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晨的太阳》青木行行

5、哥哥只有你了

　　江怀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本以为程锦会一直留在江裴树的房间里陪他聊天、说话，给他带来一些温暖和关怀。
　　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离开。
　　不过，他还是决定相信程锦，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计划。
　　毕竟，她总是让他感到意外和惊喜。
　　房间里的江裴树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静静地看着书桌上的物品，突然注意到了那把被锤在桌子上的锤子，下面还压着一张昨晚失眠时所画的画。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拿起锤子，仔细端详着它。
　　这是一把普通的锤子，但在他手中却显得异常沉重。
　　他想起了刚刚程锦使用这把锤子时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于是，他模仿起程锦的动作，使出全身力气将锤子砸向那张画纸。
　　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似乎想要将画纸上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随着锤子不断落下，画纸逐渐变得破烂不堪，最后终于被砸出了一个洞。
　　江裴树并没有停止攻击。
　　他继续用力砸着画纸，仿佛要将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楼下的江怀川听到了江裴树房间传来的声响，心头一紧。
　　糟糕！
　　他心里暗暗叫苦，刚刚竟然忘记把锤子收起来了。
　　他知道，对于江裴树来说，任何尖锐或锋利的物品都是潜在的危险。
　　因为江裴树曾经有过自残的行为，所以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让他接触到这些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东西。
　　但现在，他却犯了这样一个低级错误，实在是太大意了。
　　江怀川听到楼上的锤声，顿时慌了神，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慌乱地跑上楼，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忧。
　　在这短暂的上楼途中，他的内心不停祈祷着：“老天保佑，阿树千万不要做傻事。求求你，让他好好的。”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额头上不知不觉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担心江裴树会受到伤害，更害怕他再次陷入自残的深渊。
　　他心急如焚地冲到房间门口，颤抖着双手猛地推开门。
　　当他进到房间，发现弟弟正满脸愤怒地在砸一张纸，那一刻，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目光紧紧盯着情绪激动的弟弟，眼神中既有庆幸又有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双腿也不再发软。
　　他缓缓地走过去，目光落在那张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纸张上。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碎片，试图将它们拼凑起来。
　　随着画面逐渐清晰，他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震惊。
　　最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幅画上的内容，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牢笼从来都是江裴树自己画给自己的，而真正困住他的，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
　　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作为哥哥却始终没有找到弟弟的病因。
　　他感到无比自责和愧疚，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恨之情。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江裴树，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浸湿了江裴树的肩膀。
　　他的声音充满了哀求：“阿树，哥哥只有你了！”
　　那场车祸不仅困住了江裴树，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那一年，他也才20岁。
　　每一个夜晚，当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弟弟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
　　他很害怕第二天醒来弟弟躺在冰冷的床上，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忙碌了一整天后，程锦终于结束了送外卖的工作，当看到手机银行显示工资已到账时，她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回到家中，她迅速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走进卧室，目光落在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上。
　　她轻轻拿起画笔，专注地描绘着最后的几笔。
　　完成画作后，她满意地笑了笑，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明天江裴树看到这幅画时惊喜的表情。
　　程锦拿起放在床头的故事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医院。
　　小时候，总是哥哥给她讲睡前故事，如今，她也能够为哥哥讲述一个个温暖的故事了。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程锦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病床上日益消瘦的哥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哥哥，你一定要快点醒来啊！"她轻声说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微微颤抖。
　　"我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好起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哥哥的脸庞，却突然发现他的脸颊上似乎有一道泪痕。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猛地一跳。
　　"哥哥，是不是你听到我的话了？你是不是要醒了？"
　　她激动地抓住哥哥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希望能感受到一丝回应。
　　然而，哥哥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程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哥哥，求求你快点醒来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她知道哥哥一直以来都很坚强，但此刻她多么希望哥哥能睁开双眼，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只要哥哥能恢复健康，重新回到她身边。
　　突然，程煜的手指动了动，程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的脸上绽放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嘴角高高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急忙跑去喊张医生。
　　张医生听到消息后，也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跟着她来到病房。
　　他认真仔细地检查了程煜的身体状况，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却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程小姐，植物人其实是对外界有感知的，喊他时会偏头回应，对光照也有反应，会自己挠痒痒、打喷嚏、竖大拇指、翻身换姿势睡……这些都有可能，每个病人做出的反应也不一样。”张医生语气沉重地说道。
　　程锦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冷水浇灭，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只留下无尽的失望和哀伤。
　　张医生看着程锦的样子，出声安慰道：“程小姐，你也不要气馁！每一次的反应，都是醒来的希望！”
　　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紧紧握住张医生的手，眼神坚定而执着：“张医生，请您一定要尽力帮助我哥哥恢复健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张医生点了点头，表示会尽最大努力。
　　尽管现实残酷，但程锦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
　　她相信奇迹总会发生，只要不放弃，一切皆有可能。
　　她的哥哥是超级英雄，他绝不会食言。
　　哥哥曾经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
　　命运却总是残酷无情，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明明他们终于逃离了那个牢笼，开始迈向光明的生活。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哥哥眉飞色舞地拉着她的手说：“有有，我们逃出来了，从此我们的世界一片光明。”
　　…………
　　“有有，哥哥会供你读书，让有有和别的小姑娘一样。”
　　…………
　　“程锦，以后有有就叫程锦，前程似锦。”
　　…………
　　哥哥的话再次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明明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偏偏哥哥出了车祸，偏偏是在她的十八岁生日。
　　如果不是哥哥为了给她买生日蛋糕就不会出车祸，都怪她……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之中，觉得自己就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
　　她的手不停地打自己的头，好似这样能好受一点。
　　她无法原谅自己，每天都沉浸在痛苦和哀伤之中，无法自拔。
　　长大的第一课教会她的是钱是万能的。
　　原来哥哥赚钱是那么的不容易，哥哥那么努力地赚钱供她读书，她还没来得及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拿给哥哥看一看。
　　她还是没能如哥哥所愿上大学，因为她要赚钱，给哥哥看病。
　　失去了哥哥的支持和保护，她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的种种压力和困难。
　　尤其是哥哥从手术室里九死一生推出来的那一刻，她感到孤独、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如果不是哥哥偷偷攒下了她的学费，恐怕连医院的大门都进不了。
　　她听护士姐姐说帝都的白云会所今晚要举行一场宴会，聚集了许多有钱有势的人。
　　虽然她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但只要能卖个好价钱，也许就能凑齐哥哥的手术费。
　　她穿上那件租来的昂贵礼服，精心打扮后，站在了会所门口。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心里充满了羞耻感。但想到哥哥的病情，她又坚定了决心。
　　她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们已经非常努力地生活着，可命运却总是对他们开玩笑。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哥哥。
　　反正她除了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只要哥哥能够醒过来，都值得。
　　幸好上天眷顾了她一回。
　　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江怀川。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