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场遇爱记》刘三刀

16、第 16 章

　　“我……”陈小欧茫然无措地看着车外的街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的。
　　她看到路口拐角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有一半车牌隐没在黑暗里，看得并不真切。
　　就像被冲进大海里快要窒息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木。
　　陈小欧夺门而出。
　　司机急急吼住了她：“给钱哪！”
　　可离那辆车越近，陈小欧的脚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害怕自己看错了。
　　她害怕自己连这一点点信息都弄错了。
　　当终于看清了完整的车牌号。
　　她的心才一点点的落了下来。
　　车子完好。
　　她看了看四周的街道，努力确认着自己的位置。
　　这里离起火点很远。
　　他应该是安全的吧。
　　她安慰着自己。
　　可为什么电话还是打不通呢？
　　可为什么电话就是打不通呢？
　　她想不明白！
　　陈小欧在马路边坐下来。
　　车内还跟从前一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件装饰品。
　　她仔细搜索着可能的信息。
　　驾驶室门板上有一瓶小小的咖啡。
　　绿色瓶身，棕色的瓶盖。
　　是自己送他的。
　　陈小欧的泪瞬间流了下来。
　　夜越来越深了。
　　陈小欧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身后的商铺开始打烊。
　　只有街对面的小饭馆还有几个人在喝酒猜拳。
　　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冷。
　　梧桐树已经发了芽。
　　路灯光从宽大的枝叶间探出来。
　　洒在还有些潮湿的地面上。
　　反射着清冷的光。
　　陈小欧就坐在车头旁边，发着呆。
　　如果他没事，等她见了他，问清楚就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高牧远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呆呆地坐在马路边。
　　看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头发有些乱，衣领松散，嘴巴上全是青色的胡须。
　　陈小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牧远。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又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脆弱。
　　面对着陈小欧。
　　他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眼神里先是惊讶，然后又冲着她笑，目光里全是陈小欧从来都没见过的温柔。
　　在这一刻。
　　陈小欧之前的责怪，怀疑，愤怒，全部化为乌有。
　　她忍不住，冲着站起来又牢牢环抱了高牧远的腰。
　　让着一切都结束吧。
　　如果他说他不再需要我，让我享受完这一刻，我就走。
　　陈小欧在心底告诫自己。
　　“我爱你。”
　　像是呢喃，高牧远在陈小欧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陈小欧的眼紧紧地闭着，泪奔腾而下。
　　这还是陈小欧第一次来高牧远住的地方。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沙发上高牧远渐渐均匀的呼吸声。
　　想了很多。
　　高牧远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人，家境优越，长大后出国念书，然后回来继承家业，一生顺遂无忧。
　　他的家境是很好。
　　他的父母都在体制内工作，在他小学毕业时俩人就离了婚，后来他的母亲远嫁美国。
　　高牧远从从初中一直寄宿到高中，直到父亲再婚，他就没有家了。
　　他跟爷爷奶奶很亲，放假的时候只能去爷爷奶奶那里。
　　爷爷白手起家，有一家从70年代开始经营的药业公司。
　　但是爷爷唯一的儿子，也就是高牧远的爸爸不愿意继承家业。
　　这就引发了他姑姑和家族里大股东的内斗。
　　这两年，随着爷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这种内斗愈发严重了。
　　高牧远突然离开猪场，也是因为爷爷突然住院，他要回去帮忙。
　　其实爷爷想让高牧远来继承公司，这也是很久之后陈小欧才知道的事情。
　　但是当时的高牧远正处于剧烈的矛盾中。
　　他既不愿意参与内斗，与自己的亲姑姑，亲戚们决裂。
　　也不忍心辜负爷爷的重托，看着爷爷的心血在内耗中毁于一旦。
　　那个女孩子，林瑜君，是高牧远的大学同学，也是公司大股东的女儿，高牧远不得不被迫在公司内跟她保持高调的举动，她是爷爷拉来给高牧远站台的。
　　“那你也喜欢她喽？”陈小欧想起自己听完高牧远的话，这么调侃的时候。
　　高牧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弹了一下陈小欧的额头，又轻轻吻了一下。
　　缓缓地说了一句：
　　“我爱你。”
　　“现在我再加一个字：我只爱你。”
　　陈小欧的心深深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久。
　　快天亮的时候，陈小欧才睡着。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陈小欧说不出口。
　　就连喜欢这两个字，到现在她也没有对他说过。
　　她为自己的狭隘，小气感到自责。
　　同时又陷在深深的甜蜜里。
　　想着明天要为他做些什么。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
　　陈小欧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
　　她出来的时候，高牧远已经不在了。
　　桌上留了字条：我中午回来，楼下有早餐店，自己去买点吃的。
　　陈小欧这才想起猪场来，不禁锤了锤脑门，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赶紧给场里去了电话，安排好工作，又给自己请了一天假。
　　高牧远住的公寓不大。
　　屋子中央摆了一个大书桌，旁边放了沙发，书桌后面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厨房。
　　陈小欧昨晚睡的卧室，布置的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
　　打开冰箱，毫无意外的，里面只有几瓶水。
　　陈小欧先检查了家里的东西。
　　又对着浴室镜子，把宽大的袖子折起来，把衣角塞进裤子里，这才下了楼。
　　围着小区走了一圈，她找到一间超市。
　　该买的，不该买的。
　　她拖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把牛奶、面包统统放进冰箱。
　　又把速冻水饺，小煎包标好日期摆到冷冻室里。
　　一切安排就绪，她才开始做饭。
　　高牧远开门回来的时候。
　　陈小欧正在炒最后一道菜。
　　“快洗手，准备开饭。”陈小欧扭头看他走过来。
　　高牧远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又看了看沙发旁边花瓶里插着的一大把，手掌那么大的绿植。
　　问：“你买的？”
　　“嗯~”陈小欧笑的有点得意。
　　又指指水池：“你不用管它，水快没的时候，再装点进去就好啦。”
　　“哦，对了，门口我放了鞋架。”
　　“还有卧室里……”
　　“阳台…………”
　　高牧远看她坐在那里，穿着自己宽大的卫衣，袖子撸得老高。
　　举着筷子，正喋喋不休跟自己说着家里的变化，觉得这小小的屋子瞬间热闹了起来，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不好吃？不喜欢吃？”陈小欧夹了一块鱼到高牧远碗里，又看他迟迟没有咬第二口。
　　“好吃。”高牧远很肯定的回答，低头咬了一大口。
　　饭后，高牧远主动提起了火灾的事情。
　　“损失严重吗？”陈小欧问他。
　　“保温层起火，蔓延很快，其实内部没有被点燃，办公人群有序撤离，他们甚至还拍照留念了。”高牧远语气平静，嘴角甚至带了点讽刺的笑。
　　“是人为的？！”陈小欧有点吃惊。
　　“没有证据，不过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公司停业，老爷子又住院了。”
　　高牧远没有再说话。
　　他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才重新开口：“现在情况太复杂了，小欧，我不想你也牵扯进来，所以，等合适的时机，我再带你去见他们。”
　　“好。”陈小欧应下。
　　高牧远坐在沙发里，衣着笔挺，他已经刮了胡子，与昨晚狼狈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陈小欧思索着高牧远的话，过滤着自己有限的人脉和知识层面，她发现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
　　她想到自己对高牧远的误解。
　　“对不起。”陈小欧有些自责。
　　“什么？”高牧远抬起头有些迷惑。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听懂了陈小欧的话，笑着轻轻地说了句：“没事。
　　又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
　　“没有告诉你我跟林瑜君的关系，这是我的错误。”
　　“公司的事积弊沉疴，不是凭我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这是家族企业的通病。”
　　“我只是不想让老爷子难过罢了。”
　　说完，就仰面靠在了沙发上。
　　陈小欧看他语气轻松，脸色却一脸也不轻松的样子。
　　突然想要逗一逗他。
　　“啊？那你会破产吗？”陈小欧故意用了很惊讶的语气。
　　“怎么了？”高牧远扭头看她。
　　看着高牧远那张极其认真的脸。
　　陈小欧不禁笑了出来，说：“你要是破产了，我养你。”
　　转了转眼珠又继续解释：“我问过了，场里养猪工资更高，我去的话，怎么着也得一年二十万吧！”语气很托大。
　　“我养猪—养你。”陈小欧顽皮的笑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高牧远。
　　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高牧远有些沉默。
　　小的时候？他记不清了，那个时候父母总是吵架。
　　长大后吗？爷爷奶奶对他很好，可他还有姑姑，姑姑家也有孩子。
　　母亲那里吗？母亲在美国的房子很大，人很多，总是聚会。
　　父亲那里吗？他回国后还没去过父亲的家，他都在外面见他。
　　高牧远看着眼前这个人，瘦瘦小小的，不管什么时候见她，她的眼睛里都有一束光，好像永远都亮着。
　　“好。”隔了很久他才回答。