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花烛 ...
-
屋内燃着暖融融的帐中香,衬的他的脸更加棱角分明,眉骨高挺,下颌凌厉,一双凤眼便是脉脉含情时仍留着三分冷意,勾魂摄魄。
萧翎眼见屋中只剩下两人,终于卸了力,她不耐的扭了下身子开始卸去钗环:
“你站那做什么,来帮我啊,这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闷死人了。”
魏玄之有些怔,随后轻笑一声上前,修长骨感的指节抚上她发尖,慢条斯理为她卸去了钗环。
萧翎费劲巴力的脱去了嫁衣,起身到桌前,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
铜镜中,她那张芙蓉面在明灭烛火的映衬下更添几分明媚,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有些羞怯之感。
魏玄之自顾脱了喜服要换上里衣,萧翎余光无意间瞥见铜镜中他颀长劲瘦的身材,瞬间红了脸,耳尖比那喜烛融下的蜡液还要红。
梅花酪的清甜滋味在口中化开,萧翎面上的红褪去些,她默然一瞬,回身对上魏玄之的眼睛。
“你说,惊春现在在做什么呢。”她有些泄气的坐到魏玄之身边:
“这个时辰,应当是睡下了吧,她睡的如何呢……”
塞北风沙大,她自小娇养在皇后膝下,如何受得?
魏玄之默了半晌,揽过她躺倒在床,温声道:
“娘子受了一天的累,早些睡下罢。”
他与惊春比萧翎还多一层血缘,萧翎不好受,他只会更难受,自己作为兄长,在京中安逸的娶了爱慕的女子,她却要奔赴塞北。
“放心吧,我会早日把惊春接回来的。”
他搂着萧翎的手慢慢收紧,帐纱放下,两个满腹心事的人沉沉睡去。
夜里下了小雨,一丝风挤进窗棂,案上龙凤花烛燃起的烛火晃悠几下,被吹灭了,一缕青烟升起,幽幽随风而去。
翌日早晨,萧翎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魏玄之已经起早入宫了,她看着窗外天光大亮,又看看一旁进来伺候的仆从,懵了一瞬:
“怎么不早点叫我,今天要早起给白姐……主母敬茶的!”
侍女恭谨的行了个礼:
“主母吩咐了,您昨日劳累一日,让奴才们不得打扰您休息。”
萧翎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要下床梳妆,却见案上龙凤花烛只燃了个头部。
她心下有些复杂,下床梳洗好后去了白锦屏的烟波楼。
白锦屏一早便起来,正在案前持一本诗书安静看着,见她来,轻扫了一眼她申旁侍儿端的茶盏:
“来敬茶的?”
萧翎迷茫的点点头,拿过托盘中的温茶。
“还不快过来。”她温婉笑开,接过萧翎手中茶盏啜饮一口,仪态端方。
萧翎坐在她身旁,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淋漓柔软的雨丝如刀一般打在桃花枝上,娇嫩的花瓣零落飘下,被碾入泥中。
近日来,皇帝服药越发频繁,甚至命三皇子住在了紫宸殿偏房,随时取血,丽妃这才慌了,最开始是床笫间委婉劝言,皇帝却是充耳不闻。
几日后,白锦屏正抚着琴,萧翎靠在窗棂,手中把玩着一个九连环。
家中小厮突然闯入,惶恐道:
“夫人,丽妃怀了龙嗣,已有四月,皇上下了旨,封三殿下为太子!”
白锦屏的琴音丝毫不乱,萧翎手中的九连环发出叮当脆响,闷闷道:
“哦。”
“夫人……萧侧妃,这三殿下登上了太子之位,怕是要为难二殿下啊!”小厮看看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天家恩典,岂是你我能议论的。”萧翎手里动作没停:
“退下吧。”
屋中伺候的人退了出去,白锦屏抬了抬眼。
“害怕么?”她学着小厮的口吻问道。
萧翎耸了耸肩: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慌。”
白锦屏侧过头去,弦音有些紊乱。
萧翎怎么也解不开九连环,干脆直接扔下,蹭到白锦屏身边,附耳道:
“如今只盼着皇上抓紧时间驾崩了,白叔叔好上书把惊春接回来。”
两人相视一眼,白锦屏欣然笑开,伸手点在她额头:
“翎儿,不可胡言。”
兴许是萧翎的嘴开了光,不过四五个月光景,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倒了。
陛下大怒,要处决道长,却被魏玄之拦下,直言道长无辜,命人彻查此事。
没过多久,三皇子被查出一直在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此药融于血中,对常人没有影响,却和皇上常服用的合欢散相克,同时服用会损伤肾气,令人神志恍惚。
丽妃长跪殿前求饶,只这这太子之位已然给了三皇子,皇上笃信二人是为了这皇位满心盼着他死,这口锅是结结实实扣在了二人头上,揭都揭不开。
之后的废太子,贬妃为庶人,一气呵成,魏玄之从头至尾都顺从乖巧的守在皇帝榻前侍疾,毫无怨言。
道长从慎刑司里出来继续为皇上炼丹续命,却是奉上一副新的丹方。
这方子与从前没什么区别,只一味药材与从前不同。
“如今皇上长时间服用慢性毒药,这丹药的引子自然是要下猛料了。”
从前至亲之血,变成了至亲之人的心脏。
“可三皇子的血液已然被毒药污染……”道长为难的看向帐中的皇帝。
三皇子的血是不可用了,魏玄之刚娶了白家嫡女,白将军是万不能接受自家女儿刚过门便守寡的。
可皇上如今缠绵病榻,已然疯魔,只要能续命,他是不认人的。
“父皇。”魏玄之搁下手里的汤药,凉凉道:
“丽妃腹中胎儿,已有九月。”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跪在殿外的丽妃耳中。
她闻声,哭喊叫骂着要爬进殿中,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最终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丽妃腹中的胎儿被生生剖了出来,从最开始的求饶到怒骂,再到绝望的哭喊惨叫,最后是细若蚊蝇的呻吟。
魏玄之向皇上感慨她对皇上的一片爱慕之心,命人用野山参吊着她的命,丽妃的求生欲竟也十分强盛,整整生捱了七日才咽气。
炼丹需半月,在这期间,冷宫中的三皇子不住喊冤,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动手脚,是有人陷害。
见皇上有些动容,魏玄之故作疑惑:
“儿臣也觉得此事蹊跷,三弟孝顺,可他已经得了太子之位,为何还要害父皇呢?”
皇上瞅了报信人一眼,恨恨道:
“哼,还不是惦记上了朕这把龙椅,还真是多一天都等不得了。”
魏玄之得了他这句话,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我没有给父皇下药,是魏玄之,是魏玄之!他要害我!”
地牢中,三皇子发冠凌乱,朝看守的狱司癫狂喊叫。
“三皇子,您可不能乱说,如今二皇子圣眷正浓,可您这脖子上的脑袋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他怎是您能攀扯的?”
狱司成日在这照不见光之地,就爱看这种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对三皇子这种弑君之人,他面上的嘲讽掩饰不住。
“混账!本宫就是再落魄,也在你这奴才之上!”三皇子暴怒的一脚踹在了石墙上:
“何况我母妃腹中还有怀了龙嗣,陛下又岂会怪罪,等母妃生下龙嗣……”
“呦,您还不知道呢。”狱司打断他:
“皇上下了令,丽妃娘娘腹中胎儿被整个挖出来当药引子呢。”
“你说什么!”三皇子扒着栏杆目眦欲裂,狱司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爽利,便不再理会,任他发疯嚎叫。
“三弟这是怎么了?”魏玄之从黑洞洞的狱门走入,一身银白狐裘,在黑暗逼仄的牢狱中格外刺眼。
三皇子见了位宣旨,反倒平静了下来,他默了半晌,冷冷道:
“……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魏玄之挑了挑眉:
“你指的是什么。”
见他这副态度,三皇子什么都懂了,他微微扬起头,不屑的轻哧一声:
“你想报复我,让你的好妹妹去和亲。”
魏玄之并不开口,眸色阴沉如古井无波。
似是知自己必死无疑,三皇子散漫的向后仰去:
“咱们这皇妹啊,生性聪颖好学,四岁能作诗,五岁通历算,六岁吟出《囚山笏》。”
“从先皇后死时,本宫就开始想啊,到底怎样才能坐上那把龙椅,到底怎样才能让你魏玄之痛不欲生。”
他恨恨道:
“女中豪杰又如何,风华绝代又如何,到了单于手里,还不只能是个任人……”
话没说完,魏玄之一脚踹开了狱门上前扼住他脖颈,三皇子喘不过气。哑声道: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对我母妃和皇弟死在你手上……到了地下……”
“死在我手上?”魏玄之弯唇一笑:
“丽妃娘娘可没死,本宫命人用人参给她吊着命呢。”
他低笑着凑近三皇子耳畔:
“你猜她为何能撑这么久?”
魏玄之手上力道加重:
“因为本宫告诉她,你现在在地牢中,一切交予本宫处置,若她死了,本宫会立刻要了你的命。”
三皇子已然无力挣扎,眼神都有些涣散:
“……贱人……对女人出手……你不是…向来…嗤之以鼻么?”
“我母后被你们母子两人下了整整一年的落回,甚至她有了身孕,你连我那未出世的皇妹皇弟都不放过!”
魏玄之将他的头猛地撞向石墙。
一弯血印在墙上爆开,他眼珠外凸,伸着舌头咽了气。
或许是母子连心,魏玄之踱着步子走出狱门时,手下内侍来报:
“二殿下,丽妃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