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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回忆 ...

  •   有人为梁锦苓端来把椅子,她点头轻声道谢,缓缓坐下。

      她抬手轻抚拐杖,声音低柔,似是在回忆过往:

      “你当时刚回国,第一时间找到我,说想把父亲收藏的那些国宝都捐给博物馆。我听了,惊讶得不行。”

      “那是江川博物馆建馆以来,收到的最珍贵的一批文物捐赠,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那些文物的捐赠手续繁琐复杂,一般人都是直接交给我们,可你不一样。从头到尾,你都亲力亲为,一件件核对,一遍遍沟通。要不是你那股执着的劲,这些文物恐怕还要在异乡漂泊。”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我记得清楚,特展那天,媒体围着采访你,你只说了一句话——‘这些是父亲的,也是祖国的’。我当时就想,这小伙子实在是了不起啊。”

      叶云樵听着这些话,微微垂下眼眸,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并不清楚这些过往,但伴着梁锦苓的话,就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回忆。

      字字句句,都在勾勒着一个鲜活的身影。

      那个与自己同名的“叶云樵”,孑然一身却坚定如铁。

      带着对父亲的缅怀,对家国的热爱,一路披荆斩棘,将流散的国宝带回故土。

      可当他高速公路上遭遇车祸时的最后一刻,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呢?

      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客。

      梁锦苓停下话,眼中不免有些许湿意,但脸上依旧是慈爱的笑容。

      她其实本不需要说这么多,但是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就想多说一些。

      毕竟,他和他的父亲真的付出了很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她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叹,“你后来有没有后悔过。毕竟,那些文物要是留在你手中,对你来说……”

      “不后悔。”叶云樵几乎脱口而出,语气坚定得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借他之口道出心中所想。

      梁锦苓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眼中的欣慰更深了几分:“不后悔就好,你父亲若是知道,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梁锦苓仔细端详着叶云樵:“说来奇怪,我总觉得你有些变化。”

      就好像过去是块璞玉,现在打磨得光滑,散发出温润的光华。

      叶云樵心中一紧,脸上尽量保持自然:“或许是经历多了些,性格难免有些不同吧。”

      “也是。”梁锦苓点点头,想到他说的车祸,“经历过生死,总有些不一样了。但以后啊,还是要平平安安才好。”

      一旁的徐辛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实在是没想到叶老弟竟然有这样的故事。

      江川市博物馆曾收到华侨捐赠一批珍贵文物的事,他也听说过,原来是叶云樵捐赠的。

      把这么多珍贵的文物全捐了,这得是多大的觉悟和魄力啊。

      徐辛树顿时肃然起敬。

      而童同和纪嘉章也一脸复杂,童同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纪嘉章,小声感叹:“叶哥,这觉悟,这胸怀,这能力,实在是不用多说。”

      纪嘉章却没有回应,他盯着叶云樵,神情渐渐严肃,仿佛在下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童同奇怪,又问了一遍:“咋了,愣什么神呢?”

      纪嘉章终于回过神,一本正经地开口:“你说我现在拜叶哥当师傅,还来得及吗?

      童同:???

      你这脑回路实在是让人看不太懂啊。

      “哎呀,说着说着,又把气氛弄沉重了。”梁锦苓轻轻拍了拍手,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怎么还会绥朝的祭文?这可冷僻得很,别说年轻人,就连研究绥朝的老专家都未必熟悉。”

      “是父亲教的,从前他对绥朝的文字非常有兴趣,就研究了很久。我从小耳濡目染,偶尔跟着学了点。”

      梁锦苓点点头:“你父亲对绥朝文化的热爱我是知道的,但你能把这么晦涩的祭文翻译得这么流畅,看来是下了功夫。”

      她想起叶云樵刚刚说的话,眼中有些好奇,走近编钟:“刚刚我听你说,那个祭文上的字是‘忽’,不是‘召’?”

      “是的。”叶云樵认真颔首,又表达了一遍自己的看法。

      梁锦苓认真听着,又跟他讨论了不少地方。

      半晌,她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说得通了。你看得这么细致,倒是提醒了我。嗯,我回头还得再查查相关的文献。”

      她看着叶云樵,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学识和气度,她实在是满意。

      “你现在在哪工作啊,平时累不累?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叶云樵摇头:“目前还没有找到工作。”

      “没有?”梁锦苓略显惊讶,“以你的本事,应该不愁找工作才对吧。”

      其实是因为没有公司愿意要他罢了。

      他还打算重操旧业,去考公呢。

      梁锦苓沉吟片刻:“这样吧,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您说。”叶云樵颔首。

      “我们博物馆正缺人手,特别是对文物研究和鉴定有真才实学的人。你要不要来试试?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岗位。”

      “我?”叶云樵略显意外,“可以吗?”

      “当然可以。”梁锦苓语气坚定,但紧接着,又带了几分迟疑,“不过……我们是公家单位,薪资待遇不是特别高。一个月大概……三千块钱。”

      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嫌少,毕竟这里是个做学问的地方,不比外头那些企业。”

      她顿了顿:“我知道,以你能力,我也只是……”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叶云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道:“我愿意。”

      “真的?”梁锦苓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你不嫌工资少?”

      “怎么会?”叶云樵努力压下心里的喜悦。

      三千块!有钱了!

      这还是他在新世界第一次靠自己赚的钱!

      梁锦苓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脸上笑意更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跟馆里打声招呼,随时欢迎你来报道。”

      叶云樵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梁馆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天色渐晚。

      叶云樵从考古所走出来,看了看路边熙攘的车流。

      他打开手机叫车,输入地址后,屏幕上的等待计时,隐隐约约觉得不太顺利。

      果然,一连试了好几个司机,都因目的地偏远而拒绝接单。

      冷风吹得他的手有些发麻,他又翻了翻通讯录,却发现一个重要的事实——

      他好像没有加陈管家的联系方式。

      最后,他只能叹口气,拨通了一个最不得已的电话。

      “喂,阿樵。”秦知悯接电话的速度极快。

      “秦先生,抱歉打扰了。”叶云樵语气里有些无奈,“现在我在考古所这边,打不到车。我没有存陈管家的电话,可不可以麻烦你告知一下陈管家的电话?“

      电话那边随即传来干脆利落的答复:“我来接你。”

      叶云樵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他皱起眉,总感觉秦先生的话里有些隐藏不住的笑意。

      没过多久,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秦知悯坐在驾驶座:“上车。”

      叶云樵打开车门,轻轻道谢:“麻烦秦先生了。”

      “没什么。”秦知悯抬手调了调暖气,“天冷,别感冒。”

      车内的暖意逐渐驱散了外头的寒意,叶云樵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灯。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白天梁锦苓的话,一种微妙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秦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秦知悯目视前方,“问吧。”

      叶云樵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故作随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个人,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过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你会怎么看?”

      话一出口,秦知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目光却没有从前方的路上移开。

      昏黄的路灯从窗外洒进来,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却又看不透他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原来的那个人,他已经去世了吗?”

      “嗯。”叶云樵点点头,“这有什么区别吗?”

      “那个被占据身体的人,如果他知道,一定希望占据他身体的人能活得更好,替他完成未尽的愿望。”

      “不管怎么说,命运给了另外一个人一次机会,就说明他比谁都更适合去承担这个角色。他能做的,或许就是替那个人活得更好,替他完成未尽的愿望。”

      叶云樵一怔,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沉默片刻,像是在消化这些话。

      随后,又听到秦知悯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叶云樵连忙摇头:“只是随口问问。”

      “是吗。”秦知悯没有追问,继续说道:“如果是你,我倒觉得你不会辜负任何人。”

      叶云樵总是把所有事情看得比他自己重要。

      车子平稳行驶,叶云樵不知道如何应答。

      直到他无意间扫了眼窗外,发现这条路似乎并不是通往秦家的方向:

      “秦先生,这好像不是回去的方向。”

      他没敢直说秦知悯可能走错路了。

      秦知悯却好似知道他的想法:

      “没走错路,我要回公司一趟。正好,带你去看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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