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渐浓》歌枫

3、第 3 章

　　法医室内，杨晓月的电脑屏幕一分为二。
　　左半边是聂诗言给她留下的法医鉴定报告范例，逻辑严谨用词准确。
　　右半边是类似案例中，她自己冗长又极度口语化的报告。

　　都是法医，为什么诗言姐的报告写得又快又好！A大法医系毕业的实力非得这么强吗！
　　杨晓月胳膊拄在桌面，双手撑住脑袋，十指摩挲着头皮，披肩长发支棱成了梅超风同款发型。

　　忽然，过道传来魏局爽朗的嗓音：“成总，省厅这个项目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放心吧，我们肯定全力配合。你愿意从我们支队取材，我们嵩城市局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哦呵呵呵呵。”

　　下一秒，魏局带着一个男人径直进了法医室。

　　杨晓月眼睛瞬间一亮。
　　这男人画风跟支队男同事完全不一样，这身段！这颜值！这气质！
　　这不就是偶像剧里的精英高管下凡么！

　　杨晓月一个激灵赶紧坐好，以手为梳迅速理了两把头发，勉强维持住法医还没疯的形象。

　　再定睛一看，哎不对，这人之前见过。
　　这不就是去浮玉路现场的迈巴赫帅哥吗！

　　杨晓月赶紧又挠了两把头发，挺直腰背：“魏局，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魏局扫视一圈：“小聂呢？”

　　“聂法医去川城了，一个交流项目，出差申请系统里批过的。”

　　肉眼可见地，迈巴赫帅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魏局点点头：“小杨，这位是成嵩成总，省厅指派的宣传工作专家。成总，这位是我们助理法医，一些基本情况她还是了解的。实在着急的话，你可以跟她先沟通。”

　　“好的，那我先请教这位杨法医，”成嵩转向杨晓月，“请问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成嵩语调柔和，跟支队男同事沟通基本靠吼的风格迥然不同。

　　杨晓月赶忙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叫杨晓月，‘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杨晓月，叫我小杨就可以。”

　　“杨法医客气了。”成嵩的桃花眼压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帅气温柔。

　　“成总，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联系，我还要去开个会，回头再聊。”说完，魏局挺着啤酒肚微笑离开。

　　杨晓月赶紧拉出旁边的椅子，抬手示意：“成总，请坐。”

　　成嵩微笑坐下，掏出名片稍稍躬起上身，双手递给杨晓月：“正式介绍一下，成嵩。”

　　杨晓月点头哈腰接过。

　　深蓝丝绒质感的名片上，烫金的LOGO她再熟悉不过，这不正是业界新贵影视翘楚诗成传媒嘛！
　　一看成嵩职位，嚯，诗成传媒创始人、董事长、CEO。

　　拜追星所赐，杨晓月在饭圈各种八卦热搜之间游刃有余，诗成传媒的名头如雷贯耳。
　　当今演艺界，能数得上的爱豆，无论男女，很多签的都是诗成传媒。
　　更别提各种现象级爆款影视剧了！

　　我一小小助理法医，竟然能在寒气逼人的法医室里，与诗成传媒大老板促膝长谈！
　　对方还对我毕恭毕敬！
　　对方长得还那么帅！

　　杨晓月拈起搭在腿上的左手指尖，隔着牛仔裤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确实是疼的，确实没在做梦。

　　杨晓月一时不知该如何与这种大佬相处，只会尴尬傻笑。

　　成嵩自报家门：“我们公司与贵省省厅合作了一个宣传项目，想从各个角度全面展现新时代公安干警的优秀形象。法医这个系列由我亲自负责，所以，我现在只是一名记者，是来积累素材的，希望杨法医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不过……成总，您凡事都这么亲力亲为吗？”

　　“我从小就崇拜警察，尤其法医，所以想借这个机会圆我一个儿时梦。再说，我又是学影视出身，遇到喜欢的题材，难免技痒。”

　　哇，大佬除了人帅有钱又礼貌之外，还如此正能量！

　　成嵩环顾一圈法医室，最后指着杨晓月办公桌上一个金色头发的Q版玩偶：“杨法医喜欢沈泽言？”

　　杨晓月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每天下班我都去微博给他做数据，他的超话我还差一级就满级了！成总，他签的就是你们诗成传媒吧？他本人人品怎么样？”

　　不用照镜子，杨晓月都知道自己两眼正在放光。

　　“我跟他没有直接接触过，不过我们公司签人的时候都会做背调，有过黑料的一定不会签。”

　　杨晓月一拍大腿：“是吧！我就说嘛！我看上的男人肯定没错！”

　　“既然杨法医这么喜欢沈泽言，我可以送你几张他的签名专辑。直接寄到支队法医室来，可以吗？”

　　杨晓月不自觉双手握拳抱在胸前：“真的吗！”

　　成嵩笑得谦逊：“这有什么的，小小心意而已。一方面想答谢您作为法医对社会做出的贡献，另一方面也想答谢您对我司艺人的关注和赏光。”

　　这一天太不真实了！我这是什么狗屎运啊！
　　回报！必须回报！必须尽我所能回报！

　　杨晓月：“成总，这次您想积累什么素材尽管说，只要不违反纪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嵩微笑点头：“其实也没什么，我认为真正优秀的宣传片一定要有温度，所以除了工作场景，我还想多了解一些您和您同事的日常生活，这样描述出来的人物才有血有肉嘛。”

　　杨晓月：“嗯嗯。”

　　成嵩又环视一圈冷冷清清的法医室，为难地说：“怪我，来之前没有做好功课，今天来的不凑巧，赶上聂法医不在……”

　　“哦哦，没问题的，我才来没多久，很多事情确实不太清楚。那等诗言姐回来，我给您发短信吧？”

　　“那多麻烦您。要不，您把聂法医的手机号告诉我，我直接与她联系可以吗？这样大家约时间也方便些。”成嵩看着杨晓月，真挚又诚恳。

　　杨晓月挠挠头，面露难色。

　　“？”

　　“平时追诗言姐的人很多，诗言姐特意叮嘱过，她的微信和手机号，未经她的允许，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成总你是不知道，之前一个人让诗言姐做完伤情鉴定，为了追诗言姐，还跑到我们支队门口割腕来了……”

　　成嵩有礼有节：“哦，好，我尊重聂法医的决定。方便的话，我们先加一下微信吧，这样以后沟通起来方便。”

　　“好的好的，我以后也是朋友圈有大佬的人了！成总，我扫您！”

　　“好，”成嵩掏出手机，语气随意，“聂法医男朋友真幸福，女朋友自带斩断烂桃花的魄力。”

　　“诗言姐没有男朋友。”杨晓月给成嵩微信做着备注，头也没抬。

　　安静片刻，成嵩的声音再次传来：“忽然想起来，我们今年应该还会做几场沈泽言的线下活动，所以我想再送您几张票，而且包往返机票。”

　　杨晓月不敢相信今天自己能接到这么多馅饼，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杨晓月觉得成嵩忽然笑得特别开心，夙愿得偿的那种开心。

　　-

　　两周后，嵩城市局大会议室。

　　啪！魏局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来。

　　“小聂，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成总什么身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指导我们一个小小的宣传纪录片，为的不过就是圆儿时梦想。一次次约你，你一次次拒绝，见也不见聊也不聊，是不是太过分了！”

　　成嵩赶忙起身拦住：“魏局，千万不要动怒，整件事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有提前和聂法医沟通好。误会，都是误会。您要怪就怪我，是我的问题。”

　　聂诗言面容平和：“魏局，我真的没时间接待成总。这段时间我的所有工作在系统里都能查到。再说，我也没办过什么大案要案，省里优秀法医那么多，我看川城老李法医就特别适合。”

　　魏局眼睛瞪得溜圆，越说越激动：“成总这次就是想从基层切入来展示法医光辉形象，你不要——”

　　“魏局，消消气消消气，今天您不是帮我见到聂法医了么。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把片子的理念和思路跟聂法医再好好沟通一下，我相信她一定会理解我的。”说完，成嵩看向聂诗言，小白兔似的，超级无害。

　　会议室一片沉默。

　　“成总，那……委屈你了。”魏局说完，拍拍成嵩的肩，又对着聂诗言叹口恨铁不成钢的气，皱着眉拂袖离开。

　　魏局前脚刚出门，聂诗言的脸色瞬间降到冰点，对着成嵩冷冷说：“没完了，是吗？”

　　“聂法医，怎么魏局一走，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我？”成嵩的桃花眼似有温水般的流光。

　　成嵩今天全套卡其色暗纹西装三件套，剪裁考究版型挺括，发型还特意抓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镜的人是他。

　　“不用搬出领导来压我。”

　　“聂法医，我一遍一遍打你办公室座机电话，本来想约一个你方便的时间做采访，地点你来选，我来买单，咖啡厅餐厅酒吧都可以……可你一次次拒绝，甚至最后只让杨法医接电话，我只能出此下策，请魏局出面帮忙协调了。”

　　成嵩款款坐下，言辞愈发恳切：“这个宣传项目贵省省厅领导很重视的，再三跟我强调一定要做好做精，可你这样不配合，进度上确实——”

　　“想问什么，赶紧问吧。”聂诗言实在不想再看这绿茶精惺惺作态。

　　成嵩灿然一笑，起身走到旁边支好的进口4K高清摄像机。

　　一声“叮”，机器的工作指示灯亮起。

　　成嵩微微俯身，盯着取景框，时不时扭动焦圈：“诗言，上身往我这边侧一点，这样光线拍出来好看。”

　　成嵩一句话把聂诗言带回很多年前那个春意正浓的公园。

　　彼时成嵩半蹲，举着相机一板一眼：“诗言，上身往我这边侧一点，这样光线拍出来好看。”

　　年少聂诗言拘谨地向成嵩侧了侧身，脸挨近花团锦簇的西府海棠。

　　当年，相机前后两个人都笑得青涩，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了。

　　现实中，成嵩温和的声音传来：“可以开始了吗？”

　　聂诗言不动声色：“嗯。”

　　“好，开始。聂法医，你是晏京人，又是鼎鼎大名的A大法医系毕业，为什么不回晏京工作呢？”

　　“晏京太干燥了，冬天又很长。”

　　成嵩点点头，随即轻飘飘抛出一问：“除了气候，还跟晏京的什么人有关吗？”

　　聂诗言倏然一滞，随即坦然迎上成嵩的目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