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枪》山中之灵

2、第 2 章

　　“报！寒州城来的急报！”快马飞驰进城门，士兵从马背跳下一路高举战报穿过宫门奔跑进大凉皇城。
　　士兵大喊道：“寒州大捷！城池守住了！”他将手中的书信交由侯在殿外的侍从，侍从快步跑入。
　　“好！实在是好！”坐在书案前的男子接过侍从递来的战报仔细阅读，神色从爽朗兴奋转为皱眉。
　　“穆克钦……”大凉国君手扶额头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传令下去，厚葬穆克钦。”
　　穆府
　　家丁慌慌张张跑入院中：“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慌成这样，别惊动了夫人和公主。”管家模样的老头背着手在院中踱步。
　　“方家令，将军出事了！怎么办啊！”家丁急得满脸通红。
　　方家令将其挡在院门外问道：“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大街上都传开了！开始我也不信，送菜的老李头跑来告诉我，后面告示墙贴了，君上说要厚葬我们将军。”
　　方家令脑袋瞬间空白手有些颤抖，将军战死的噩耗还未来得及消化，院中的喊叫让他清醒，夫人正在生产，生死攸关，这可怎么办才好，右手握拳砸进另一只手掌，悲苦哽住了喉咙。
　　“把府门关上！我去禀告公主。”
　　托了送水丫头将高安公主从产房请了出来。
　　“方叔，怎么了？”
　　“公主，将军、他死了。”
　　高安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将军他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赵姐姐生产痛苦的神情。
　　回神之后，高安瞪大双眼，看着双目泛红的方家令，算是彻底明白。
　　“这事全府上下都闭嘴，现在绝不能传进赵姐姐的耳朵里，如果君上传令的话我去接着，方叔，让护卫守住所有的门，谢绝任何探望。”
　　“好，我马上安排下去。”方家令松了一口气，家中尚且有人能主持大局。
　　高安在院中深呼吸平复心情，忽然望见墙角有团身影。
　　高安走近，小心翼翼的问道：“峥儿，你都听见了？”愿这孩子只是路过刚来。
　　小小幼童点头，沉默着。
　　“你娘在生弟弟妹妹，需要点时间，我让方叔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幼童摇摇头，拉着她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高姨，我等娘。”
　　对话内容穆峥都已听到，但从孩子的脸上来看他似乎没有意识到，高安转头向侧，泪水滑落，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问道：“那你能自己坐在这里吗？高姨要进去陪着你娘。”
　　孩子点头乖乖趴在石桌上看着她。
　　高安庆幸君上的旨意未到达，或许是听闻穆夫人生产在即怕惊扰，全府上下井然有序，没多久穆府的二少爷呱呱坠地，院中一时充满喜气。
　　抱着新生儿的高安心情复杂，暂且封住府中人之口可堵不住马上来临的旨意，面色难看。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吓着你了？”赵倾婉生产完躺在床上休息。
　　高安把孩子递过去放在她怀里，“担心了姐姐这些天，最近胃口又不好，可不是受累。”
　　“是我让妹妹担心，小云，再端碗参汤来。”
　　“不了，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早我再来看你，峥儿还在外面等你呢，我去叫他进来。”
　　穆峥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高安轻轻拍醒，“峥儿，你娘生了个弟弟，快进去看看。”
　　小孩来了精神，开心的飞奔入门。
　　高安找到方家令，再次关照了几句便回了府。

　　“孟谦，孟公，快帮我出出主意。”
　　高安风风火火的拉着孟谦往议事厅赶。
　　“别急，泽儿还闹着等着你呢。”
　　孟谦拥过高安将她反向带去两个女儿的闺阁。
　　“穆大哥出事了！”高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王侍郎已经来过告知我，君上的旨意明早会送到穆府，你现在着急也没用，明早我同你一起过去。”
　　“绝不能让赵姐姐知道这消息，她撑不住的。”
　　“那你就以为能瞒得住她？”
　　高安望着丈夫，瞒估计是瞒不住，但不想让她这么早收到消息，才刚生完孩子身体太虚弱，高安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孟谦悄悄打开房门，屋内的大床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床上躺着更小的一个。
　　“小澍是很合格的大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哄不好泽儿，这会儿都把自己哄睡着了。”
　　“小澍长大了，比我孩童时都稳重，她带着泽儿我很放心。”高安透着慈爱，转念想到今天看见的穆峥，丝丝苦涩萦绕心头。
　　“孟谦，这段时间我想带着孩子们去穆府陪着姐姐。”
　　“好，小澍可以和弟弟玩了，明天也带上这两丫头。”

　　为了抚恤家属，君上身边的谢常侍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登门，只是带着几个随从拿着旨意走进穆府的会客厅。
　　“见过高安公主、孟大人、穆夫人。”
　　“谢常侍辛苦。”
　　“客气，穆夫人，身体还好吧。”
　　“无大碍。”
　　赵倾婉跪拜领旨的时候双腿发软直接瘫在地上。高安公主赶紧扶起她，谢常侍看着踉跄的穆夫人只得感叹句可怜人，整个大凉都知道穆将军夫妻十分恩爱，当年穆克钦怒发冲冠为红颜连隔壁的铁勒都传颂着他们都故事。战士的归宿无非就是马革裹尸，但也是可惜，穆将军连全尸都没留下，留下妻儿和遗腹子。
　　赵倾婉听见衣冠冢三个字后脑袋发懵，后续的旨意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等她回神，谢常侍一行人已走。高安公主扶着她回了房。
　　“赵姐姐，别哭了，你还在月子里，眼睛不能哭坏，还有峥儿和嵘儿需要照顾，嵘儿才刚来到你的身边。”高安拿着帕子替她轻抹眼泪。
　　赵倾婉左手掌覆盖在眼睛上：“我也不想哭，可是它停不来，高安，我的心空荡荡的。”坐在床上的她揪着胸前的衣服。
　　高安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赵倾婉变得沉默不语，时常发呆，有时候望着天空便是好几个时辰，家中事务全权交由方家令。
　　方家令也很愁苦，将军是他看着长大的，谁曾想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虽说君上赏赐不菲，可终究换不来好端端的人。夫人年少时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和将军成婚有了子嗣，两人和睦美满，现在每日发呆以泪洗面。自己一把年纪本以为能伺候好小少爷再荣退回田颐养天年，穆府上下都被乌云笼罩，府中越发安静。
　　高安时常带着女儿来探望，孩子们叽叽喳喳，但赵倾婉也只是淡淡的看着。穆峥不明白为何母亲变成这样，孟澍姐姐和泽儿妹妹倒是陪着他说了好多话，虽然很多时候他也不明白泽儿妹妹在讲些什么，但总比没人搭理他好。
　　冬日大晴天，一行人坐在院中晒太阳，暖阳晒得人发困，几个孩子在躺椅上窝成一团，高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椅子。
　　“高安，我想去寒州，去看看他。”
　　时隔一个半月，赵倾婉说出了第一句话。
　　“可你的身体受不住，还是在府中先养好，养好后我们再议怎么样？”
　　“已经出月子好多天了，自己的身子知道的，我真的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孤零零在那。”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无碍，我带着峥儿去就可以，你在这替我照顾嵘儿吧。”
　　“不行，我放不下你，这就去趟宫里，让君上给我们派点人。”
　　高安风风火火的出了穆府。

　　孟府
　　“你都四个多月身孕跑去严寒之地，让我怎么能放心？！”孟谦跟在高安身后。
　　高安走向衣柜翻看挑选更厚实的外套：“赵姐姐去我怎能不陪着，她天天关在屋里哭，还不如遂了她的心愿，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真的太可怜了，你没看见她整天发呆想着穆大哥。”
　　孟谦一脸担忧：“那你不考虑我吗？我也担心你啊。”
　　“这次我向君上求了护卫，皇家护卫在，出不了问题的，我也想看看寒州城到底怎么了，再说都已经在掌控之中，铁勒人已经退回夜幕森林，他们这次代价不小。”
　　“先斩后奏，胡闹，君上怎么也不拦着。”孟谦扶额。
　　“赵姐姐日思夜想穆大哥，她早晚都得跑一趟寒州，我就当回君上的眼睛，很快就回来的。”
　　“我的公主，你让我再说什么好啊。”孟谦扶着高安的双肩。
　　高安顺势拉起他的双手：“孟大人你就放心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赵姐姐的。”
　　“你不要小澍和泽儿了？”孟谦拉出女儿作为挽留。
　　“啊，对，这次我们就带着峥儿去，嵘儿和奶娘晚点就住进我们府，让小澍和泽儿陪着。”
　　“你……真的不像话，哪儿有娘丢了孩子自己跑出去的。”孟谦假装有些生气。
　　高安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不有你个大男人照顾嘛，统筹一切的孟公管着，我很放心。”
　　“行了，少拍马屁，好好收拾行装别落下重要的东西，缺啥列个清单我去准备，知道拦不住你，给你打打下手。”
　　“知我者孟公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