当宠物的毒蘑菇——糖霜鬼伞，意外地获得了更强的力量。祂于是率领同伴们冲过时空隧道，去到现实世界，决定在那儿继续祂们的复仇，让人类们也尝尝河狸们曾受过的一切苦难！】

　　她看不到变异河狸进军现实世界的后续，大概是由于这本命运之书只记录奇境发生的事。但她就算用脚也能猜到，后续一定不容乐观。

　　要是真的让变异河狸们走到那一步……她的亲朋好友，还有许多无辜路人，恐怕也会遭灾。毕竟，祂们的怨念，显然已经使得祂们有了无差别攻击人类的倾向。

　　还有她的新朋友，毒蘑菇魔法师糖霜鬼伞……没想到她努力那么久，结局还是如此悲惨……虽然不清楚过程，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爱丽丝的疏忽，糖霜鬼伞也不会意外地触发惩罚，从威武的大蘑菇变成无助的小蘑菇，从高空坠落，她八成是落到红皇宫被猎奇的红皇后圈养了……可怜的朋友！她必须得负起责任，去救她！

　　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快，找找前面的书页，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爱丽丝的手抖得连书页都翻不好。

　　见她如此着急，已经解除“信息屏蔽”的灵感墨水瓶过来安慰。

　　“别急，越急越容易乱。”

　　“我来帮你一起看看，上面有什么可以改动的地方。”

　　“等一下！”爱丽丝把那一页可怕的未来给她看。“你先帮我想想……10/6指的是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数字看着非常非常眼熟……”

　　灵感墨水瓶指着掉在地上的那顶河狸帽，就是疯帽子之前一直戴着的那顶。

　　“你当然眼熟了，你看看那顶帽子上的价格标签。”

　　爱丽丝把那顶河狸帽拿起来仔细打量，在它侧面，果然有个价格标签，写着“In this style 10/6”。

　　她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这顶帽子的售价是……”

　　“十先令六便士，在河狸帽里不算贵的，但是可以买一百二十一条面包，是穷人家许多天的口粮。顺便一提，十先令五便士已经差不多是工厂工人最高梯队的周工资了。”

　　“这是你所在的国家的情况。在奇境世界，物价也差不多。毕竟奇境的原型就是你所在的国家。”

　　“工人们的平均工资虽然较之上个世纪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也赶不上物价，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花——毕竟伦敦的工人阶级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二岁左右，利物浦，曼彻斯特之类地方的工人，就更短寿了，平均寿命不到十九岁。”

　　墨水瓶帮她算了出来。

　　爱丽丝盯着那发灰发黄的价标。

　　“这么久了，疯帽子竟然也没把这个价标撕掉……”

　　莫非他意识深处也觉得，这顶河狸帽不是属于他的？

　　真是可悲。

　　被扒皮做成帽子的那只河狸更可悲。

　　死于非命，被利用殆尽，没有名字，它的名字就是祂的价格。

　　难怪会阴魂不散，变得疯狂。

　　是红皇室利用了这种疯狂，把祂培养成怪物，遭到反噬，算是自食其果，但是红王国的平民，就该跟着一起死吗？

　　没猜错的话，那些活路标活路灯之类的，是红皇室安排下去当差的动物，跟刺猬槌球，火烈鸟球杆一个道理。

　　都是被为难的动物，何苦互相为难。

　　爱丽丝叹息着，把书页翻到“过去”。

　　让她看看是否有什么补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