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在黑工厂之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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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声音洪亮，以惊人的速度绕着大蛋糕转动着，一边上下指点，气势磅礴地对着蛋糕工们输出：
“你们实在太荒唐，做的蛋糕根本不像样！”
“里面的胚子硬梆梆，你们想让谁硌掉牙？”
“外面的糖霜灰扑扑，用的是什么劣质料？”
“旋转楼梯怎这么长，切的时候该多麻烦？”
“酱料太多都串味了，还不保鲜是想招虫？”
“用人工香氛多掉价，而且那东西还伤身！”
“颜色太杂也太亮了，客人眼睛都没处放！”
“没用的装饰都去掉，喧宾夺主真没必要！”
“华而不实才不可取，里面有料才真重要！”
“这不是物种博览会，弄太多模型占地方。”
“而且外形也太逼真，让人怎么敢下嘴咬？”
“做的流程也不规范，边聊边做不戴口罩？”
“口水都飞到蛋糕上，这是多么的不卫生？”
“哪个冤大头愿意吃？你们的雇主是傻子？”
“听我说，跟我来，从头改，彻底改！我做的蛋糕比你们吃过的多，没人比我懂蛋糕；我带的徒弟不管怎么样，最后没有不夸我。因为我是玛丽·安，甜品之王玛丽·安！听我的，准没错：要想捍卫理想国，就得先毁掉坏蛋糕！不要心疼，推倒它，心疼坏坯误终身，重建才能有未来！”
找回名字的玛丽·安，也夺回了令自己骄傲的身份认同，和被掩埋多年的存在感。这是饱经淬炼的，独属于大师级熟练工的气势，在新手们面前，有着强大的威慑力。
蛋糕工们被她的气势震住，沉默了一会儿，才零星有人反驳。
“你这话实在太任性，统治者的心意你怎知？”
“我们的职责是服从，不懂的事就别瞎揣测。”
“祂们站得高望得远，眼界岂是我们能比较？”
“是强者才能下命令，弱者只能好好去遵循。”
“乱修改才会坏大事，可别耽误我们拿工资！”
“守秩序是最高美德，擅作主张当然不像样！”
“若是按照规定来做，出了事我们也不担责。”
“若是谁带头坏规矩，任何风险都要她来担！”
“谁愿当这个出头鸟？意气用事真是大蠢货！”
……
玛丽·安不依不饶，兀自动手，开始对蛋糕进行改造，大多数工人们拦着她，但也开始有人站在她这边，意见不合的人开始吵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
虽然谈判看起来不顺利，但爱丽丝很高兴。玛丽·安的质疑，已经扯下了蛋糕工们的快乐面具。她们无法再表演“和谐一致，无忧无虑”的合奏了……她们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她们所创造的，并非真正符合她们的理想。她们只是不敢提出异议，怕失去现有的这点东西，怕失去容身之所。
玛丽·安那一通输出，也让爱丽丝第一次看清了这巨型蛋糕的怪异之处。
不愧是经常与甜品打交道的熟练工，能在别人只觉得晃眼时，看出那么多问题。
她原先怎么没发现，那蛋糕坯子看起来软，其实只是被涂了一层流动的蜂蜜，实际上硬得慌，扔块华夫饼过去，华夫饼都被震碎成了渣？
还有那么多酱料，混在一起，味道已经够杂了，还要加人工香氛，这是为什么？除了让人眼晕，这蛋糕还想让人嗅觉失灵？
从下到上，遍布整个蛋糕边缘的旋转楼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又容易塌又难维持造型的东西，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那些动物造型，为什么能那么逼真？红心杰克不是不舍得花钱买好道具吗？……
疑点太多，爱丽丝一下子反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由于跟玛丽·安长久相处，更有默契，三个小女孩，比爱丽丝更快地领悟了玛丽·安的暗示。
大姐埃尔西个头最高，手长手巧，趁着工人们不备，扯了几块垫盘子的软垫，系到玛丽·安带出来的麻绳上，当它不那么勒人了，才把它系到小妹缇丽腰上。
二姐莱西力气比较大，她快速地把绳子另一端打了个结，牢牢地套在一旁的柱子上，然后在套绳子处，用深色酱料做了个爱心标记，嘱咐妹妹，等会儿有什么意外，就扯绳子，她看见酱料花了，就会摸到绳子，把她拽回来。
缇丽找到墨水瓶，小声恳求她：“麻烦你了，写一行字，把我和这条绳子都变得隐形吧。我要悄悄地进入蛋糕内部探一探，不能被工人们发现。”
墨水瓶害怕蛋糕上的酱料，不敢靠近，对于敢靠近一探究竟的，当然是大力支持，很快就满足了她。
墨水瓶还给缇丽安排了头盔式防护甲，多功能眼镜片和对讲机出来，说是高科技，用上比较放心。这是她，提前造好的，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拿出来也很快。
爱丽丝本来觉得缇丽年纪太小，让她去太危险，可是转念一想，正因为她年纪最小，身体最柔软灵活，反而最适合这样的活儿，她们在外面给她托底，更加安全。
她让缇丽别紧张，如实报告蛋糕内的情况就行，要是没什么收获就早点回来，别闷坏了。她又让希望精灵薇希跟着缇丽一起去，给她打气。
缇丽一下子感觉不那么忐忑了，大步向目标进发。
红心杰克留下的这条绳子还真好用，似乎可以无限延长，缇丽轻轻地摸到大蛋糕旁，又爬了许多级阶梯，那绳子始终轻松地系着她，没有丝毫紧绷感。
这让她更加放松。
精神放松下来，她能够更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要观察的目标上。
蛋糕上的糖霜，凑近了闻，有股腐烂的臭味。缇丽皱眉。难怪要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香味来遮掩。
它的颜色也非常奇怪，乍一看是白的，但是跟一旁白得刺眼的奶油相比，就显得灰扑扑的。用眼镜片的显微功能一看，有些，还泛点绿，泛点紫，泛点黑……看着实在不健康。但若不仔细看，只会当那些不祥的颜色是各种酱料的一部分。
其实那些酱料也只是味道好闻一些。但是听说它们有古怪，靠太近的话，记忆和灵感会被吸走，她不敢靠近，一直小心地绕开它们。
实在好奇糖霜的材质，缇丽试着避开酱料，用指甲刮了刮那糖霜，想着就算自己推测不出来，也能带一点回去给墨水瓶检测。
她的指甲很久没剪了，长长的，刮过糖霜，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这过程并不顺利，糖霜的材质比她想象中硬很多，抠了半天，也没掉渣，那声音却听得她头疼。所以她很快就放弃了，只是把她的发现，用对讲机简单报告给爱丽丝她们，然后继续往上爬。
越往上，那梯子就越难爬，不知道哪儿吹来的黑布，飞到她脸上，身上，抽得她发疼，有几次差点掉下楼梯，好在她牢牢攀住了扶手。
见到下面的景象逐渐模糊，蛋糕旁的争斗时不时引得楼梯摇颤，她也有失重和晕眩感，好在防护架的平衡功能和防震性不错，帮她稳住了脚步。
眼看着她快爬到顶了，爱丽丝和墨水瓶那边不知分析出了什么，焦急地喊她回去。
她们这么急，一定是发现了蛋糕里有什么她难以招架的东西。
可是，就差几步路了，这时候放弃，她总是不太甘心。
到底怎么选呢？
犹豫间，希望精灵扯了扯她的袖子，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妹吧！”
她指着蛋糕顶部，一群看上去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正在下沉的，几乎快要与杂色酱料融为一体的小人，急得不行，说话飞快。
“我试着唤醒她们的精神共鸣可是她们已经熟睡了还做着美梦把我当成入侵者根本不理我再不快点的话她们就要被蛋糕吞掉了呜呜呜……”
将心比心，刚才她自己的姐妹也差点被蛋糕吞掉，那种焦灼她懂。
她不能放任不管！
在精灵们的头也即将被一起拖进蛋糕的最后时刻，缇丽急中生智，晃动腰间无限延伸的绳子，控制力道，刮起一阵向上的风。
紧急时刻，缇丽爆发出了远胜于平时的力量，精灵们顺利地被她的风托举而起，虽然还沾着酱，但好歹离开了那危险的蛋糕。
接着，缇丽赶紧解下头盔，配合薇希承接同伴的节奏——薇希把找到的同伴向她抛来，她就快速去接。
闪着金光的小精灵和闪着银光的头盔，即使在一堆杂色果酱和白色糖霜周围，也十分醒目。她们无声地交换着鼓励的眼神，默契地配合着，忙活一阵，汗流浃背，但可算是把精灵们都安置好了。
意外之喜是，在刚才的一阵颠簸中，精灵们都把迷惑她们心智的毒吐了出来，恢复了清醒。大力精灵代替大家道谢后，主动承担了将虚弱的同伴们，连带头盔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带的任务，顶着头盔飞走了。
希望精灵坚持继续留下来陪缇丽。
然而也有坏消息。
大概是她们刚才动作有点大，果酱有些溅到了身上，破坏了隐形魔法，还惊动了蛋糕内部的怪物，如今，开裂的坯子中，伸出了许多黑色的，毛乎乎的条状物，追逐着，拥挤着，要来拉她们下去。
刚才，她们受了很大惊吓，又一下消耗很多力气，身体已经有些虚弱，勉强躲了一会儿，一个不慎，就被拖入了蛋糕内部。
头朝下失重下坠那一刻，缇丽只剩恐慌。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这么死了，她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叫，蛋糕内部和外部的存在，都发现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在黑工厂之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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