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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消气了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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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没好气的憋出这么一句。
魏玄之抬手轻按眉间,似乎有许久没有休息了。
他原觉得萧伶只是一介好色之徒,为了玄洲百姓,就算牺牲了也无妨,何况他有自信保护她不受伤害。
舍一人而全其他,如何不对?
可今天看着她红着眼圈质问,魏玄之心中似乎松动些许,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情感叫愧疚。
“算了。”萧伶向后一仰,直直躺倒:
“反正我都把人打了,名声什么的也无所谓。”
魏玄之仍然端凝正坐:
“……老祖原是一介医师,为救人身死后得道以修真,历经千万年才得以成仙。”
萧伶惊的瞪大了眼:
“他没和我说过,原来老祖宗这么励志的吗?”
魏玄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单是老祖,九天梵斗,十万阎罗,无不是历尽劫难,才得到成仙。”
“你也是么?”萧伶懒懒抬起眼皮,这九重殿没有一点声响,魏玄之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像梦游一般,实在是惹人发困。
他点点头:
“从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有失魂之症,老祖恐我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便让我下凡历劫。”
“原来你下过凡啊。”
“嗯。”
他点点头:
“只不过结束后洗刷了记忆,只保留在凡间习得的统管之策……”
“真稀奇。”萧伶“腾”的坐起身:
“现在的神界还有创一代呢?”
魏玄之被她的言辞逗乐,垂首低笑:
“仙门中人,并不算神明,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年昏睡也能稳居城主之位。”
话毕,他幽深的眸子重新抬起:
“消气了么?”
“没有。”萧伶别过头不看他。
看来刚才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萧伶眼珠一转:
“你要我原谅你吗?”
“嗯。”魏玄之认真的点点头,目光定定看着她:
“还要以身相许吗?”
“哈,不敢了。”萧伶冷笑一声,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进宗门。”
“你疯了!”
小翠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萧伶满脸抓狂:
“虽然有城主罩着你,但玄罡宗那可是龙潭虎穴啊!您一个全灵根的废……普通人啊,去那里怎么活得了!”
昨夜红袖招头牌被人劫走,事情闹的极大,一大早,玉京阁就闯入了一群官府中人,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玉京阁离红袖招尚有一段距离呢,这官府动作是真快。”
一大早,小翠就围着萧伶叽叽喳喳的吵嚷。
萧伶收拾包袱的手一顿,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青白相间,万里晴空:
“小翠,玄洲要变天了。”
仙门的势力早已渗透到玄洲各处,根本不可能连根拔起,若魏玄之非要除之,百姓又怎能平安,得罪了仙门的玉京阁又怎能平安?
萧伶不能全权信任魏玄之,她看不透他,但不可否认,她的小命现在攥在魏玄之手上。
玄罡宗乃玄洲之首,若被她掌握在手中,不知能免去多少不必要的血腥。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牵起小翠的手:
“从今日起,玉京阁停业,改做小食客栈,直到我回来为止,你替我守着这里。”
临走前,她将自己从魏玄之那里顺回来的玉佩交予小翠:
“拿着,有危险就叫我来。”
白奴才等在阁外,见萧伶出来,朝她伸出手:
“我真搞不懂你,干嘛非要去那狼窝。”
“大人有所不知。”萧伶笑眯眯将手放在他掌心:
“这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这是萧伶第二次踏足玄罡宗,俯身就是满眼山川错,隐在雾中,像朦胧水汽中女人披散的头发。
第一次来时无人在意,这一次来,左右弟子夹道相迎,躬身像她行礼:
“恭迎城主夫人。”
萧伶一眼看见了站在弟子最前方的元袂,在他咬牙切齿的瞪视中捂起嘴来,矫揉造作的娇笑:
“大家太客气了~叫我萧伶就好。”
不得不承认,魏玄之这身份是真好用,萧伶若是灵兽,此时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她向魏玄之要了一个藏书阁管事的职位,作为一个理直气壮的关系户,她当然是选了一个清闲又能光明长大窃取宗门机密的活计了。
听回来复命的黑奴才说,玄罡宗宗主得知此事,可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嘴里直骂她妖妃。
“人鬼同流合污,道污串通一气,这样的人怎么能入玄罡宗!”
黑奴才面无表情复述了宗主一番要打码的话,魏玄之听完,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没事,少于三十句就是夸。”
萧伶就这样乐颠颠的进了藏经阁,她事先告知,原来的管事不能撤走,一是为了摸鱼,二是不愿抢了别人谋生的差事。
藏经阁管事是个极好的差事,只有深得宗主信任的人才能担任,萧伶要了这个职位,也是为了恶心一把宗主。
想过玄罡宗的藏书阁会很大,她还真没想到这么大,昨天见识了魏玄之的九重殿,今日看这藏书阁,足足有它一半大。
玄罡宗藏书阁,又名通天塔,从下到顶端足有八十层,外门弟子只能到二十层,内门弟子可到六十层,置于顶端的二十层,只有个门长老和亲传弟子能进。
而萧伶作为一名图书管理员,还是个走关系的图书管理员,自然是想去哪去哪喽。
她的住处被安排在距离藏书阁不远的抚仙所中,与丹修弟子混住一处。
托魏玄之的福,这间屋子临近藏书阁一旁的伏羲池,往窗外一伸头就能俯瞰整个丹宗,缥缈药香不时传来,令人心神舒爽。
宗门中人看不起她,又对魏玄之有所顾忌,都对萧伶视而不见,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也有个别胆子大的,想借着萧伶探魏玄之的底,也有些脑子不清醒的,上来就找她的事。
“哐当——”
萧伶屋门被人猛地踹开,景澜一身紫衣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把将萧伶摁倒在墙上,满身环佩叮铃作响:
“说!是不是你将应怜公子带走了!”
萧伶猝不及防被她耳上戴着的流苏甩到,看景澜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估计是刚从红袖招回来。
周遭开始洇出些黑影,萧伶悄悄摆手示意它们不要贸然上前,她不想这么快亮出自己的保命牌。
“为什么觉得是我带走的。”她冷冷的眼神扫过,景澜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昨日他消失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分明是你,你……”
“不,明明是你啊,景小姐。”萧伶一掌拍开她的手,景澜后退两步:
“不是你……那会是谁……那会是谁?”
看她这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萧伶暗自思忖着他们的关系。
“早知道当时问他一句了。”她在心里暗戳戳想着。
“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给他赎身?”
萧伶思索半天,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可别告诉我,你堂堂柳长老的孙女会缺钱?”
“你懂什么!”景澜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来宗门当个藏书阁管事就觉得自己是宗门中人了?你对玄罡宗和玄洲根本半点也不了解。”
“你今天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萧伶只觉得她这智商能当上内门弟子也确实是托她那个被雷劈的爷爷的福了,她摆手赶人:
“没事就赶紧走,我要收拾屋子。”
景澜到底是顾忌当初被她揍,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萧伶看着那一抹紫色皱起眉头。
“看来我对这红袖招实在是了解的不够啊。”
“城主夫人?”
眼前闪过挥动的手,萧伶才回过神来,面前女子面容娴雅,眉宇间有如昙花临月,美的令人呼吸一滞,身量比萧伶高些,有雌雄莫辨之态。
“啊……你是?”
女子展颜一笑,让人觉得周遭灿然生光:
“叫我景芸吧,我是景澜的姐姐,宗主要我来带你到处熟悉一下。”
妹妹娇纵如此,姐姐竟全然是另一副姿态。
若她不说自己是景澜的姐姐,萧伶恐怕要脑子一热,在这里恬不知耻的行自荐枕席之事了。
景芸御剑领着她认了宗门各处,又请客吃了顿餐食,清早出发,到晚间都没有逛完一小半。
“我不行了!”萧伶软在地上大喘气,嗓子又凉又麻的厉害。
两人逛了一天宗门,小半时间她都随景芸御剑而行,可这玄罡宗是真大,景芸只来得及草草带她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
“有事来这里找我,或者用这个法器给我捎个信,给你,哦对,你会用法器吧……?”
她拉着萧伶来到自己的凌霄阁,往她手中塞了块剑型的令牌,嘴里絮絮叨叨嘱咐着。
萧伶在她不太确信的眼神中收下了令牌,看着眼前雕龙刻凤的装潢倒抽一口冷气,感慨亲传弟子到底是不一样。
随后,景芸便将人带回了她的住处。
“那个……”
分别前,萧伶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疑虑问出了口:
“我让你爷爷被雷劈,还动手揍你师兄,害得你家族被人嘲笑,你不怪我么?”
景芸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来:
“爷爷久居高位,难免腻滞昏聩了些,连带着妹妹和师哥也跋扈过了头,我倒替他们要向你赔个不是呢。”
语毕,她骤然消逝,只留一阵香风。
萧伶呆愣愣看着那块早没了人的空地,心中似乎也拂过一阵微凉的风。
“算了,反正我也想不明白。”
她干脆转身进了房,翻身睡下了。
萧可能是伶睡觉认床,在玄罡宗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干脆直起身子,转头却对上漆黑的窗外探出的一个脑袋。
“呀啊啊啊啊啊!”
她弓起身子缩向床角,整个人吓出残影,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毛茸茸的脑袋。
平复一下呼吸之后,萧伶畏畏缩缩的凑近去看,发现那是只探头探脑的狐狸团子,一双葡萄眼正滴溜溜看着萧伶,湿漉漉的鼻尖一抽一抽。
萧伶打开窗,那通体莹白的狐狸竟直接顶上她的鼻尖,“咻咻”的鼻息声轻浅,带着一股香暖的气息。
此等萌物大半夜蹲在人家的窗下,也不能怪她痛下狠手了。
萧伶一把将狐狸捞进来,一头埋进狐狸肚皮中猛吸,白狐在她身下“吱吱”乱叫,九条尾巴在萧伶身上胡乱扫着。
“你是谁家的小狐狸呀这么可爱,漂亮狐狸半夜闯进别人家可是会被坏阿姨吸成狐狸干哦~”
“小狐狸,窗户给你留了条缝,记得回家奥……”
一通乱吸后,萧伶抱着白狐卧在床上,口中喃喃呓语,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