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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成为感染者的第十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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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碎了他碎了他碎了他碎了他碎了……他碎了!
眼看着镜子里充满血色的身影随着自己的表情变化而变化,明言惊恐地往后倒退了一步,连带着腿边的椅子发出“吱——”的一声嘶响,挂出血肉重重地翻到在地。
这声音吵醒了对床的汪少东:“阿言,怎么了你?”
对方迷迷糊糊地问。
“没、没什么!”一瞬间满脑子都是甜橙味的明言努力用不那么惊慌的声音安抚住汪少东,“我、我东西掉了,起来捡呢!”
“哦……那你小心点……”汪少东明显又睡了过去。
甜橙味变浅,明言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打岔,他恐慌的心也轻了点,然而等到低头看到地面上的血迹时,又重新将心提了起来:这个……要怎么捡呢?
……
捡不干净、捡不干净、怎么都捡不干净……!
眼看着被自己凝固一块就又掉下去一块的血肉,明言弓着腰,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声地崩溃:为什么就是捡不干净!这样要捡到什么时候!
好累啊/“好饿啊”……好累/“好饿”……累/好痛……好香……好饿……好饿……好饿。
镜子里,满身是血的男生手拿着一块碎肉瘫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抽动着已然掉了一块皮的鼻子,深棕色的瞳孔涣散着,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了对床的床帐:好香……
好香。
好香!
好……
“……阿言,你还没捡完吗?”床帐里传来汪少东疑惑的声音,帐子窸窸窣窣:“还有,这什么味儿……”
“不要!”被言语喊回神的明言急忙起身拽住汪少东的帐子,阻止了对方拉开的动作,“不要打开……”
“……”汪少东沉默了一会儿,甜橙味蔓延:“阿言,你到底怎么了?”
“……”
……
“阿言,你到底怎么了?”汪少东问。
“……真的没有什么。”明言使劲闭了闭眼,忍受着令人疯狂的饥饿和近在咫尺的香气,用仅剩的理智囫囵回收了身体之外的血和肉,另一只手按紧了右边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珠,“就是掉了东西而已,睡吧。”
“……那好吧。”久不听他离开,汪少东妥协,翻了个身,咕囔:“你自己注意点……”
“……”
不能再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明言松开床帐,理性回归,看向镜子里脸上血纹隐现的身影,胃部抽搐着、理智地、冷静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要离开……他得离开。
于是他随便从衣柜里扯了件连帽衫出来套上,戴了个口罩,在汪少东迷惑的一句“你去哪?”中拿着备用机出了门,步履匆忙又狼狈蹒跚地离开了寝室,下了楼梯,又在宿管阿姨的抱怨声中于凌晨三点离开了宿舍楼,走了两千米左右,出了校园——如果死亡是注定的一个选项,他不想给熟悉的同学和学校带去惊吓。
要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眼睛由于能量的缺失持续地凹陷下去,明言一路走一路收拾着滴落的血迹,而饥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血管每跳动一次,胃袋和脑部的空虚感便要降临一次。
“好饿”。
“好饿”。
“好饿”。
“好饿”。
……
像是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另一个声音不断回旋在他的脑海之中,深棕色的瞳孔在路灯下时扩时缩,最后,在找到他意想中的C市大湖之前,让他忍不住地靠在了一个人类最多、气味最密集的地方休息。
‘只是休息一下。’心里的声音诱惑着他:‘不会怎么样的。最多再把自己敛起来就好。’
虽说……
好香。
深棕色的眼睛看着“心悦酒吧”几个字,口罩下的鼻子抽动,嘴巴止不住地流出涎水:好香……
好饿……
好多吃的……
“嗝,我没醉。再喝呀。”酒吧里的几个男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个男的甩开另外一人的搀扶,指住穿连帽衫的高瘦男生:“你看,我还认得小美人呢。”
“小美人,”矮胖男人手搭上明言的肩膀,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你怎么,嗝,蹲在这儿啊?是,是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哥哥,哥哥有车,哥哥送你啊。”
好臭……明言迟钝地转回头,看着那张贴近自己的脸——或者说,贴近自己的一片黄色,被那臭鱼烂虾的味道刺激得忍不住后仰了一下,口罩上方的脸部在灯光下被曝光了出来。
“小美人,你——啊!”男人被那张掉了半只眼睛的碎裂脸孔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酒都清醒了不少:“你你你你你……!”
臭鱼烂虾的味道变成了馊掉的隔夜饭的味道,明言看着循声看过来的其他人,又累又饿的他想立即爬起来却不能,由是本能吸入了一口对方脑部那团变成了灰色的散发着馊味的雾气——自己的身体凝实的同时,他也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虚无了。
就像一个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