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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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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林飘絮后，李青穹回到公司继续加班，工作消息弹窗应接不暇地弹出，负责对接相映的同事发来一条信息，提醒他记得发来一段记录他日常开车的视频，IP系列视频的剪辑需要用到。
李青穹往上滑动消息框，发现两天前对方已经委婉催过了，再上一条是半个月前，对方详细说明拍摄事项需求的消息。
记得之前已经让助手安好了行车记录仪，他边思忖边打开手机端APP，显示车内录像视频可以在云端保存十天，随手一点，监控画面浮现，某一天的夜间，在静止的车内，驾驶座上的人看着副驾驶的人，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视频卡主了。
得益于记录仪在夜间也能保证的高清拍摄，他清晰地看见，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眨了眨眼，解开了安全带，俯身吻向身旁那张熟睡的脸庞，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男人有几分留恋，又怕她醒来似的，又坐了回去，将安全带扣好，仿佛将自己圈定在一个克制的距离内，不去逾矩，不再失控。
然后，又是漫长的凝望，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任时光无情流逝，那俊美深情的侧脸，酣醺无忧的睡脸，将这一刻的浓郁夜色定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一部画风唯美的恋爱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睡美人终于被吵醒，看清身旁的男人后，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啊！！！！怎么是你！？”
“青穹临时有事，让我送你回去。”
她抖着手解开安全带，按下车门把手，发现怎么也按不动，转过脸来呵斥：“你干什么？放我下车啊！”
男人却慵懒地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她轻笑，像看被困在牢笼里的猎物。
“我开车送你回家，你不说一声谢谢吗？”语调像在调情一样。
“我让你送了？”她疯狂地拍打车门，“放我下去！”见他还是没反应，怒道：“你脸上想再添几道疤吗？”
车门打开，睡美人终于得以挣脱束缚，从画面消失。
男人关起车门，望向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有被猎物逃掉的恼怒，有乐在其中的回味，有志在必得的自满。
李青穹想起林飘絮那天那通电话的震怒，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是真的害怕，这种害怕不是基于颂德的往日恩怨，而是她很清楚，陆图温对自己抱持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意图。
可笑的是，只有他不知道。
还亲手把她送到那人面前。
“我跟陆图温见面了。”林飘絮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拌咖啡，“还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嗯？”王昭阳手中的咖啡摇晃，溢出几滴，洒在他手背上，烫得发疼。
“你先听我说——李青穹知道了我妈的事情，说为了我要辞职离开陆家，自力更生，像他那种温室里长大的大少爷吃得了苦才有鬼啊，说又说不听，我就让他带我去见他哥——我想着陆图温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结果，他竟然不反对。”林飘絮皱眉，“真是活见鬼。”
“他想和你成为一家人。”王昭阳了然。
“他以前分明瞧不上我，不然也不会送李青穹去留学了。”
“以前你只是一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应届生小姑娘，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是林飘絮，是他曾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人，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啊……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飘絮哀嚎一声，趴倒在桌子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或者……你另交一个男朋友？”王昭阳提议道，“这样李青穹也没有追求的理由了。”
“你说得有道理！”林飘絮仰头喝下一口冰咖啡，“问题是，找谁呢？”
王昭阳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眸在暖色的灯光下，目光湿漉漉的，似有千言万语。
林飘絮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月光洒落在窗前，影影绰绰，几件西装外套散乱地挂在衣柜里。
李青穹站在保险柜前，依旧在思索密码组合——他已经摸清了王昭阳和林飘絮见面的规律，每个月的第三个周四晚上，他不会太早回家。
关于林飘絮和陆图温之间的秘密，王昭阳是最大的突破口，他必须尽快侦破。
他回忆上次试过的密码组合，王昭阳和林飘絮的生日不对，那么有别的相关数字吗？
——不知为何，他直觉这组密码一定和林飘絮有关。
——王昭阳第一次和林飘絮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他记得大学时候，王昭阳和他在一个城市读大学，就是跨了区市，他记得那天，他赢得了什么比赛，王昭阳说要来给他庆功，他就顺势介绍给了音絮认识：“这是我发小王昭阳，昭是天理昭昭的昭，阳是太阳的阳，说一定要来给我庆功！”
是什么比赛来着？应该还是比较重量级的，不然没必要大老远跑过来。李青穹回忆了一下，哦，是?ACM比赛，他拿出手机搜索当年的相关新闻——那天的日期，距今已经五年了。
20xx0321，他依次输入，既希望是正确密码，又希望不是。
“咔”保险柜的柜门应声而开，他看到了里面的陈年卷宗，也看到了王昭阳尘封在心底的爱慕，历经六载光阴，此时此刻，在晦暗的月光下，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面前。
早就应该明白的，有一类女孩子，就像一株生机蓬勃、茁壮成长的花苗，她无需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你只要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生活，有意无意朝你笑一笑，你就会爱上她。
他却对此无知无觉，经常喊着王昭阳出来同行，任由他心底的爱慕在阳光下疯长。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王昭阳瞒着他，默默爱了林飘絮五年，时至今日犹在隐藏，真是难为他了。
卷宗内容不长，短短几千个字，李青穹花了十分钟读完了，里面的内容却可能需要他花上半辈子去消化。
陆某温□□案
案件事实:
20xx年11月7日22时30分许，被告人陆某温与受害人林某絮于穹顶酒店顶楼花园餐厅商谈颂德·上湖湾烂尾楼事件售后赔偿明细，并达成了一致共识，随后林某絮呈酒醉状态，陆某温出于照顾心理，将其带到穹顶酒店1303号房休息，在酒店房间床上搂住林某絮欲与其发生性关系，林某絮不同意并阻止陆某温的行为，陆某温不顾林某絮反对，强行与林某絮发生多次性行为，林某絮酒醒后，当即打电话报案。
认定事实的证据:
书证赔偿谅解书、收条，证实被告人已赔偿并取得被害人谅解的事实。
不起诉分析:
就□□一案，受害人林某某曾遭受到殴打、捆绑等暴力行为，已于当地三甲医院鉴定科验伤，伤情鉴定为轻微伤，包括：黄体破裂，手臂软组织轻度挫伤，内耳失衡，轻微脑震荡。林某某事后已清洗身体，并未留存被告人DNA证据（如唾液、□□、血痕）等，未能鉴定侵害人的身份，单凭林某某的供述，不能够定罪，现被告人对受害人已进行了赔偿，双方达成了赔偿协议，赔偿款项共计100万元，赔偿款项已履行完毕，受害人对被告人行为已经谅解，为此请求司法免予对刑事责任追究。
Xx区人民检察院不起诉决定书：
陆图温涉嫌□□一案，本院于对陆图温作出不起诉决定，主要理由如下: 经审查并退回补充侦查，本院仍然认为受害人林某某认定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陆图温是否违背被害人林某某的意志采取暴力、胁迫的手段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存疑，现有证据不足以认定陆图温构成□□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五条第四款、《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三百六十七条第二款的规定，决定对陆图温不起诉。
林飘絮从地铁站出来，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街上闪烁的霓虹，路过的喧闹人群，脑海中思绪万千。
她从咖啡厅逃跑了，那一瞬间的王昭阳太陌生了，再一次提醒她，坐在她旁边的是个男人。
虽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他始终是个男人。
她惧怕所有男人，他们充满攻击性，体内蛰伏着兽性，看似正常的外表下，眼神里会突然冒出来欲念。这一刻她只感到疲惫，无法强打起精神应付，干脆逃开。
而对于王昭阳，那感觉愈加复杂微妙。
第一次见面，他作为男朋友的发小出现在她面前，后面有意无意地，他经常跨市区过来找李青穹玩儿，看得出家境很好，经常请客，爽朗大方，带他们去泡吧露营，哪里好玩儿去哪里，当时她们一群玩儿在一起的大学生都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再后来，李青穹出国留学，他们大概有大半年不见，没想到，王昭阳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是作为陆图温的委托律师，西装革履，头发锃亮，如果不是出现在医院里，还以为他要去走秀。
林飘絮当时躺在病床上，脸半肿着，嘴角青紫着，还在输液，当场恨不得跳起来给这衣冠禽兽一个大耳刮子——“王昭阳，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王昭阳沉默了半晌，试图安抚她：“你别激动，小心扯到输液管。”
“陆图温派你来的吗？”林飘絮问道。
“是，我直说了吧，这桩案子，你是告不赢的。”王昭阳沉声道。
“告不赢也没事，我只要闹大，闹到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犯就行，这种人联姻肯定也是向上看的，他也是被挑选的，我看谁要跟一个□□犯结婚。”林飘絮冷哼，“如果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也没必要派你过来了，我还是困扰到他了，是吗？”
王昭阳沉默了，问道：“青穹知道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如果你要用这个威胁我，我也不怕。”
王昭阳静静地看着她，下定决心般，朝她扔出一颗原子弹：“如果我告诉你，陆图温是李青穹的亲哥哥，你还要继续吗？”
林飘絮怔住了，久久无法言语。
“撤诉好吗？撤诉才是对你最好的。”王昭阳柔声道，“我可以代你向陆先生争取赔偿，一百万是没有问题的。”
“你当我是出来卖的婊子吗？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她厉声嘶吼，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朝他砸过去。
滚烫的热水泼了王昭阳一身，把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手掌都烫红了，他却对此无知无觉，也许心脏撕扯的剧痛，早已盖过了肢体的其他疼痛：“你相信我，陆图温有很多种手段可以让你闭嘴，我现在提供的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你没有证据，很难告赢，现在你把谅解书签了，还可以主张高额赔偿，不然闹到最后，激怒陆图温的话，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目前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林飘絮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竭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问：“要是我答应你，青穹就不会知道了，是吗？”
“我保证。”
“那个人渣知道吗？知道我和青穹在交往吗？”
“他不知道。”
林飘絮闭上眼睛，躺回病床上，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王昭阳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她轻声道：“我可以签谅解书，前提是你把这一切烂在肚子里。”
王昭阳离开了，估计去商量一些谅解细节了，回来后跟她确定了赔偿金额，一百万，问她是否接受，如果不满意，他可以帮忙再去抬价。
林飘絮觉得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婊子，她是不是还得感谢王昭阳帮她卖了个好价钱？
“不用了，就这样吧。”
林飘絮麻木地接过王昭阳递过来的一张张文件，也懒得看是什么，让她签她就签，字迹潦草，最后一划力透纸背。
全部签完后，她望着飘雪的窗外，大地白茫茫一片，世界被雪花重新清洗，一切肮脏污垢都被融化掉，无比干净，她觉得这一场噩梦好像就此结束了，又好像没有。
王昭阳把所有文件装进档案袋里，迟疑地开口：“你和青穹……”
“你放心，我现在就跟他分手。”林飘絮拿出手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昭阳连忙阻止她，“青穹他……他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把他保护得很好，那就让他继续待在无菌的世界里，做他无忧无虑的颂德二少爷吧。”她痛苦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他们之间一直都是错位的，现在只是拨乱反正，两个人都回归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躺在医院的这几天，她总能想起李青穹单纯无邪的笑容，想起他身上昂贵香水的味道，想起那天在穹顶花园看到的烟花。
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陆图温的亲弟弟。
原来曾经那些昂贵的浪漫，都是底层平民痛苦的哭泣换来的，原来所有的幸福都遵循等价代换的原则。
也许是报应，在她天真地享受爱情时，命运已经开始在暗中量刑。
属于她的刑期开始了。第一个刑罚是失去母亲，第二个刑罚如期而至，是失去李青穹。所有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她在未接电话里找到李青穹的号码，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有十天没有接听他的来电了。她点开那个熟稔的号码，回拨了过去，李青穹几乎是秒接。
“我们分手吧。”
“我跟别人上床了，这个理由够了吗？”
“陌生人，就见了一次面，你满意了吗？”
这是事实。没有说谎。甚至想不顾一切告诉他，这个人是你的亲哥哥，把陆图温这个名字吐出来，一定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可惜她不能。
“分手吧，我最难过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以后也会是这样，没有意义，就这样吧，不要再联系了。”
她挂了电话，拉黑一切联系方式，关机，迎面撞上王昭阳又惊又痛的眼神，这个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奇怪，他有什么好痛的呢？明明痛到想死的人，是她才对。
“好了，你的任务圆满完成了，去跟你老板领赏吧。”她嘲弄道。
王昭阳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又来了，身上落满霜雪的痕迹，他着急地央求道：“李青穹刚落地，他在你宿舍楼下站了几个小时了，下雪了，你过去看看他好不好？”
林飘絮坐在床上，头也不抬，继续看她的书：“不去。”
“他不见到你不会走的，雪这么大，他会冻伤的。”王昭阳近乎哀求。
林飘絮看了一眼鹅毛大雪纷纷飘落的窗外，无动于衷。
“你真想让他恨上你吗？”哀求不成，王昭阳又来逼问。
“给人希望，是分手大忌，能让他恨上最好，永绝后患。”林飘絮继续翻动书页。
王昭阳夺门而出，估计是劝不动她，只好去劝李青穹不要等了。
林飘絮放下书，她想起以前和李青穹吵架闹分手，冷战不停，妈妈会语重心长地劝她：“脾气发完就算了，你们还是要坚定地走下去，跟他分开，你是不会幸福的，飘飘。”
她拨打另一个号码，还不是空号，她还没有注销。
只是这个号码永远也没办法拨通了。
“妈妈，你说得对，跟他分开，我再也不会幸福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哽咽着，眼泪倏忽落下。
“可是，我还是要放开他，放开他。”
放他远去，去更广阔的天地，继续做他的人上人。
就让她像一片轻飘飘的柳絮一样，飘过他的人生。
再不相逢。
从那天之后，王昭阳常常会来医院看望她，时不时还提到上次李青穹连夜坐飞机赶回来，跑到宿舍楼下去等她，等了大半夜终于撑不住倒下了，最后被救护车拉走了，得了很严重的冻伤，差点儿落下残疾，劝她还是慎重考虑分手。
林飘絮不为所动，反问他：“继续交往，然后哪天李青穹带我回家去，引发家庭大战，好一出伦理狗血剧。”
王昭阳就不说话了。
有时提出想带她出去外面走走，林飘絮也是兴趣缺缺。
有一次，王昭阳出去帮她打热水，回来病房看她对着流血的手指发呆，吓得冲上前来：“你不要做傻事！”
这人真是大惊小怪，林飘絮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止血贴：“我想切个苹果吃，不小心割伤而已——你放心，哪天我就是想不开，也会活剐了陆图温再去死。”
躺在病床上，也不是没有过万念俱灰的瞬间，只是，每到这时候，她总是会想起曾经母亲告诉过她的，关于名字的寓意——
你是柳絮，是飘在天地间的柳絮。
我是柳絮，是飘在天地间的柳絮。
这点小事，不能让我陨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